大概十五分鍾之後，羅陽和左靈的身影出現在了距離那片混亂會場大約幾公裡外的荒野之上。
這裡的地勢稍微偏高，所以可以大致看到整個破碎城市的樣貌。
與羅陽腦海之中僅存的那些記憶畫面相對比，眼前的這一切都太過於陌生了，昔日的繽紛城市現在已經被黃沙掩埋了將近一半，所有建築物都是殘破的，綠色植被也基本都處於瀕死狀態，這片大陸的天空再也看不到哪怕一抹藍顏色了。
……
狂風拍打著羅陽和左靈的衣服。
羅陽解決了那支改造者隊伍之後，順走了他們開來的其中一輛重型的改造摩托。
摩托停在碎裂的地面邊緣，他們兩人都在看到這個支離破碎的城市。
……
“挺有意思的對吧，我剛到這裡的時候，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畫面。”
左靈坐在摩托後座上，靜靜地任憑那些夾雜著黃沙的狂風席捲在自己身上。
“這裡的文明倒退了。”她冷笑了一聲。
但羅陽聳了聳肩，他伸手拍拍自己屁股下坐著的這輛改造了能源系統的摩托車，說道：“那可未必。”
“我沒有說科技文明，我說的是精神。”左靈看向了羅陽，很平靜地說道。
羅陽認為人類並沒有退步，相比於戰前，他們現在擁有了更加強大的科技水平，即使是一群罪犯，在兩年期間也在迅速提高著，但很顯然左靈所說的倒退並不是這種客觀硬技術的層面，她指的是人的精神領域，或者應該說是秩序，當一個文明失去了原有的穩定秩序，那它就處在了毀滅的邊緣。
現在第六區上的所有人類都將這一點發揮到了極致，人類內心的醜陋、險惡全都展露無疑。
已經將文明社會延續了幾個世紀的人類在這一紀元徹底釋放了自己的獸性，那種隱藏在骨子裡的可怕獸性。
……
羅陽明白左靈的意思。
他當然知道，如果今天他在會場裡面四處亂逛的時候沒有碰巧看到她這張熟悉的臉頰的話，她會以怎樣悽慘的方式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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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一切之前，左靈在第六區到底遭遇了些什麼，羅陽不知道，但也不會去問。
……
“你想多了，人類本來就是這樣的。”
他撇了撇嘴，淡淡一笑。
羅陽是在地下世界長大的，他從來都非常清楚人的可怕，很多的東西，只不過是沒有擺放到陽光下被世人看見而已。
……
左靈慘然一笑。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帶著許些病態和睏倦的氣質。
“你，真的是他嗎？”
左靈伸手碰了碰陽的後背。
不久之前，她看到過這個人身上那些猙獰的傷痕，以及全世界都認識的那只被腰斬的獨角鯨紋身圖案。
這就是反人類名單上那個人的身體。
但，那個人是在全世界的注視之下被斬斷脖子的，威爾人舉著他的頭，向所有人展示了它的戰果。
羅死了，陽也死了。
這是事實。
但現在突然冒出來的這個人，跟他們太像了。
甚至於，左靈都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了。
兩年的時間不算長，但期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她現在已經無法確切地在腦海中構思出那個被砍了頭的年輕人的面孔了。
“我不知道。”
羅陽搖了搖頭。
他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說道：“這裡少了很多東西。”
“我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狀況，也許該去查一查那個傢伙有沒有什麼失散多年的孿生兄弟。”左靈很慵懶地靠著羅陽的背，若無其事地說道。
“那是腦殘電視劇裡才會出現的劇情。”羅陽撇了撇嘴。
“他是絕對死透了的。”左靈淡淡說道：“那麼你又會是什麼……”
她沒問羅陽是誰，而是問他是什麼。
這個世界已經告訴人類一切皆有可能了，所有該出現不該出現的事物都在這兩年內出現了，雖然說死而復生聽起來就是扯淡，但事情總會有某種解釋的。
“我現在就在努力著找到這個答案。”羅陽說道。
“怎樣找？”
“有個人告訴我，可以嘗試著以現在我還能夠回憶起來的那些記憶片段作為線索去尋找。”羅陽淡淡回答。
“那你腦子裡最後記得的往事是什麼？”左靈眨了眨眼問道。
“第一戰。”
羅陽眼中閃過一絲恍惚和迷茫的神色。
“我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悍，但還是死了。”
他語氣之中並沒有任何悲愴或者不甘的味道，非常平淡，就像是在講述一件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一樣。
“第一戰啊……”
左靈嘀咕了一下。
她很心安理得地躲在羅陽身後，用羅陽的身體阻擋能讓皮膚陣陣刺痛的狂風。
現在她周圍的一切，都是第一戰的後果。
恐怖的軍事武器徹底改變了這片大陸的樣貌，威爾人的出現，它們的眾多改造裝置將大陸上的自然環境條件都扭曲了，這裡不再生機盎然，視野所到之處都是荒蕪。
沒有人會忘記第一戰。
那場戰鬥中人類損失了太多。
這是超越了以往任何一個時代的大戰，因為戰爭的雙方已經是跨越了宇宙的兩個完全不同的生物物種，是兩個異域文明的對抗。
……
很多人都死在了那片戰場之上。
陽也是如此。
就像現在羅陽所回憶的這樣。
那個時候的他，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狀態。
在戰場上融合了全新的共生體物質將他整個身體機能催生到第三階段。
本質上他已經完全超出了地球生物的範疇，甚至越過了威爾人的進化程序。
但戰爭永遠都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扭轉的。
陽也不例外。
他能夠引動整個戰場的金屬物質，但最終還是沒能夠活著走出那片包圍圈。
“其實，如果你想要嘗試著回憶起些什麼的話，我想有個地方你應該去看一看。”左靈對陽說道。
“哪裡？”
“外來者威爾人在第一戰戰場上建造的基地。”左靈說道。
“為什麼？”
她湊到羅陽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
“陽的屍體還掛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