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伊有些緊張的吞了一口唾沫，明明自己也有些忌憚，但嘴上還是說道：“卡艾爾，你千萬不要自己嚇自己。”
卡艾爾此時也不說話了，他怕真的烏鴉嘴了。
雖然他只是學徒，靈感不像正式巫師那般強，但時不時也會有點“驚喜”。而這種驚喜，用直白點的話來說，就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卡艾爾在心中默默祈禱：剛才他只是亂說的，千萬別靈驗，千萬……
“雖然瓦伊有點口不對心，但至少他說的是沒錯的。”安格爾見倆學徒抱團發抖，終是不忍，開口道：“真有正常大小的岔道，且和那狗洞性質一樣，其實我們更容易發現其中的端倪。可千萬別小看巫師的能力。”
安格爾也不是為了安慰他們才這麼說的，事實也的確如此。
別看他們好像沒有什麼戒心，完全不帶怯懼的直直往前走。但無論是安格爾還是黑伯爵，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觀察著周圍的細節。
譬如，黑伯爵設定的嗅覺定位點。還有，安格爾也在一路的觀察周圍牆壁與地面的魔紋走向。
假設那狗洞真有足以亂真的大小，那麼相應的大小必然對應相符合的繁複魔紋。安格爾完全可以透過魔紋的走向來確定具體情況，這比現在的狗洞，要更容易判斷。
安格爾：“說來，我倒是很期待真有你說的那般大小的狗洞，正好可以為我們解惑，那到底是一種人為控制的陷阱，還是……某種生靈？”
木頭都能成靈，牆面的石頭成靈，這不是基礎操作麼？當然，想可以這麼想，真正誕靈的物體，需要的是天時地利人和，否則，巫師界的靈也不至於那麼的少。
對於安格爾的話，其他人都是反著聽的，畢竟，誰會沒事希望探險途中遭遇未知危險？
不過，安格爾卻是真的想要遇到大型的“狗洞”，解惑只是其次，他更想知道的是，到底是什麼原因，能讓“狗洞”發現他們的存在？
要知道，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雖然外人都只把安格爾的主職當成煉金術士，但安格爾自己的排序，卻是幻術為主，鍊金為輔。
事實上，安格爾也的確做到了這一點。他的幻術，只要新增了魘幻之力，哪怕桑德斯都很難一眼堪破。這意味著，安格爾的幻術造詣已經遠超他自身的境界。就算遇到了真知級的對手，透過幻術短暫控制對方，都不是什麼難事。
但偏偏這一次，安格爾在自認為最拿手的幻術上，卻連續遭遇了滑鐵盧。
第一次出現狗洞的時候，安格爾因為不知道狗洞的原理，所以沒有在意。
後來聽黑伯爵說起狗洞遇到人才會張開時，沒人就會閉合。當時，他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麼，但內心卻默默的記上了。
直到後來他們進入臭水溝前，安格爾打著多加幾層淨化力場的幌子，也強化了幻境的隱蔽能力。安格爾只是下意識的做這個防範，沒想到還真的第二次遇到了狗洞。
然而這一次，在加強幻境之下，那狗洞依舊發現了幻境裡的他們。
這讓安格爾非常迫切的想知道，那狗洞是如何感應到他們的？這個問題的答案，說不定能讓他對魘幻之術的理解，更進一步。哪怕不行，至少也可以藉此彌補幻術的短板。
可以說，無論答案是什麼，都對安格爾是本質上的提升。
要不是作為這次探險的領隊，安格爾說不定現在就過去研究狗洞了。不過，這個事情也不急，只要地下迷宮還在，他相信一定還會再遇到狗洞的……
就算現實真遇不到，不是還有魘界麼？
……
安格爾按捺住蠢蠢欲動的心思，深深籲出一口氣，重新恢復成“可靠的領隊者”人設。
“暫時不用去管那狗洞，我們這次的目的也不是狗洞。”
“繼續前進吧，如果沒有走錯道的話，這裡距離懸獄之梯應該不會太遠了。”安格爾：“畢竟，晝說過，那只木靈性格有點慫，它真往這裡跑，也不會跑太遠。”
因為，臭水溝裡的魔物可怕度，比起上面巫目鬼可是高得多了。
就算那只木靈可以靠著“裝死”天賦，裝幾年死物，也不被魔物發現，但安格爾相信，就算如此它也基本不可能在臭水溝裡待太久。
這裡充斥著黑暗、汙濁、穢物以及難以忍受的臭味，就連速靈這種能量生命都要回到淨化力場內，更何況天生就自帶“純淨光環”的木之靈呢？
“理是這個理，不過，前提是我們真的沒走錯路。”多克斯在旁嘀咕道。
安格爾沒理多克斯，走沒走錯路，再往前走一段距離就知道了。如果附近出現大量的魔物痕跡，基本可以確認是走錯道了。反之，亦然。
重新上路。
不過這一次，氣氛卻是沉默了許多。
直到安格爾將一個熟悉的圖案投影到光屏上時，凝滯的氣氛才在疑竇中開始消解。
這個圖案，略微有些殘破，甚至顏色都已經掉的差不多了，但依舊能看出大致的輪廓。
一個黑色的空心圓，被斜切的線平均分成了兩半，而這兩個半圓裡，各有一個側面輪廓的人影。
具體的面孔已經看不清楚，但可以知道左邊半圓裡是戴著帽子的男性，右邊半圓裡則是長髮女性。
如果是初次看到這個圖案，眾人肯定會一臉懵逼。但，就在不久之前，他們才看到過一模一樣的圖案，而且，那個圖案還是完整清晰的。
“這是……鏡之魔神的圖紋？”多克斯皺著眉：“你是在哪裡發現的？”
安格爾先是指了一個方向，不過因為外面漆黑且骯髒，眾人都沒有將精神力探出去。所以，最終安格爾還是直接透過幻象光屏，將發現圖紋的地方，清晰的模擬了出來。
最先出現的畫面是一片殘敗斑駁的牆壁，這在臭水溝裡很正常，基本都是被黑暗汙濁之氣腐蝕的。而在牆壁的正中間，有一個凸出來的高臺，臺子上躺著一個幹蠟般的瘦削屍體。而這個屍體體表那乾巴巴的皮膚上，就刻繪了鏡之魔神的圖紋。
“這是蠟封？”黑伯爵疑道。
安格爾點點頭：“嗯，死後進行的蠟封，所用的蠟質等級相當高。從他身上的圖紋來看，這個蠟屍的身份可能就是當年的魔神教徒之一。”
多克斯驚疑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就是接近萬年的蠟屍了？”
安格爾：“因為蠟質的等級非常好，所以不排除能蠟封萬年。但具體情況，我沒有直接觸碰到蠟屍，還是無法準確判斷。”
頓了頓，安格爾問道：“要過去看看嗎？”
瓦伊：“有……有危險嗎？”
安格爾搖搖頭：“不知道，不過厄爾迷傳來的資訊裡表示，沒有感知到活物。但是，那個屍體所處的位置，相當的奇怪，牆壁正中間凸出的高臺……就好像，專門凸出來呈放這個蠟屍的一般。”
也正因為蠟屍的所在地有點奇怪，安格爾並沒有直接帶著眾人過去，而是先用幻象模擬了一遍，聽取眾人的意見。
“既然有古怪的地方，那，那還是別去了吧？反正已經看到了屍體的情況，知道他可能是鏡之魔神的教徒，就差不多了。”瓦伊有些膽怯道。
安格爾沒有立刻發表意見，而是看向了其他人，準確的說，是看向多克斯與黑伯爵。
多克斯難得沒有發表意見，倒是黑伯爵在沉默了片刻後，說道：“過去看看吧，我之前的靈感沒有變化，至少這裡沒有能威脅到我們的危險。”
話畢，黑伯爵用石板敲了敲安格爾的肩膀，彷彿在示意他趕緊上前。
不過安格爾心裡很門清，黑伯爵不僅僅是在催促他上前，也在暗示：這裡的確沒有危險。
至於為什麼黑伯爵如此篤定，估摸，又是預言術？
安格爾也不管是之前的預言術還在發揮作用，亦或者黑伯爵又釋放了一次預言術，既然黑伯爵說沒有危險，那前去看看也無妨。
黑伯爵一發話，之前膽怯的瓦伊也只能改口，安格爾也有意向過去，同意人數已經超過一半。見大勢已變，多克斯和卡艾爾也只能點點頭，同意了這個提案。
蠟屍所在地距離他們其實不遠，就三十來米的距離，只不過因為靠近牆壁，而牆壁下方則是排汙溝，所以就算安格爾疊了兩層淨化力場，都能隱約聞到外界的臭味。
雖然可以疊第三層淨化力場，但是這有可能導致外壁的光暗轉換幻境崩潰，最終安格爾找了個居中的辦法，讓速靈將透進來的氣味，全部驅趕到了最後邊，然後透過風之壁壘隔離出小小的空間。
因為氣味不是很重，速靈倒也沒有罷工。
這讓眾人……或者說，讓瓦伊和黑伯爵，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沒有了氣味干擾，再加上安格爾提高了幻境籠罩的縱深，這讓眾人可以直接用精神力，去查探蠟屍的情況。
半晌後，安格爾重新降低了幻境縱深，一邊維持高度，還要給後面速靈留空間，這讓安格爾有些擔心，作為主體的厄爾迷難以承受。所以，見眾人觀察的差不多後，便收縮了幻境。
收縮幻境後，安格爾正準備詢問眾人的發現，不過還沒等他問出口，黑伯爵率先開了口。
“基本可以確定蠟屍是萬年前的，死前應該達到了正式巫師的境界。蠟封是死後其他人做的，或許是其他魔神教徒。他身上的圖紋，是生前就有的，所以他是魔神教徒無疑。”黑伯爵頓了頓：“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發現。”
安格爾看了看其他人，包括多克斯在內，基本都搖搖頭，他們發現的資訊要麼和黑伯爵重合，要麼就根本沒有資訊。
確定其他人都沒有什麼發現後，安格爾這才開口，補充了一點：“我沒有將重點放在蠟屍上，而是在觀察那凸出的平臺。我之前以為那平臺就是牆壁上原生的，因為上面的魔紋與周圍其他魔紋是順暢的。”
“但經過仔細的觀察，我注意到平臺上的魔紋，所用的血墨，和其他魔紋有微微的不同，顏色不是偏黑，而是偏深灰。這點，如果黑伯爵大人剛才使用了嗅覺，應該能聞出來血墨味道的差異。”
黑伯爵沒有吭聲，他剛才並沒有使用嗅覺，主要是他的嗅覺靈敏度太高了，哪怕速靈將滲入的味道都驅散到了一邊，可只要他打卡嗅覺，還是能清晰的聞到。
“透過血墨的差異，我能確定，這個平臺不是原生的。是後來者建造的，而且對方還很懂魔紋。”
多克斯臉上帶著狐疑：“誰會無聊到特意建個平臺放屍體？”
安格爾：“我可沒說，建造平臺的目的就是放屍體。但是，你的這個猜測，大機率是對的。”
“至於為何會建造一個高空的平臺，或許是因為那屍體的身份對方熟識，不忍見他曝露在地面，被汙濁侵蝕，被魔物啖食。”
多克斯：“有建造平臺的心思，那幹嘛不帶著屍體離開？”
安格爾聳聳肩：“這個我就不知道，或許，建造平臺的存在，也沒有離開地下迷宮也說不定。”
多克斯敏銳的捕捉到，安格爾這次並沒有提建造者是“人”，而是說建造平臺的“存在”，且直接說對方可能也沒有離開。
這幾乎已經不是暗指，而是在明示，建造平臺的極有可能是某個既懂鍊金，又能在地下迷宮四處遊弋，且常來懸獄之梯的某只活了萬年的老怪物？
多克斯：“這麼所來，建造平臺的那位存在和魔神教徒認識？”
安格爾：“不一定和魔神教徒認識，而是認識這個人。舉個例子，就像你們認識煉金術士的安格爾，而不認識幻術巫師的安格爾。”
人本身就是多面的，只是他在外展示的往往只有一面。可有一些人不同，他們在不同面向，更加傾向扮演不同的身份。蠟屍就可能是後者，他的身份可能就是懸獄之梯的某個獄卒，又或者是奈落城裡其他知名人士，但同時，他也是鏡之魔神的教徒。
當然，也不能完全篤定，說不定他在鏡之魔神的教派裡，也是其他組織安插進來的間諜。
所以，不能只看一面。
那位存在有可能與魔神教徒相識，也有可能不知道這位蠟屍魔神教徒的身份。
具體答案，只能從那位存在口中才能得知。不過，安格爾更希望的是，他們最好不要遇到那位存在。
安格爾：“沒有其他發現，我們就先離開這裡吧。或者說，你們誰對蠟屍有興趣，也可以一起帶走，蠟封將大部分的能量也封印住了，搜易能量流逝的不算嚴重，應該還蠻值錢的。”
安格爾這番話主要是對著多克斯說的。瓦伊和卡艾爾，他們對那蠟屍明顯帶著嫌惡，不用問都知道，他們不可能隨身帶著一個屍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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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多克斯也拒絕了這個很誘惑的提議。如果安格爾不暗示這個蠟屍有可能與那位存在有關，多克斯還真的可能帶走這具蠟屍。
但他們有可能在不久之後會與那位存在面對面，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不去自找麻煩了。
既然多克斯也拒絕了，安格爾沒有在遲疑，示意眾人繼續前進。
魔神教徒都在這裡現身了，而安格爾一直猜測魔神教徒攻擊的目標是懸獄之梯，所以，他更堅定的認為自己沒有走錯路，懸獄之梯應該不遠了。
帶著幹勁，眾人迅速的離開了這個平臺，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不過安格爾卻是沒發現，在眾人離開之後沒多久，平臺上的蠟屍身上突然閃過一抹綠芒。
而發出綠芒的地方，正是蠟屍皮膚上，那疑似鏡之魔神的圖紋。
……
與此同時，在這片地下迷宮一個隱蔽的黑暗空間裡。
一道戲謔的聲音響起：“只喜歡睡大覺的艾達尼絲，你不過來瞧瞧，我發現了什麼？”
一陣沉默之後，略帶慵懶的女聲響起：“諾亞後裔罷了，且血氣如此孱弱，估計連踏入這裡的資格都沒有，也不知道你興奮什麼？”
這麼多年，來地下迷宮探索的諾亞一族不少，但最終卻沒有任何人走到這裡。所以，艾達尼絲已經對這些稀薄血脈的諾亞後裔，不抱什麼期望了。
“比起諾亞後裔，我現在更想看到，奈落的歸來。”
“奈落歸來，奈落歸來，都在說這句話。但他真的有辦法歸來嗎？”前面戲謔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
“誰知道呢，不過那些執念者總是唸叨，說的還真的有可能。”慵懶的女聲頓了頓：“行了，我繼續修行了，奈落沒有歸來前，別再吵嚷了。”
“你這是修行嗎？你這根本只是睡覺！”
“我曾遇到一個靈，她告訴我，夢中亦可修行。反正也有時間，我現在就在實踐。”
“那只靈在欺騙你。”
“無所謂了，就算是欺騙，我也依舊很喜歡這種修行的感覺。”
“說白了，你就是愛睡大覺……你睡了以後，我可孤單呢，陪我說話的都沒有了。”
“閉嘴，再說話我就砸了你，而且，我也不想跟嘴巴沒有遮攔的說話！”
話畢，在一陣委屈的呢喃後，黑暗空間中再次恢復了寂靜。
漫長且久遠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