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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蒙古營的悲歌

隨著更加嚴寒的凜冬降臨,歐洲大地陷入了千裡冰封的境地。

大雪持續了三天,一眼望過去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

巴彥抖掉了身上的雪,進入到掩體裡面。一股熱氣撲到臉上,麻癢癢的。

頭髮上殘存的一點兒雪,也開始變成水珠滾落下來。

戰場似乎也被大雪冰封住,戰場上再沒了槍炮聲。士兵們全都龜縮在掩體裡面,過著難得的戰場休閒時光。

呼格吉日勒遞給了巴彥一碗肉湯,大冷天的喝一口熱乎乎的羊湯,渾身都是暖洋洋的。

羊湯裡面只加了鹽巴和辣椒,戰場上沒那麼多調料。

沒人在乎羊肉的羶味兒,蒙古人會嫌棄羶味兒?

“讓你去當副營長,你偏偏抱著個破連長不放手。人都說升官發財,你這圖的是個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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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格吉日勒站在爐子邊上,嘟嘟囔囔的說個不停。

巴彥沒管他,自顧自的喝羊湯。

他知道這是無聊到了極致之後的自然反應,等他說累了,也就不說話了。

說自己不去當副營長,提拔他當副連長,他不是也不幹。

都是不願意離開自己兄弟,戰場上想活下去,唯一的指望就是自己兄弟。

察裡津戰役,師裡面損失一多半的人馬。

巴彥想想就覺得脊背發涼,太懸了!

如果那天不是輪換下了戰場,自己也死在車站地下室了。

聽進過察裡津的兄弟說,火車站地下室裡面慘極了。

屍體層層疊疊的,好多人都戴了防毒面具,可還是被毒氣給燻死了。

據說現在察裡津城裡,連只老鼠都沒有。

別說老鼠,估計連蟑螂都沒有一隻。

毒氣的劑量太大了,現在察裡津城裡好多地方還都是綠色的。

地上刮起來的粉末,如果沾染上皮膚。那你就倒大黴了!

開始時會起紅色的疹子,然後疹子就會變成黃色的小泡泡。

透明泡泡裡面滿是黃色的水水,如果你忍不住癢把泡泡抓破了。

那生不如死的日子就來了!

黃水水流到哪裡,哪裡就開始爛。

據說那種千萬只小蟲子啃噬皮肉的感覺,又疼又癢,讓人絕望的想自殺。

那種情形,只要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不知不覺間,羊湯喝完了。

從牆邊翻出一個蘋果,用袖子擦了擦“咔嗤”“咔嗤”的開始啃。

“你餓死鬼託生的,就知道吃。”呼格吉日勒再次開啟碎碎念模式。

“有完沒完,嘴怎麼那麼碎,還不如個好老娘們兒。”巴彥終於忍不住了。

“那不是有蘿蔔麼?為啥要吃蘋果?”

巴彥聽了差點發瘋,這也是理由?憋瘋了吧!

“蘿蔔出了燒心!”

“草原上連蘿蔔都沒得吃,也沒見你燒心。”

“找揍是吧!大嘴巴抽你就不燒心了。”巴彥終於怒了。

“來啊!打我啊!”呼格吉日勒蹦起來,狼一樣的吼。

餘音還沒有散盡,臉上就挨了一拳。

然後,巴彥肚子上就挨了一腳。

兩個人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滾著。騎在身上的人,會用拳頭猛捶兩拳。

然後就會被下面的人掀翻,臉上也會挨幾下。

旁邊看熱鬧的兵,開始習慣性的押注。

戰場上無聊的日子,打架也是一種很好的娛樂方式。

終於,兩個人都躺在地上,胸膛劇烈的起伏。

“草原上鬧白災了,我娘會被凍死餓死。”呼格吉日勒躺在地上,眼睛裡滿是淚水。

白災是草原的災難!

無數的牲口被活活餓死,無數的牧民也會被凍死餓死。

不是沒有吃的,而是沒有燒的。

連續三天的大雪,有些地方的積雪厚達一米。薄的地方,也有半米多厚。

草原上的一切,都被冰雪壓在下面。

只有最好的冬窩子裡面,才能有足夠的冬草。

這時候是草原人最累的季節,他們需要不斷的用鏟子翻開雪,讓牲畜吃下面的乾草。

牛羊越多的人家,就越累。

半夜還在鏟雪的人家不是一戶兩戶!

可就算是把人累死了,牲畜也得死一半以上。

沒辦法,人鏟出來的地面遠不夠牲口們吃的。

牛不吃東西,就沒有牛糞拉出來。沒有牛糞,就沒有火。

燒乾草?

那是敗家子才會幹的事情。

寶貴的冬草是要給牲口吃的,誰會拿來給生火取暖。

地下掩體裡面所有人都不吱聲了!

大家夥全都默默的坐到凳子上!

大明正在打仗,幾乎把人力物力財力都投入到了戰場上。

這個時候,怎麼可能有餘力救災。

就算是有餘力,真的會用來救助那些遭了白災的蒙古人?

歷朝歷代的中原王朝,從來沒有幹過這樣的事情。

再說,草原上的雪那麼厚,連馬都騎不了,怎麼救啊!

蒙古營裡面,一多半的人都是蒙古人。即便是漢人,也大多是陝甘北部的人。

謀生手段跟蒙古人區別不大!

家裡都是有牛羊的人家,都知道白災是怎麼回事。

壯勞力在前線打仗,家裡的老弱婦孺只能被凍死餓死。

地下掩體裡面沉默的可怕,有人開始抽泣。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開始哭的,反正後來整個地下掩體裡面哭嚎聲響成了一片。

每個人都在哭,哭自己在後方的年邁的爹孃,幼小的弟妹。還有孤苦無往的婆娘,嗷嗷待哺的孩子。

開始只是啜泣,後來就是嚎啕大哭。

幾十個漢子在地下掩體裡的哭聲,無比的悲愴。

掩體外面響起了蒼涼的蒙古呼麥,聲音悠遠蒼涼,在雪地裡面傳出去老遠。

遠處,一個冒著煙的黑點兒正在不斷靠近。

哨兵拉動了槍栓,看著遠處的黑點兒逐漸靠近。

天黑了下來,拖拉機亮起兩盞大燈。

強烈的光亮,好像利劍一樣刺穿了黑暗。

履帶拖拉機後面拖著一個翻鬥,裡面裝著給養。

這也就是在後方,如果在前線根本不敢這樣開大燈。

拖拉機停在地下掩體邊上,車上下來三個人。從後鬥裡面往外扔東西!

一口袋土豆,一口袋蘿蔔和蘋果。

還有一口袋大餅,一箱罐頭。

最後扔下來只半死不活的羊之後,拖拉機駕駛員扔給哨兵一個黑色的包裹。

“這啥!”哨兵有些發傻,不知道手裡這個防水帆布包裹裡面到底是啥。

“信!”拖拉機駕駛員說了一聲,然後就上了拖拉機,“突”“突”“突”的開走了。

“信?送錯了吧。”哨兵有些懵。

後方來信一般都是別人的專利,蒙古人裡還沒人收到過家信。

絕大多數蒙古人連蒙古字都不認得,更別說漢字。

再說蒙古草原地廣人稀,送一封信到郵局,騎馬都得走上幾天。

誰有那閒工夫,騎著馬走上好幾天就為了送一封信?

“沒送錯,就是你們的信。”說話的聲音,隨著“突”“突”聲越來越遠。

拿著手裡的包送進了下面的地下掩體裡,遞給了眼睛紅紅的巴彥。

“這啥?”巴彥愣了一下。

“說是信!”

“信?

送錯了吧!”巴彥跟哨兵的反應一個模樣。

“他們說沒送錯!”

巴彥抽出匕首,劃開防水帆布。

裡面是個空彈藥箱子,開啟箱子看到了一封封信!

說是信,其實更多的是包裹。

一個個布口袋,有的裡面裝著嘎拉汗,有的裡面裝著用頭繩系的一束頭髮。

還有的,是一個用木頭雕刻的綿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