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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第 361 章

穆氏素來不慣與人爭吵, 聽了邱大太太這話, 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頓時氣得渾身發抖。

蕭遙上前:“想不到邱大太太對九皇子的親事如此關注,我想,這是皇上與梅妃該關心的罷, 邱大太太就不要越俎代庖了。”

“你——”邱大太太被氣到了,心裡也有些恐慌,蕭遙這是說她插手皇帝與梅妃的事呢。

她一介臣婦,因邱大老爺沒出息,至今連個宜人誥命也沒混上, 哪裡撐得起插手九皇子婚事這樣的大帽子?

蕭遙沒有停,繼續道:“邱大太太還沒走,這是打算謀奪我家的醬菜鋪子麼?不愧是尚書府之人,胃口大得足以與你的地位相配。”

邱大太太聽到她提謀奪鋪子之事,頓時想起自己謀雲吞鋪子不成反而被分了管家權, 家裡如今還是一地雞毛的境況, 臉色更難看, 道:“你這個死丫頭, 你胡說什麼?我何曾某你家醬菜鋪子了?”

老二媳婦換掉了她的兩個心腹,她想起來就氣得心口痛,蕭遙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蕭遙聳聳肩:“我這不是為未來擔心麼, 你連雲吞鋪子都貪,要貪醬菜鋪子有什麼奇怪的?就不知道,邱尚書能不能再忍受你這般貪婪, 哦對了,還有愚蠢!”

“你說誰貪婪愚蠢?”邱大太太面沉如水,氣得幾乎厥過去。

因從前蕭家門第不及邱家,素來是蕭家巴著邱家的,故她從未將蕭遙母女倆放在眼內,這已經形成了慣性了,如今被一向看不起自己的蕭遙這般嘲諷,她覺得受了奇恥大辱。

“說你啊。邱尚書貧寒出身,卻官拜尚書,可見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看蠢貨,只怕是難以忍受的!”蕭遙利落地嘲諷完,轉身帶著穆氏走了。

穆氏見邱大太太被氣得臉紅脖子粗說不出話來,覺得出了一口氣,心裡特別舒服,但還是叮囑蕭遙:

“你往後莫要與她對罵了,若她人品低劣,到處說你是個厲害人物,會與長輩吵架,你的名聲便壞了,將來說不到好婆家的。”

蕭遙道:“這沒什麼。”見穆氏擔心,就道,“能相信邱大太太的,都是腦子不好使之人,何必理會?且我們如今屬於小門小戶,本就與這些高門大戶沒有交集。”

宜春侯府的宴會她能去,不過是特殊情況。以她的身份,她基本上不可能再參加這種級別的宴會了,即使她是九皇子的救命恩人。

穆氏聽了,心中頓時難過起來。

她忍不住思考,當初帶著蕭遙離開蕭家,是不是正確的。

不說別的,單是所處的環境與將來的婚嫁,便要低起碼五個檔次。

卻說邱大太太回到家,越想越氣,又想到邱尚書有個同僚,孫子貪花好色,特別喜歡小門小戶的美人兒,不知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當即便惡從膽邊生,使了手段,將蕭遙的住址與悄悄透露給那人。

過幾日,蕭遙去醬菜鋪子,剛坐下,就見蕭韻領著幾個好友走了進來。

蕭韻滿面驚訝:“大姐姐你當真是這醬菜鋪子的東家麼?還得親自來看賬?前天聽邱大太太不小心說漏嘴,我還以為聽錯了呢。”

自從宜春侯府宴會之後,她的心情一直很惡劣,因為她在宴會上被強迫著跟蕭遙道歉說好話了。

知道前天,聽到邱大太太說,蕭遙親自開鋪子,好似一般的商家女一般,心情才再度飛揚了起來。

這不,好不容易得了蕭太太的同意,她今天一早便出門,約上幾個志同道合的好友,來看蕭遙的笑話了。

若蕭遙只是普通小門小戶的姑娘,那只能說門第不顯,可如今已經淪落到變成商戶女了,這身份,又低了一層,與她,那是雲泥之別了。

蕭遙看了一眼蕭韻眸子裡的幸災樂禍,笑道:“你是來買醬菜的麼?”

“我是來看看大姐姐的。自打大姐姐離開蕭家,我便一直擔心大姐姐了。”蕭韻道。

蕭遙瞥了她一眼:“又是來跟我道歉的麼?那日在宜春侯府的宴會上,你已經道過歉了,不必總將此事放在心上。”

蕭韻一噎,見幾個好友都用探究的目光看向自己,臉一下子黑了:“大姐姐說笑了,我何曾與你道過謙?”

蕭遙像蕭韻一般露出訝異之色:“你竟忘了麼?還是不好意思跟我承認?蕭太太讓我不要與你一般見識,說實在話,要與你一般見識也不容易……”

蕭韻的臉色由黑變紅,氣得直哆嗦。

這時一個與蕭遙同來的姑娘出來給蕭遙解圍,說道:“走罷,不過是商戶女,與她交談,沒得辱沒了身份。”

蕭韻聽到這話,馬上點點頭,一塊走了。

走出老遠,她為了緩解尷尬,說道:“我其實挺惋惜的,我大姐姐是京城聞名的美人,原本出身不錯,要嫁入好人家並不難,如今落魄成為商戶女,怕只能與小門小戶婚配了,連讀書人也夠不上……”

“倒也不是夠不上,若願意做妾,門第高一些的也不難。”一個姑娘說道。

能與蕭韻一塊玩兒且今天還同意一齊來看蕭遙的,與蕭韻可以說是志同道合,所以說的話,與蕭韻一般刻薄。

一位姑娘點頭道:“你這般說,倒也有道理。”忽然恍然大悟一般,“我想起來了,我有個遠房表哥,極愛收集天下美人,家世算是不錯,如今雖未中舉,但年紀輕輕也是個秀才了,一表人才,或許願意納她為貴妾呢。”

蕭韻不願意蕭遙嫁入有地位的人家,忙問:“你那遠房表哥家,是什麼家世?若太差,我必不依的。”

那姑娘笑道:“我那個遠房表哥的爹爹,如今大概四十來歲,仍舊是縣令。”

縣令兒子的妾,地位足夠低了,蕭韻心中一百個願意,馬上點頭:“官宦人家,倒也不錯,配得上我大姐姐。”

另外幾個馬上攛掇,讓那姑娘回頭便撮合這事。

那姑娘點頭:“我回去便讓我娘找我表哥去。我遠房姨夫遠在外地當官,只我遠房表哥在京城讀書,這納妾一事,我娘自可幫他謀劃。”

“那就麻煩你了。”蕭韻馬上說道。

穆氏臉色有些不虞地對舌燦蓮花死活不肯走的媒婆道:“我家大姑娘的婚事我已心中有數,必是做正妻的。請回罷。”

誰不知道那石公子是個貪花好色的淫|才?

當時她還在蕭家,就不止一次聽到這石公子又搶了哪家的姑娘,或是砸銀子強納了哪家的姑娘進府做通房丫頭。

便是蕭遙不嫁,她也不會將她給石公子這樣的敗類做妾。

媒婆是得了重金的,哪裡肯走,再次舌燦蓮花地說石公子有多溫柔體貼,蕭遙一旦做了他的妾,從此之後會被放在手心寵愛,重新過回錦衣玉食的日子。

穆氏不耐煩了,正想說幾句重話把人攆走,忽見趕車的老王頭拿著個掃把衝進來:“只是哪裡來的惡婆子?不走是吧?看我直接打出去!”

媒婆哪裡見過這陣仗,頓時嚇得臉上的粉紛紛掉下,人也忙不迭地走了,走到大老遠還回頭罵:“這是什麼人家?便是不願意,好生說就是,直接拿掃把趕人是何意思?”

老王頭扯開喉嚨道:“給強搶民女的石公子保媒的老虔婆,何須客氣?再三請也不走,給臉不要臉,不打你打誰?還有,我家姑娘才貌雙全,豈是石公子那等貨色可以肖想的?!”

石公子的名頭還是挺響的,故老王頭一叫嚷,這條街覺得老王頭過分的鄰居頓時都明白過來。

但是一品味老王頭的話,又覺得不對了:“石公子已經娶妻,又來穆家說合,這是要蕭大姑娘做妾麼?他還真敢想啊!”

一個個都譴責起來,譴責完了,又忍不住嘆息:“蕭大姑娘若留在蕭家,怎麼說也是將軍府的大姑娘,婚配上可挑選的人多了去了,如今落魄,竟被石公子之流來納妾……這真真的,落地鳳凰不如雞啊。”

又忍不住告誡身邊的女子:“女子做好莫要和離,便是和離,也莫要把子女帶走。”

次日,又一個媒婆上門。

穆氏得知還是來說蕭遙給人做妾的,當即黑了臉,也顧不得給人留餘地了,直接讓老王頭將人給打出去。

蕭遙從房中參悟功法出來,見穆氏在垂淚,便問道:“這是怎麼了?”

穆氏眼紅紅地看向蕭遙:“遙遙,是娘對不起你。”

蕭遙不解,忙問究竟。

穆氏便將接連兩日都有人遣媒婆上門來說蕭遙給人做妾的事說給蕭遙聽,末了說道:

“也不知是什麼人,用心尤其險惡。原本你是小門小戶出身,婚事的檔次便降低了,如今接連有人來說你去做妾,許多人家便預設你是做妾的人選了……是我對不住你!”

若不是她和離之後,硬要帶蕭遙離開,蕭遙是不必被人如此侮辱的。

蕭遙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聞言笑著說道:“這有什麼?我這輩子沒想嫁人,故名聲如何,都不相干。”

“哪能不嫁人呢。”穆氏搖搖頭,開始在心裡琢磨,看能不能找以前認識的貴婦幫蕭遙找個合適的人家了。

如今他們三個孤兒寡母的,若有人來強搶,她是保不住蕭遙的。

邱大太太得知不止石公子遣媒人去說蕭遙做妾,還有別家,樂得心裡開花,覺得這是意外之喜,馬上將這些事洩露出去。

她倒要看看,這些事傳出去之後,蕭遙除了做妾,還有什麼路可選!

有了石公子與那位方公子這般地位的人納妾,但凡有點地位的人家都不會選擇蕭遙了,畢竟競爭是相同檔次的事,被低檔次的人家搶過的女子,地位高的人家,是絕不會看在眼內的。

這些事傳出去之後,蕭遙原先那個圈子,無一不惋惜。

蕭大姑娘那樣的樣貌,竟落得這樣的下場,實在叫人唏噓啊。

也有人家幸災樂禍:“這有什麼難的,她不是救過九皇子殿下麼?讓殿下給她配個門客不就行了麼。”

趙嫻聽到這些話頓時急得不行,稟明了趙大太太,就要出門。

趙大太太叫住她:“你去又能做什麼?”

“我是做不了什麼,可是我起碼可以安慰她。”趙嫻說到這裡恨得牙癢癢的,“也不知是什麼人,竟如此惡毒!”

趙大太太道:“這蕭大姑娘為了救我,不怕被人笑話,竟去了宜春侯府,可見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這般的姑娘,叫人如此作踐,的確可惜了。你也別急,你姨娘家的小兒子,已經中舉,今年便參加會試,還算是個年輕才俊。回頭,我給你姨娘修書過去問一問。”

趙嫻想到自己的姨夫是吏部右侍郎,官位不低,又是個實權人物,所出的小表哥又的確是一表人才,今年極有可能進士及第,當即高興道:“這倒也般配得上,娘,你趕快修書,等有了著落,我馬上告訴遙遙去。”

趙大太太點點頭,讓趙嫻扶自己起來寫信。

九皇子正在招待自己的三哥,這樣的流言,一時沉默起來。

三皇子笑道:“這又有什麼為難的?蕭大姑娘若當真婚事困難,老九你便納了她做妾,等將來生下兒子,再為她請封側妃便罷。她於你有救命之恩,你便納了她做妾,也不怕叫人笑話。”

九皇子道:“三哥慎言。蕭大姑娘雖則是小門小戶的姑娘,但也不是可以隨意拿婚事開玩笑的。”

三皇子一口將杯中的酒幹了,說道:“老九啊,你就是死腦筋。蕭大姑娘先前常在運來客棧結交男子,這閨譽本就沒剩下多少,雖則有讀書人說她好,但我們這個圈子裡,哪家願意娶這樣的姑娘進門?所以,她的名聲,早便沒有了。”

一邊說一邊給九皇子斟酒,嘴上不停,“我讓你納她為妾,其實算是她最好的出路了。”

九皇子沒有說話,在心裡思索起來。

蕭遙現在的名聲已經壞了,他若遣媒人前去,不管蕭遙是不是答應,蕭遙的名聲起碼能好幾個檔次。

但有一點不好,那就是蕭遙先前與他六哥過從甚密,他若摻和,只怕有與兄長搶人的名聲。

這名聲外人聽著難聽,他自己本身,也是不願意接受的。

誰能喜歡與和自己大哥交好過的女子扯上關係呢?

三皇子放下酒杯:“這事用不著多想,想做便做,不想做便不做。如今父皇與貴妃身染怪疾,太醫與揭皇榜的大夫均束手無策,可真愁人啊!”

如今幾位皇子還沒決出勝負,所以他並不希望皇帝因此病倒了。

蕭遙見穆氏終日以淚洗面,便尋思著什麼時候尋石公子與方公子的晦氣。

當然,幕後指使這一切的蕭韻以及邱大太太,也是不能放過的。

不過,當務之急,是讓穆氏開懷些。

而且她也得先提前佈置一下,到時才有樂子可看。

為了讓穆氏開懷,蕭遙決定帶穆氏上街。

逛了一圈,又有蕭遙在旁開解,穆氏的心情總算開懷些了。

兩人走得累了,便找了個酒樓歇腳。

剛坐下沒一會兒,就聽到門外傳來推搡聲,接著一道略顯輕浮的聲音響起:“只是去拜見一二,你們總是不肯通報,是何道理?孩兒們,給我撞門。他們不讓我進,我非得進去。”

隨著聲音,門一下子被撞開了,緊接著一個油頭粉面的男子走了進來,一雙三白眼油膩膩地盯著人看,看到蕭遙,馬上便移不開了,幾步上前,對蕭遙道:

“蕭大姑娘,晚生姓石,小子字隆盛,這廂有禮了。從前一直聽人提起蕭大姑娘容色傾國,今日得見,始知傳言不虛。晚生不才,愛慕蕭大姑娘容貌,想請蕭大姑娘——”

蕭遙看了看窗外,見大街上到處是人,很是熱鬧,覺得今日這日子不錯,便打斷了他的話,一邊招手一邊說道:“你過來。”

石公子見美人坐在窗外,招手叫自己過去,說不出的嬌俏動人,當即快步走了過去,聲音越發油膩起來了:“蕭大姑娘——”

蕭遙見窗下無人,當即一手揪住石公子的衣領,直接將他扔出窗外。

“啊……”石公子驚聲尖叫起來,接著“砰”的一聲,肥胖的身體重重地掉落在地,掀起一片灰塵。

正在樓下準備上來爭奪美人心的方公子見了這慘無人道的一幕,滿腔色心頓時不翼而飛,頓時白了臉,後退了一步。

蕭遙站在窗臺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倒在地上起不來的石公子:“也不拿塊鏡子照照自己是什麼樣子,也敢來我跟前獻醜?”

四周來了許多圍觀群眾,見了這一幕都傻眼。

普通的平民老百姓都快傻了,這是調戲不成反被打的典型麼?

當認出人是石公子,不少人暗中拍手稱快,覺得蕭遙做得好。

而認得蕭遙的那些貴族圈子裡的人,也都目瞪口呆。

原以為,蕭遙要帶著石公子與方公子這個標籤過一輩子的了——這樣的事,就算長了一百張嘴也說不清啊,沒想到她直接把人扔到了樓下!

這事傳出去,誰還會將石公子、方公子之流拿來與蕭遙放在一塊說?

這反擊的力度可真夠大的。

蕭遙卻沒停,居高臨下地看著人群裡的方公子:“說,是誰指使你請媒婆來我家做媒的?”

方公子面無人色:“並無人指使,只是在下仰慕蕭大姑娘……”

蕭遙微微一笑:“你不說是麼?”

一邊說,一邊吩咐男性靈魂:“去讓他說真話。”

男性靈魂馬上聽令,笑道:“得令,這樣的小癟三,我早便看他不順眼了,偏生你說要等等。”

卻不想,他還沒附身到方公子的身上,方公子在蕭遙的目光中就慫了,說道:

“是不才的遠房親戚江家姨母與不才提的,說是表妹見過蕭大姑娘,且表妹的好友蕭二小姐也覺得不才人品不錯,適合蕭大姑娘,故極力勸說不才來提親。還說,蕭二姑娘擔心大姑娘成為商戶女之後,婚嫁困難。”

滿場的竊竊私語忽然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權貴圈子久久說不出話來,這蕭二姑娘,也太惡毒太不是東西了吧?

回過神來,就在心裡將蕭家二姑娘從自己以及親戚家的婚嫁名單給撤了下去。

像蕭二姑娘這樣腦子不好使的姑娘,娶進來絕對拉低全家智商,便是拿她作妾,也不放心她延續家族血脈!

蕭遙對這個回答十分滿意,不枉費她這些日子花費的心機了。

當下露出驚訝之色:“你說的蕭二姑娘,是哪個蕭二姑娘?她怎地如此關心我的婚事?”

方公子道:“便是蕭將軍府上的蕭二姑娘,乃大姑娘從前的二妹妹。至於為何,不才便不得而知了。”

街上的平民老百姓聽了,頓時都倒抽一口氣。

這敗壞蕭大姑娘名聲的居然是她的妹妹!

太惡毒了吧?

四周的權貴階層聽到這裡,心中都很不屑。

還能為什麼?

不就是嫉妒心重與為人惡毒麼?

從前的嫡姐落魄了,蕭二一個庶女,可不就歡欣鼓舞小人得志,想加把勁將從前的天之驕女直接打入地獄麼?

蕭遙臉上露出難過之色,但是很快又收起臉上的難過,變得一臉堅強,看向趴在地上哀嚎的石公子:“這位石公子,你呢?又是受何人指使?”

男性靈魂怕石公子又慫了,導致自己沒法立功,故趕在石公子開口之前便寄身在他腦海裡,馬上將自己知道的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兒倒出來:

“有人悄悄透露蕭大姑娘的地址給我。我怕有詐,是我從前得罪之人故意構陷,故沒敢馬上動手,而是先查是何人所為。一來二去,查到是邱尚書府上的邱大太太,想起邱大太太曾謀奪蕭大姑娘的雲吞鋪子,知道邱大太太與蕭大姑娘不對付,想必這是借我之手去對付蕭大姑娘……”

四周所有人頓時譁然。

權貴階層全都啼笑皆非起來。

若沒有這一出,他們還不知道自己這個階層有蕭二姑娘與邱大太太這樣的蠢貨呢。

不過,聰明的人仔細想來,又覺得這事透著蹊蹺。

蕭二姑娘就罷了,年紀還小,做事不周全,被方公子識破無可厚非,或者說方公子的姨母江家為了脫開關係,特地點出蕭二姑娘,這都是說得過去的。

可是邱大太太,那是邱尚書府上,自老太君去後便開始管著尚書府一大家子的人物啊,指使人構陷蕭遙,居然這麼容易就被揭穿,這也太不符合一個當家太太的手段了吧?

所以最有可能,是蕭遙抓住了機會,反過來將邱大太太一軍。

不過不管真相如何,蕭遙能做到這一步,邱大太太只能自認倒黴了。

此時正是街市上最熱鬧的時分,販夫走卒很多,平民百姓也很多,更有許多官宦人家的家眷,此時全將方公子與石公子供述的話聽了去,邱大太太與蕭二姑娘的名聲,也就只能到盡頭了。

許多官宦人家的家眷都讚賞地看向蕭遙,只是讚賞之餘,心中又不免惋惜。

可惜了,蕭大姑娘若還是從前的身份與地位,她們定會以最快的速度給自己的孩兒將她聘回來做正妻——這腦子心性手段都是頂級一流的,絕對能管好內宅,教養好子女。

許多人家想起蕭大姑娘從前常去運來客棧結交男子,都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不知不覺,那個叫人覺得不自重的姑娘,似乎已經成長起來了。

只是她如今的身份實在太低了,從小門小戶變成了商戶女,這婚配上,著實難以婚配到好人家或者出色的男子。

若穆氏腦子好些,倒可去尋有些有前途的窮書生賭一把。

若賭贏了,蕭遙重新回到書香門第階層,若賭輸了,最糟糕,也比不賭一場的好。

鬧市中發生的這件事,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京城。

當天晚上,幾乎全京城的人家都知道了。

蕭行沛暴跳如雷,當即直入蘇姨娘房中,將躲在蘇姨娘懷中的蕭韻一把揪出來,對著她那張嫩生生的小臉就是重重的一巴掌,打完之後還覺得不解恨,再度甩了一記耳光。

蕭韻捂住又痛又麻的臉,哭都哭不出來。

蘇姨娘當即就淚漣漣地跪了下來:“老爺息怒,二姑娘便是傻些天真些,也不會做這麼惡毒的事。依妾看,想是有人故意構陷。”

這時蕭太太快步走了進來,跟著幫求情:

“是啊,老爺,二姑娘天真爛漫,為人率性,對曾經的嫡姐便是有些嫉妒,也斷不至於這般惡毒的。想必,是有人陷害了她……也怪我,早知道江家那丫頭心術不正,還讓二姑娘與她做朋友。”

蘇姨娘聽到這看似求情實則挑撥的話,恨不得上去撕了蕭太太。

可是,不說蕭行沛於盛怒之中她不敢妄動,便是蕭行沛不在,她也是不敢得罪這面甜心苦的蕭太太的。

蕭韻嚇壞了,她還從未見過蕭行沛如此暴怒的樣子,因此捂住臉在一旁瑟瑟發抖。

蕭行沛聽了蕭太太的話,想起蘇姨娘沒少在自己跟前抱怨蕭韻不是嫡出,受了多少委屈云云,便認定蘇姨娘常在蕭韻跟前說,以至於蕭韻對蕭遙懷恨在心,才做出這樣丟盡蕭家臉面的事,當即怒從心頭起,對著蘇姨娘又是一巴掌:

“你還敢求情?若不是你平日裡總在她跟前說什麼嫡庶,她會如此記恨嫡姐,要毀了嫡姐?手足相殘,妹妹構陷姐姐,我蕭家幾輩子的臉,都給你母女丟盡了!”

之後又盛怒地斥責了蘇姨娘好一會兒,並關蕭韻禁閉,沒有他的允許不許出門。

說完了,拂袖而去。

蕭太太高興得緊,用帕子遮住嘴角的笑意,對蘇姨娘說道:“妹妹莫要難過,等過些日子,老爺心情好些了,我再與妹妹和二姑娘求情。如今,妹妹與二姑娘,便先委屈一段時日了。”

蘇姨娘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卻還是只能擠出笑容說道:“謝謝太太。”

蕭太太心情愉快地離開了。

蠢貨,自己就弄死了自己,都不用她出手。

待蕭太太離開後,蘇姨娘去看嚇傻了的蕭韻:“二姑娘,你怎麼了?莫嚇姨娘。”

蕭韻回神,抱住蘇姨娘哭:“姨娘,這可如何是好?爹爹會不會就此厭棄了我?從此再不理我?”

蘇姨娘看著蕭韻高高腫起來的半邊臉,心如刀割,說道:“不會的,等他氣消之後,娘再去他跟前說好話,讓他忘了你做的事,還將你當成掌上明珠。”

蕭韻抽抽噎噎地抹著眼淚,點了點頭,跟蘇姨娘撒嬌:“娘,爹打得好用力,我好痛啊……”

蘇姨娘一邊安慰她一邊給她搽藥,搽完了,又忍不住埋怨蕭韻:“你說你怎麼就這麼傻呢?這樣的事,能是你能做的麼?便是要做,也得計劃周詳一些,省得叫人發現了。”

蕭韻哭道:“我哪裡知道那方公子如此不濟,竟招出我來?還有,江家也不是好東西,必是他們特地推在我身上的。娘,我的名聲是不是徹底壞了?”

“江家,好一個江家!”蘇姨娘咬牙切齒,又安慰蕭韻,“莫怕,便是一時有人說你,將來也會忘掉的。便是不行,你以後嫁到外地去,便也無人知道這事。”

“娘,我不想嫁到外地去……”蕭韻哭了起來。

蘇姨娘心疼得很:“我可憐的韻兒……蕭遙那賤丫頭,可太惡毒了!”

母女倆互相抱著哭了一會子,蕭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忽然來到,說是老太太吩咐的,蘇姨娘作為一個姨娘,沒有教養子女的資格,自打今天起,蘇姨娘所出的二姑娘、二公子並三公子,就都由老太太教養,除非年節,不然不能到蘇姨娘園中來。

而蘇姨娘,若非允許,便不許出自己的院子。

蘇姨娘與蕭韻聽到這話,頓時如遭雷擊。

然而蕭老太太的大丫鬟轉述完老太太的話之後,便有兩個力氣足的婆子上前來請蕭韻離開。

蘇姨娘與蕭韻當下哭了個肝腸寸斷。

蕭韻尤其後悔,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只是提議給蕭遙弄個地位卑下的夫婿,居然就將自己弄到了這個田地。

蘇姨娘也蕭韻年紀輕,會沉不住氣,因此當晚哭了一場,悄悄使人盯著蕭韻,先忍著,等蘇姨娘哄好了蕭行沛之後,一切再徐徐圖之。

然而蘇姨娘卻將蕭太太想得太溫和善良了,人家蕭太太十分信奉“趁你病要你命”這說法的,趁著蕭行沛厭棄了蘇姨娘這當口,直接買了兩個性格模樣都有些像蘇姨娘的女子進來,開了臉給蕭行沛享用。

蕭行沛得了兩個年輕貌美的可心姨娘,哪裡還記得起徐娘半老的蘇姨娘?

自此之後,蘇姨娘受寵的日子,便結束了。

當然,這是後話。

卻說當晚邱尚書知道邱大太太辦的事之後,頓時勃然大怒,即便已經回到自己園中準備歇下了,還是批衣起床,著人叫來邱大老爺,將邱大老爺臭罵一頓。

邱大老爺早知道要捱罵,因此來了之後,便默不作聲地聽著,等邱尚書喘口氣的功夫,這才說道:“爹,這又不是我做的,你罵我也沒用啊。”

邱尚書氣道:“若不是你管束不好你那婦人,何至於出這樣的事?我邱家的臉面,都給她丟光了!你祖母大字不識,可是她管家時,何曾三番四次出簍子?”

邱大老爺忙道:“爹,我已經說過太太了。”

邱尚書冷冷地說道:“你回頭讓她多讀點書,抄抄佛經,少做些有的沒的。至於管家之事,便讓老二媳婦和老三媳婦分了。”

邱大老爺忙道:“爹,管家之事,就不勞煩二弟妹和三弟妹了。太太素來能幹,便是看書抄佛經,也能管家的。”

“她能,可是卻沒資格!”邱尚書冷笑。

邱大老爺十分沮喪。

邱大太太管家,能從中撈到油水,他是一清二楚的,且為此得到過兩個弟弟沒有過的享受以及私房錢,若這管家權沒了,他的日子便不好過了。

只是邱尚書素來說一不二,他此時又因為邱大太太理虧,不敢反駁,只能默默受了。

邱尚書第二日上朝時,果然被幾個御史聯名彈劾了,又有死對頭出來添磚加瓦,竟被皇上罰了一年的俸祿,且還斥責了一頓。

邱尚書心中憤怒之餘又很不解,皇上素來好說話,怎地這次卻如此嚴厲?

他小心翼翼地用眼角餘光看了看皇帝,見皇帝臉色不好,帶著煩躁,便知道自己或許撞在皇上心情不快的當口上了。

下朝後,死對頭趙尚書又對他一頓冷嘲熱諷,最後總結道:

“邱老頭你家的家教可真叫人不敢恭維啊,先是謀人鋪子,再而是敗壞一個姑娘家的名聲。若老夫沒有記錯,邱老頭你當年病得奄奄一息之際,是蕭大姑娘的祖父救了你,且贈你銀兩進京趕考的。你今日卻如此對待蕭大姑娘,這……往難聽裡說,那就是白眼狼行為啊。若蕭大姑娘的祖父泉下有知,怕要自嘆一聲東郭先生了。”

趙尚書能混到尚書,也不是個簡單人物,大兒子媳婦性格變了,他是看在眼裡的,只是不知為何,且作為一個家翁,也不好多問兒媳婦的事,便一直冷眼旁觀著。

結果蕭遙來了一趟府裡,大兒媳婦昏迷了一天,次日醒來,便又變回從前的模樣了。

再加上趙嫻一再說蕭遙的好話,甚至說出蕭遙是她的恩人,他心中起疑,旁敲側擊地問了趙嫻,可憐趙嫻一個天真的閨閣,如何是趙尚書這種搞政治的人的對手?她自以為瞞著,卻被趙尚書套了個徹底。

因此趙尚書對蕭遙還是很有好感的,再加上邱尚書是他的死對頭,平日裡經常掐,此時想到蕭大姑娘,便掐狠了些。

邱尚書氣了個半死,但是面上卻不動聲色,說道:“這些不過是傳言,趙老頭你便言之鑿鑿地推到我邱家身上,可是要構陷於我?”

趙尚哈笑了起來:“老夫用得著構陷你麼?邱老頭你就是好笑,自己本來就是烏鴉,還說我給你染灰,這不是開玩笑麼。黑色便是染成灰色,也看不出來的,畢竟那般黑。”

旁邊的其他官員豎起耳朵聽,不敢多言,謹慎得很。

饒是如此,邱尚書也覺得丟盡了老臉,又想到被皇帝斥責了,心裡頭的怒火熊熊燃燒,回家之後,翻出一本家訓,在晚膳之後,直接讓身旁侍候的丫鬟遞給邱大太太。

邱大太太從邱大老爺那裡知道,自己失去了管家權,本就了無生趣,此時又見家翁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了自己一本家訓,其斥責意味十分明顯,頓時如同挨了一個焦雷似的,喉嚨裡一陣腥甜,一口血便差點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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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她便病倒了,臉色蠟黃地躺在床上,根本起不了身。

邱大老爺見她如此,便宿在姨娘處,根本不進她的屋子。

邱大太太本就病得厲害,見了邱大老爺此舉,更是恨得牙癢癢的,病情再一次加重。

偏生兩個妯娌也不是省心的,怕是平時被壓制得狠了,一招翻身管家,時不時藉著來問賬目的名頭,來邱大太太這裡冷嘲熱諷。

邱大太太每日都要被氣個半死,一生的苦澀與辛酸,都在這些日子裡了。

她忍不住後悔自己動手太急促了,居然被蕭遙察覺了,又當街揭露了出來。

可是,這樣的事,便是後悔也於事無補了。

九皇子得知蕭遙當街將石公子扔下樓,又逼問出真相,頓時瞠目結舌。

三皇子也很吃驚,吃驚過後,笑看著九皇子:“看來這蕭大姑娘有趣得緊啊,且也十分聰明。老九,這等女子,若不及早下手,將來可沒地方後悔去。”

九皇子說道:“如今父皇的身體不好,我如何顧得上這些事?”

六皇子趙陵知道蕭遙做了什麼,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蕭遙其人如何,他是知道的,嬌滴滴的小娘子,說話也是嬌聲細氣的,萬萬沒想到,她遭遇變故之後,竟變得如此兇悍了。

想象著那樣一個美人一把將一個肥膩的男子從窗戶扔出去,趙陵忍不住笑了起來,心中也有幾分沒有身在現場親眼看著的遺憾。

卻說蕭遙,自打解決了自己名聲這件事,就擔心自己苦心算計做了這些,欠下許多因果。

她也不知如何化解,便決定多做好事。

這天,她剛出門幫了一戶老人,就見穆氏的丫鬟急匆匆地趕了來,說道:“姑娘,九皇子派了人來,太太命奴婢來請姑娘快快家去。”

蕭遙很是不解:“九皇子來我們家做什麼?”

丫鬟搖搖頭:“奴婢不清楚,不過好像是說貴妃病得厲害,請的大夫醫治卻一直沒效果,故九殿下想請姑娘去試試。”

蕭遙大奇:“我又不是行醫� �大夫,他便是請我,也是無用的啊。”

嘴上雖如此說,但還是坐上馬車隨丫鬟回去。

回到家,見了九皇子,一問,果然是穆氏的丫鬟說的那般。

蕭遙當下就道:“九殿下,我並非大夫,著實不懂醫書,怕是幫不上忙的。”

九皇子道:“這本王自然知曉,只是遍請大夫無效,本王想著,莫不是什麼疑難雜症,故想到蕭大姑娘,便來請蕭大姑娘一試。”

蕭遙無奈地道:“九殿下,便是疑難雜症,我也不懂醫治啊。”

她根本絲毫不動治病,如何給貴妃治病?

九皇子說道:“本王也是無法可想。蕭大姑娘,你且放心,若你能治,便是你的功勞。若不能治,本王可以保證,也絕不怪罪於你。”

蕭遙聽了這話,知道九皇子是必定要請自己進宮去給貴妃治病的了,當下只得道:“我這便雖九殿下進宮一趟,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是真不懂治病,若治不了,請九殿下記住方才所說的話。”

穆氏見蕭遙說得如此不客氣,怕她惹了九皇子生氣,忙給她使眼色。

蕭遙衝穆氏笑笑,沒有收回先前說的話。

這是她的人身保障,她是一定要說的。

九皇子點點頭,當即就要求蕭遙跟他一道進宮。

蕭遙換了一身衣衫,什麼也沒帶,便跟著九皇子進宮了。

進了宮門,直奔後宮。

到進後宮那道大門,九皇子便停下來,指著一個戴金冠的男子與一個美婦對蕭遙道:“這是三皇子與三皇子妃,後宮本王不方便進去,便由我三嫂帶你進去罷。一切我三嫂已打點好,你只跟著便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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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遙點點頭,跟著三皇子妃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