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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流言止於智者

大唐武德十一年,對於關中的農民百姓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年頭。

從三月初一那場“天狗食日”的奇觀發生之後算起,一直到六月中旬,八百裡秦川已有三個多月沒下過雨了,隨著旱情越來越嚴重,長安八水幾成溪流,以致古老的水利系統難以為繼,漸漸失去了正常的運轉。

為此,朝廷提前免除了受旱地區的一切徭役和稅賦,相關的州縣鄉村亦早早組織人手做起了度災的準備,無論白天的日頭有多麼毒辣,涇水、渭水等大河的河道裡總是擠滿了人,許多百姓全家老少齊齊出動,提著大小不一的木桶和陶罐,站在水面尚未及膝的河心取水,然後肩挑擔抬或趕牛驅車運回村裡,再不辭辛勞地給乾渴的莊稼澆水,這個方法固然很費力氣,但若集中水源澆灌一小塊田地的話,多少還能收穫些許糧產。

而某些水源已近枯竭的地方,別說河水了,連井水亦開始見底,百姓們只能無可奈何地接受全年顆粒無收的結果,家中沒了存糧的農戶紛紛闔家趕往附近的州縣城池,希望能得到官府的賑濟,只是唐朝立國之後幾番大戰,所費甚巨,儘管近兩年關中的民生略有恢復,但存糧仍然有限得很。

由於諸州縣府衙皆釋出了一個公告,說是朝廷將以工代賑,在長安城南的神禾原修繕渠堰,並設粥棚專供百姓就食,於是待到官倉告罄之後,大批災民又成群結隊地朝唐都長安蜂擁而去……

……

……

灼日當空,神禾原下的禾谷已大半枯萎,野菜乃至雜草都被人挖了個乾淨,田野間綠意稀落,看起來了無生機,但在附近的、兩河交匯之處的香積堰,卻是大棚連綿,號子聲聲,到處一派熱火朝天的場景。

香積堰始建於隋朝開皇初年,當時長安的水利工程大多破敗,隋文帝為解決長安供水不足的問題,在神禾塬畔築堰引水北流,並以為基礎興修永安渠,渠水從大安坊西街流入長安城,成為長安縣的主供水渠道之一。

而長安外郊永安渠流經的大半地段,本為歷代皇家林苑所在,其間又遍佈陂池湖沼,可謂是郊遊賞景的不錯去處,只因隋煬帝遷都洛陽而漸漸荒涼,直到近兩年有許多顯貴見到突厥已無法對京畿造成威脅,遂才於此地興建別業。

作為權傾天下的護國公主,李曜自然也不能免俗。

李曜的這處別業名為“扶雲居”,正位於神禾塬北坡,居高眺望即可將香積堰及其周邊地區一覽無餘。

“扶雲居”中一座三層的樓臺上,四名道士分席而坐,每張食案俱都擺上了可口的果品冷飲,卻鮮有被人品嚐的跡象,其原因無他此宅主人都還沒到來,他們又怎好大動食指?

正中一個老道望著遠方堰堤上如蟻集聚的忙碌人群,徐徐說道:“京畿雖稱膏腴之地,然地境狹小,人丁過旺,每遇災年,倉廩便會為之一空,以吾之見,前朝文帝移駕就食、煬帝遷都洛陽,怕是皆因於此故。”

這老道約莫古稀之齡,白髮白鬚,容貌清癯,眉眼細長,腰繫玉帶,身上穿著一襲樓觀派特有樣式的道袍,正是宗聖觀的監院歧平定。

坐於歧平定左側之人,即是此宅主人的師父巨國珍,他循著老道士的目光看去,頷首道:“岐師兄所言甚是,只可惜那煬帝好大喜功,妄想一勞永逸,濫用民力,以致斷送大好江山,其教訓不可謂不深刻。”

歧平定慨然道:“所幸我大唐立國之後,即行租庸調制,以避橫徵暴斂,如今明真輔政,更以修生養息為重,眼下這番景象,便是最後的明證。”

巨國珍微微傾斜身體,向歧平定湊近了一些,才問道:“師弟聽聞近來突厥內亂不止,已現衰亡之相,朝中多有上疏北伐者,天子一直不予採納,你說……這會不會是明真的影響所致?”

歧平定呵呵笑道:“師弟明知故問。”

巨國珍瞧見下首一位老道士雙眉微鎖,作若有所思之態,遂向對方問道:“不知孫老道友可有高見?”

孫老道斂回心神,答道:“剛才孫某只是在想護國公主向全天下公開那個炮製蝗蟲的方子。”

黃冠子李播聽了孫老道的話,淺笑吟吟道:“我聽說孫公醉心醫術,無意仕途,堪為一代醫痴,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此番李曜遍請長安周邊道家名宿,這李淳風之父曾撰有《方誌圖》十卷,在關中頗有聲望,故而也成了今天護國公主的座上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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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老道似乎覺察出了李播話裡的促狹之意,只淡淡地道:“孫某不如在座幾位道友涉獵廣博,亦沒有國師那般的經世之才,吾精修醫學小道,只不過是希望盡己所能濟世活人罷了。”

“好一句‘濟世活人’,至精至愛,大仁大德,屬實令人佩服。”

一道清亮的女子聲音自廊道傳來,除了巨國珍以外,其餘三名道士立時恭然起身,面向來者施禮,李曜在師姐鍾靜雲及數名弟子的陪同下,一面朝主位迤然行去,一面好奇地打量著孫老道,但見對方身穿白袍,頭戴葛巾,鶴髮童顏,白鬚及腹,頗有仙風道骨的範兒,心中不禁暗道:“這位老人的養生本領著實了得,居然讓我瞧不出年齡,看來就是那位藥王孫思邈了。”

而孫思邈見到李曜,卻是大吃一驚,眼前這位護國公主目泛瑩光,肌膚之剔透不似凡人,以他的望診相術來看,其氣色可謂詭異至極。

李曜與幾位名道一一見了禮,隨即斂袍坐下,眸光輕輕掃過眾人食案,莞爾一笑道:“天氣燥熱,還望諸位莫要太客氣。”

說著,李曜接過魚玄微遞來的溼巾擦了擦手,然後兀自剝了一粒葡萄送入嘴裡。

歧平定抿了一口冷飲,開門見山地問道:“不知國師今日邀請吾等來此處,所為何事?”

李曜知道這位老道的政治見識頗為不凡,輕輕搖了搖羅扇,待暑意稍解,這才緩聲答道:“我本志在修仙弘法,卻難捨萬萬蒼生,故此才重踏軟紅香土,為開創一個長治久安的盛世,一直嘔心瀝血輔佐聖人,自認所作的一切都對得起天下蒼生,可近來朝野出現了一些奇怪的言論,說我大唐陰盛陽衰,有違天道,還說日蝕、連年大旱,俱是天人感應之象,唯有陰陽諧調,方可弭災。”

巨國珍迅速嚥下口中的瓜肉,冷哼道:“哪來那麼多天人感應,本朝重道,明真又為我道門出身,這定是某些有心人怕明真執掌大權,礙了他們的儒家氣象,故意放出來的謠言。”

孫思邈聽了雖未開口,卻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明顯對此深以為然。

李播手捋微髯,淡然一笑:“流丸止於甌臾,流言止於智者。”

歧平定也介面道:“國師智計百出,想必心中已有應對之策吧?”

李曜倒也不故作謙虛,頷首道:“不錯,這正是我請諸位蒞臨寒舍小聚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