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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幾人吃飽喝足,幾天的累意統統湧上身來,任姜天雲如何教誨也無人理喻。姜天雲甚覺幾人丟人現眼,抽出判辭,準備懲戒幾人。

姜天雲正要上前,卻被一人按住手腕,抬眼,竟是姜問曦。

姜問曦依然不苟言笑,拉住姜天雲,道:“隨他們去吧,這幾日也折騰壞了。天雲也去休息一下吧。”

姜天雲甚是不明白,往日師叔從不過問山中懲戒弟子之事,有時弟子揹著姜天雲搗亂,被師叔知曉了,師叔滿眼失望,便是對姜天雲最大的懲罰。姜天雲便愈是對弟子嚴加管教起來。但此時,師叔卻勸他不要管教他們,由他們這樣鬆散無度,毫無儀表。姜天雲實是想不通,莫不是師叔又覺得我管教過嚴嗎?這可真是左右難行呀。

姜天雲心裡暗自抱怨著,但也不再為難幾人。悻悻的走到一邊也休息去了。

刑川見幾人癱在地上,又衣衫破敗,便上前道:“這粼城中到處是屋舍,汝等莫要睡在地上,若是著了溼氣怕是要損筋骨。”也不管幾人是否願意,便叫小廝門把幾人拖到後院屋舍裡,又拿了乾淨衣物,讓幾人去後院井邊洗洗乾淨,換上新衣。

幾人雖是不情願,但刑川派人一直盯著,若是想要偷懶,便幾人合力,又拖起來。無奈,幾人只好漿洗漿洗,換上乾淨衣物。便又去屋裡癱著。

姜仙凝也獨自擦了身,換上刑家青衣。推門入得屋中,榻上幾人,正舉著若清的法寶,給姜若誠看稀罕。聽到門外有響動,便抬頭觀看。只見姜仙凝一襲短打青衣,頭髮用同樣青絲布條綰成髮髻。眉目清秀俊俏,一雙靈動的大眼,彷彿一潭盪漾湖水,白嫩的臉頰因著疲憊飛著一絲紅霞,真真是畫中仙童入世。

刑嶽一看,立時從榻上跳了起來,有些興奮的喊道:“姜仙凝,你穿我刑家的衣裝,竟如此美貌?真真是想不到,你穿我凡間衣物,竟也似個仙童一般。你若有天來人間住,必要到我刑家。他日,必定要你穿上我刑家青衣,帶你去花天酒地。管叫那些男男女女全都傾心於你。”

姜若清也難得不想揶揄刑嶽:“小師叔,刑嶽說的甚是,小師叔穿這身青衣,真是男兒傾慕女兒傾心。”

姜仙凝被他二人誇的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一笑,道:“你們若是吃飽了,便去把那蛇肉剝好曬乾,休要在這裡油嘴滑舌,徒惹人惱。”

二人一聽剝蛇,頓時洩氣,才吃得舒爽,若去剝那蛇皮,洗那蛇肉,怕是才剛吃進去的燒餅,便要吐個乾淨。兩人佯裝沒聽到,嘻嘻哈哈著又重新躺下,閉眼假寐了。

姜仙凝看他幾人假睡,便退出後屋,去前面尋找師尊。

師尊正在前廳同洪息大師閒談,姜仙凝悄悄從偏門蹭進廳中,想坐在門邊偷聽。姜問曦卻是耳目清明,早就聽到動靜,微微抬頭,見姜仙凝一襲青衣短打扮,瀟瀟灑灑自偏門步入正廳。竟似一個乘著蓮葉的仙童,披著晚霞緩緩進入姜問曦的視線。

一時間,姜問曦竟有一絲恍惚,看得痴了一瞬。

只聽旁邊洪息大師道:“世間情意若真心以待,何懼世俗,何懼他人詰問?只問心無愧便好。”

姜問曦一時晃神,並未聽清,待仔細聽時,大師卻好似從未開口。

此時姜仙凝見師尊已看見自己,便披著一朵綠雲,上前施禮。

姜問曦道:“可休息好了?”

姜仙凝道:“凝兒已洗乾淨,吃飽了,無需休息,調息一下便好。師尊,妖蛇已除,下面要去哪裡?”

姜問曦道:“正與大師談到此事,凝兒也可聽聽。”轉頭對洪息大師,繼續道,“粼城事宜也算暫時解決,刑二公子已找到被吸乾的人皮,俱已掩埋。那寒潭姜衍業已設了結界,鬼族魅仙若要吸寒潭陰氣,必要先破結界,恐怕沒有幾年便不得破。那金玉之器中的陰氣,便要等此事完結之後,還請洪息大師誦經超度了。”

洪息大師點頭:“老僧必不推脫。”

姜問曦繼續道:“如此,此地事畢,吾等明日便啟程,奔四象宗。”

洪息大師亦無異議,三人便各自歇息,只待明日同赴四象宗。

幾日的勞累疲倦裹挾著身體,姜仙凝一夜睡的毫無知覺。待得天光大亮,眼皮被刺得生疼之時,才揉著壓麻的胳膊緩緩起身。此時姜仙凝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痛。背後傷口,濟雲仙姑已處理妥當,用布包好,此時卻是又疼又癢。

姜仙凝收拾停當,準備去尋眾人,甫一開門,卻看見地上放著兩隻蘋果。姜仙凝想是若清他們送來的,拿起蘋果咬了一口。蘋果清脆可口,甘甜中微微帶著一絲酸澀。姜仙凝邊笑邊指著被咬了一口的蘋果,道:“姜仙凝,你就是個貪戀紅塵,貪圖口腹之慾之人,他日定是難登大寶,彼時休要說是我縹緲之人,徒增人笑柄。”說完,又咬一口蘋果,嘟噥著,“‘老古板’就是‘老古板’,整日裡只知追著教訓我們。”

姜仙凝一邊嘮叨著,一邊把另一只蘋果塞進懷中,準備拿給姜問曦吃。才要邁步,卻聽得頭頂有人嗤笑。

姜仙凝轉身抬頭,凝仙自袖中微微滑出,道:“房上何人?”

屋頂上倏得一抹紫雲飄過,魑離那張妖媚的臉映入眼簾。

姜仙凝驚道:“魑離?怎麼是你?你在此何事?”

魑離媚眼輕輕一挑,道:“自是來看看你。”

姜仙凝道:“看我?想是來看另一人。”

魑離面色微變:“誰同你講的?”

姜仙凝一驚:“你竟不知?那日魅仙可是當著眾人,把你同……”

未等姜仙凝說完,魑離水袖微微一翻,不見了人影。

姜仙凝左右檢視一番,魑離竟真的走了,自言自語道:“走的這樣快,那日魅仙之言怕是真的。若真如此,刑少主日後怕是要被正道人士唾棄了。”邊想著邊搖搖頭,奔前堂去了。

前堂大院中,眾人俱已收拾停當。刑川出出入入指揮小廝們整理些許行囊,城中大門已經開啟,車馬也俱已趕到院外。姜仙凝四處看看,想告訴刑風,她剛剛見了魑離。卻不見刑風人影。但見師尊站在廊下,便蹦跳著奔向師尊。

姜仙凝跑到廊下,從懷中掏出蘋果,自臺階下仰頭看著師尊,抬手舉著蘋果:“師尊。”

姜問曦微微低頭,見是姜仙凝,眼中一抹流雲一閃而過,見姜仙凝舉著蘋果,問道:“何事?”

“師尊,吃蘋果。”

姜問曦並未接蘋果,道:“凝兒自己吃吧。”

姜仙凝果真立刻又撅起嘴:“師尊是不喜歡嗎?不然凝兒把蘋果做成丹藥?”

濟雲仙姑在旁,突然笑了一聲:“仙凝,你怕是又要哭出來了嗎?”

姜仙凝果真熱淚盈眶,但見濟雲仙姑笑她,便生硬的忍了又忍。

姜問曦見她又是強忍淚水,便接過蘋果。將手收在袖中輕輕摩挲。姜仙凝見師尊接了蘋果,便收回淚水,坐在簷前石階上,啃她自己手中的半個蘋果。

姜天雲在濟雲仙姑身後,看姜仙凝如此矯情,竟拿捏的師叔總是為她所控,心裡說不出的憋悶,忿忿的道聲:“矯情!”便轉身去幫刑川。

不多時,刑嶽幾人,自庭外進來,說是車馬俱已準備妥當。門內人馬也都收拾完畢。刑川過來問過姜問曦等人,便招呼眾人,馬上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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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仙凝依然同姜問曦坐在馬車中,此時,只是多了洪息大師和濟雲仙姑。

洪息大師依然閉目打坐,姜問曦也垂目調息,姜仙凝不敢調息,生怕調著調著又睡著了,徒增笑柄,便挑開車簾透著縫隙看沿途的風景。刑嶽騎馬在車旁,偶爾對姜仙凝笑一笑。每當此時,姜仙凝便會覺得,人生若永遠如此平淡安逸,便是最大幸事。

濟雲仙姑坐在姜仙凝身旁,輕輕碰一碰姜仙凝,悄聲道:“仙凝,你師尊布辟穀了嗎?”

姜仙凝回轉頭,看看濟雲仙姑,不明白仙姑是何意思。

濟雲仙姑並未繼續說什麼,而是輕輕笑笑,便也調息打坐起來。

此去南行一日路途,前方一片林木擋住去路,遠處林木頂部青雲繚繞,隱約現出一片宏偉寨頂。鱗次櫛比,氣勢雄偉。正是四象宗宗門大寨。林中並無道路行走,有些木桶籤兵靠在樹下休息。

刑川招呼小廝,停下車馬,親自下馬上前,對著籤兵深深一拱,道:“有勞小哥通報一聲,縹緲門姜真人,聚坤門濟雲仙姑,泉峰寺洪息大師及宣武樓刑氏兄弟,眾人來訪。”

刑川面前,睡在樹下的籤兵聽得有人來訪,便晃晃悠悠站起身,也抬起僵硬的木臂對刑川行了個禮,隨後晃動身體搖搖桶裡籤枝。其他籤兵聽得籤枝聲響,也都站起身,搖晃身體,發出譁啦譁啦籤枝的聲響。瞬間正片樹林都迴響氣籤枝搖晃的聲音。

先前的籤兵,見中籤並皆已回應,轉身又對刑川施了一禮,抬起木臂,木手相對,手指掐了一個怪異的訣,瞬間沒入地中不見了。

姜仙凝自馬車中探著頭,看了個清楚,心中萬分好奇。便對車邊刑嶽道:“刑岑凌,那木桶可是四象宗的傀儡兵?”

刑嶽應道:“正是。”

“這個籤兵可是有人在背後用法術控著?”

刑嶽搖搖頭,道:“並沒有,這就是四象宗修習的道法——奇門遁甲。”

姜仙凝點頭沉思,口中輕輕重複道:“奇門遁甲。這是什麼道法?”

刑嶽道:“這是四象宗密宗法術。可御傀儡,可布奇陣,可用遁術。刑嶽只知這些,其他還有些什麼秘術,便不得而知了。不過聽說四象宗本宗秘術甚是晦澀難懂,只有少數仙人能完全參得其中奧義。普通人能修得皮毛,便可在人間稱仙長了。便是如今宗門之主也只能參透其中幾種術術而已。”

姜仙凝道:“也不知這傀儡控術能不能教給外人,若是學了,做個小傀儡帶在身上,日後端茶遞水,通傳話語做個丫鬟,倒是甚好。”

刑嶽道:“還是不要想,便是教你怕也學不會。”

不多時,那籤兵便自地下又鑽了出來。對刑川拱了拱手,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轉身走入林中,甩甩木手,又掐一訣,只聽地下傳來轟隆之聲,林木竟自動向兩旁分開,一條大路出現在眼前。籤兵依然做了個請的手勢,便在前方帶路了。

姜仙凝看的稀奇,半個身子都伸出了馬車,兩眼直直盯著移動的樹木,想看出其中奧秘。待馬車走過時,又仔仔細細打量一番,仍然看不出任何破綻。

便又抬頭問刑風:“刑岑凌,這也是四象宗術術?”

刑嶽道:“正是,四象宗機擴術。”

姜仙凝滿臉豔羨,道:“四象宗可真是神奇,我也只能以真力控個紙鳥,竹鳥,樹葉鳥這些小物件。這籤兵倒是連樹木都能控了。想來也是能移山。”

刑嶽笑笑道:“非也,不是同種術術。”

姜仙凝奇道:“不是以術法控制嗎?”

刑嶽答道:“雖是以術法控制,但卻不似你仙山術法,以法門真氣控物。四象宗用術法咒訣控的是機關。這籤兵,林陣都只是機擴術的一種。”

姜仙凝仍是不懂:“機擴術是何物?看似很是厲害!”

刑嶽搖搖頭:“刑嶽也不懂,這奇門遁甲術甚是詭異,如今四象宗宗主姓蘇名允字善可。相傳是鬼谷子門下弟子蘇秦的後人。這奇門遁甲術自古便有人做得一些戰車,兵甲。甚至排兵佈陣時也可做兵士同樣使用,倒是比普通兵士更加英勇。但奇門遁甲術所涉甚廣,晦澀難懂,到如今蘇宗主這代也只能習得其中一二。這籤兵,林木更加只是皮毛而已。”

說話間,眾人已行得四象宗宗寨門前。四象宗蘇宗主早已迎出大門之外。眾人皆停車下馬,相互作揖,一同入得城去。姜仙凝走在最後,正欲跟上。只聽身後一陣踢踏之聲。只見一隻籤兵引著一匹快馬,飛馳而來。馬匹踏起一路飛灰,朦朧中只見一人著一身青衣,駕著馬飛奔而至。正是刑風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