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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笏(七)

好在皇帝沒問,他三步並兩步往外走。一出了御書房門兒,有小太監乖巧的湊上喊“師傅”,王公公學著魏塱的樣子揮了下手,便見那小太監靈巧的退了去,瞅瞅四周無人,徑直往太后的宮裡跑。

房裡魏塱蹙眉,太后往長春宮跑,倒也情理之中。黃家那舅舅沒在朝堂上討到半分便宜,總是要從別處想辦法問問霍家出了什麼事。

霍家的事,霍雲婉肯定清楚,太后去問兩句好回覆自家兄弟,挑不出什麼錯處來,去就由得她去。

雪娘子的事也只是略過了一下心頭,只魏塱拿起桌上洗淨的箭簇多看了兩眼。弓弩輕便殺傷力又強,且無需像其他的兵刃需要勤學苦練,所以多的是人備個兩把防身。

民間肯定也有箭矢售賣,只遠不如軍用精良。他仍是笑笑,這東西,還真是誰都能從軍營裡頭薅兩把,但別家薅去也沒那個膽子用。真正不當回事的,京中其實就那麼幾家人。

片刻後有底下人來報,但凡跟霍家有點糾葛的,已盡數在獄中。魏塱長出一口氣,昨兒霍準一死,原就該直接拿了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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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暫時不想將訊息走漏出去,又恐御林衛垂死生變,只能先下令圍著霍家,為的就是給霍家走狗一個念想,沒準皇帝並不打算打算拿霍家怎樣,先喊了“造反”可就沒回頭路了。

另外再趁著這個空檔佈置一下宮裡頭防禦,萬一起了內亂,不至於坐以待斃。而霍雲昇的人頭一甩出來,再無拖延的機會,他又已經準備充分,聖旨自是下的雷厲風行。

雖御林衛基本是在霍雲昇手裡,魏塱卻也不至於連個去傳令的人都調不出來。底下的卒子本是聽上頭人指哪去哪,如今霍雲昇已死,霍準又沒露面,誰也不敢抗了聖旨去。饒是如此,仍有數人被以霍家同黨為由一道下獄。

霍家心腹大患已久,魏塱總是有所擔憂,聽得一切順利,才算稍微放心了些。起碼目前一切順利,罪當時是暫時定不得的,還得藉著霍準沒死的由頭,昭霍雲暘回京受審,要說霍雲昇之死本也該再瞞一瞞,可惜沒法兒。

街頭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假話也圓不過去。想到此處,魏塱不由得再感嘆了一回,李阿牛當真洪福齊天,若是此人醒著,免不了要出來說道說道。霍家的罪還沒定呢,誰給他的膽子將霍家公子的腦袋砍了。

那可是皇帝的手足兄弟,便真是犯了死罪,也要法外開恩的,如今的開恩,就是只能找個稻草身子給縫上去再下葬了。

李阿牛啊李阿牛,這人的事,得從頭到尾好好理理。

明日早朝也還有一大堆瞎話要編,他剛提了筆,外頭王公公跑進來,還隔著老遠就在屏風後停下尖著嗓子喊:“皇上,陳王妃求見,您看....”

魏塱聽得一愣,捏了筆桿道:“誰?上前說話?”

王公公上前無奈道:“是陳王的夫人陳王妃,跪在殿外說今兒一定要陛下給她主持個公道,不然就長跪不起。”

魏塱搖了搖頭,笑的莫名其妙,捏著筆桿子道:“她要的什麼公道?”

今兒誰來求見都不意外,原還作好了太后衝進來的準備,沒曾想齊清猗先來添了亂。是這個名字吧,魏塱想了半天,愣是沒想出這女人有什麼理由在這個時候闖到宮裡頭來,還跪上了,莫不是要給魏熠遷個墳頭。

王公公道:“這,陳王妃說,她家三妹妹自嫁去江府,就不成回門。遣了人去瞧,江府說嫁過去就一病不起,已經不能起身了....還.”,他看了看魏塱臉色,道:“還不讓陳王妃上門探望。王妃說這是陛下做主賜的姻緣,如今也請陛下.....”

“請陛下退了去。“

“真是荒唐,江府做的什麼人事兒,將人帶進來。”

魏塱想想似乎江府大婚還不足一月,他賜了這樁婚不假,可他也沒誠心賜啊,不就是為了趕緊讓齊家那老東西趁早滾蛋麼。齊家老東西一去,他哪還有功夫關注這事兒。何況江府吉日當天,他還和他的雲婉帝後情深,給先帝老臣送禮一事,自也是皇后去辦的妥當。

這會惦記起來,貌似是江二少爺對齊家的外室之女愛的死去活來,但江閎夫妻對一個來歷不明的煙花之女恨的咬牙且此。這看上去,就是人嫁過去之後,兒子沒能玩過老子,紅顏要成枯骨了。

齊清猗萬年不變的悽悽樣子跪在魏塱面前行了禮,哀哀道:“三妹妹與臣婦雖非一母所生,卻也是父親骨血。臨行前殷殷叮囑臣婦要護她太平,而今江國公欺我齊府無人,陛下,若三妹妹當真不配國公家宅,請陛下下旨允臣婦將她接回。”

“王公公,你親自送陳王妃去江府上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凡江家有人敢攔,按抗旨處理。”

“哎”,王公公一躬身,對著齊清猗道:“夫人,您這邊請”。

宮裡頭的轎輦直直往江府而去,京中又是另一番說辭。人是見到了,躺在堆金積玉的床榻上形銷骨枯分外刺眼,陳王妃瞬間飛撲上去哭的肝腸寸斷。

王公公是宮裡頭人,來了江府,免不了江閎要以身作陪。女眷內室他入不得,便在門外等候。江夫人跟著上前勸慰齊清猗道:“早早與王妃說了,這病來無法子,王妃保重身體......”

王公公瞅了兩眼退到門外,江閎賠了禮道:“有勞公公回去,還要幫江府美言幾句”。說著袖間遞過一張銀票。

“生老病死事,何來美言,陛下慧眼,豈能矇蔽啊”。他收的不露痕跡,卻隨口說了句稜模兩可的話。又道“事兒成了先回去向皇上覆命”,招呼著就出了江府。

“人怕是不行了”,王公公語氣多少有幾分憐惜,且不論是裝的還是真的。然魏塱皺眉,只罵了一嘴“江閎這老東西是暈了頭了”便算揭過此事。

他看著是閒了些,實則還一堆東西等著收尾。然魏熠死了才幾個月,陳王妃跪到宮裡頭來,實在也沒辦法。

這破事兒辦的,江府如今像個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