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3 蘇愛琳後續
蘇愛琳對她現在的生活很滿意，雖然還沒如計劃中那樣登頂聚集地，但在眼下的通道口，她已經有了如同古時正宮娘娘般的尊貴地位。
出門時能聽到左右“鄰居”巴結討好的聲音，走在路上也不再是籍籍無名的角色，大多數遇到並且認出她的人都會點頭哈腰地問好。
今天她和往常一樣，穿過七拐八拐的小道來到通道口最出名的集市小廣場。
她喜歡這裡。
因為這裡不但能滿足她身為女人的逛街購物欲，還能炫富。
這不，剛出小道來到廣場，她的目光就被廣場邊小地攤上的一件商品吸引住了。
那是個手工製作的棉布手提袋，雖然一眼就能看出是用一些破舊棉布拼接而成，但靈性就出在這幾塊破舊的布料上。
經過精心剪裁，透過合理的佈局、契合的顏色搭配，以及細密有致的針腳，這些棉布非但沒有“打補丁”的突兀與簡陋，反而讓手袋產生一種特殊的後現代簡約時尚感，昇華了整體的氣質和品質。
哪怕以蘇愛琳現實世界的眼光來評判，這款手袋都稱得上是一件藝術品。
她拿著袋子翻來覆去地看，頗有些愛不釋手。
“這個袋子我要了。”蘇愛琳丟出一枚子彈，將手袋挎在手腕上，感覺很滿意。
攤主是一名略顯蒼老的中年婦女，這些手工製品大多都是用她家裡破舊到無法繼續使用的衣物拆出布來製作的，靠的是一個心思靈巧，比如這個棉布手提袋，雖然洗得很乾淨而且設計搭配別出心裁使人眼前一亮，但普通人家根本不會買，因為太小裝不了多少東西，可以稱得上華而不實。
再加上婦女給袋子的定價是兩顆舊子彈殼，普通人一定會覺得腦殼壞掉了才會用值兩公斤水的錢來買這樣一個華而不實的小袋子。
原本沒抱多少希望只是坐著枯等的中年婦女，看到有顧客光臨很開心，又看到這位的顧客穿著乾淨整潔的衣裙，那富貴模樣很可能會捨得花點小錢買自己這些非必需的小手工製品，中年婦女就更開心了。
對於她來說，賣出一件手工藝品就等於一家人大半個月的水或食物了。
家人已經吃了好久的免費營養土，再不吃點正常的糧食，恐怕身體撐不住。
所謂營養土，如果有輪迴者給個鑑定，會得到這樣的資訊。
【營養土】透過不知名材料製成的某種類泥土，是各大聚集地向通道口提供的免費食物，油炸不酥生煎不香口感極差，只能硬吞不能咀嚼否則會感到滿嘴都是沙，吃不死人並有飽腹感，該死的是竟然還有點營養，狗屎！
連輪迴都爆粗口的東西，品質可想而知。
就這樣，帶著期望滿懷開心的中年婦女攤主，樂呵呵地看著蘇愛琳挑選商品。
結果沒想到對方突然拋過來一枚金燦燦的子彈。
她大驚失色像接易碎品一樣，瞪大了雙眼張開雙手，算準子彈的落點一把抱住，整個人哪怕後仰翻倒也要用身體保證子彈的安全。
最終平安接住，中年婦女用顫抖的雙手捧著反覆看了許久，卻還是遞了回去，苦惱地說：“貴客，這太大了找不零，找不零的。”
蘇愛琳挎著手袋，俯身在攤子上挑揀：“那我再挑一個。。。恩，就它了。”她直起身，搖著手裡一個同樣也是廢舊棉布做的貓咪形玩偶，貓咪彎著嘴角笑得很開心，她也笑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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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主卻依舊面露難色，結結巴巴地說：“實。。實話跟您說吧，其實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這一顆子彈都夠換十顆彈殼了，玩偶和袋子一共才三顆，您看能不能用彈殼。。。”
蘇愛琳想了想，露齒一笑，將玩偶放進手袋，轉身離開。
“貴客！貴客您的錢！”看到對方直接走人，攤主著急壞了，掙扎著站起來要追。
前頭輕飄飄傳來一句話：“找不開就不用找了，整顆留著吧。”
站到一半的攤主聽到聲音，半跪著愣住了。
附近離得近的一些攤位攤主，原本就羨慕中年婦女有生意上門，沒想到上門的不止是客還是位貴客，是位大方豪爽的壕，紛紛伸著脖子湊過來恭喜著：“真好啊這是遇上貴人了！”
“大姐別愣著了趕緊把錢收起來。”
“就是就是啊，這可不是舊彈殼，這種完整的子彈都是真正有錢人用的，趕緊藏好別被心懷不軌的人看見。”
“找不開就不找直接給整顆？這位貴客也太豪爽了點吧？”
“真的壕，我怎麼就碰不到這麼壕的貴客呢！”
“。。”“。。。”
一群人唧唧喳喳，表情複雜，語氣又羨慕又嫉妒。
中年婦女沒有理會他們的聲音，呆呆地看著客人離去的方向。
這一顆，就不止是半個月的水了，全家人半年的口糧都有了！
驀地，她朝著蘇愛琳的背影跪下，咚咚咚一連磕了好幾下，再抬頭時眼角已經滿是淚花。
也不知道是磕頭疼出來的還是怎麼的。
。。。
“怎麼搞成這樣？”
通道長居所的客廳裡，衛勇看著昏迷不醒的老錢，右手齊肘斷，儘管有簡易的包紮過，但仍然止不住往外冒血。
抬老錢進來的幾人面面相覷，你推我讓誰也不肯先開口。
衛勇不耐煩地指著其中一個：“快說怎麼回事！”
被點到的倒黴蛋臉色難看，苦哈哈地說：“是。。是二爺讓人砍的。”
衛勇兩眼一瞪：“你說這是我弟弟衛使幹的？你們幾個都看見了？”
其餘幾人支支吾吾道：“二爺也沒怎麼避諱，就在老錢的山洞裡當著所有人的面砍的，說是老錢瞞著他收了顆子彈。”
“混賬！”衛勇怒摔杯子：“老錢收子彈本來就是我安排的事，關他衛使什麼事！”
“。。。。”幾人繼續面面相覷。
那名最開始被點出來的倒黴蛋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通道長，老錢這，該怎麼辦？”他覺得老錢就快流血流死了。
衛勇摔了杯子後似乎有些心疼，皺著眉頭揉太陽穴：“你們幾個再辛苦跑一趟，抬他進聚集地裡看醫生。。。費用我來出。”
幾人忙不迭地表示不辛苦不辛苦，抬起老錢往外走。
倒黴蛋突然腦抽，回身問了一句：“通道長，那二爺那邊怎麼辦？”
衛勇又砸了個杯子，這次杯子是朝倒黴蛋的腦袋飛去的。
砰！
杯子質量很好，撞到腦袋沒碎，彈了一下掉地上才摔成碎片。
倒黴蛋捂著腦袋和幾人一起抬著老錢，屁滾尿流地跑出去。
當人都離開，客廳安靜下來，衛勇洩了氣一般坐在位置上。
“怎麼辦？”他低頭揉著眉心，喃喃自語道：“能怎麼辦？。。。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
一顆標準子彈就讓小攤販找不開。
此刻的蘇愛琳渾身洋溢著一種無法掩蓋的優越感，昂著頭抬著下巴身邊走過的所有人在身份上都低於她。
這種感覺就像在現實世界裡揮著支票去夜市購物，甚至比那更舒暢。
因為拿支票去夜市購物會被人當神經病。
但在這裡，拿子彈去購物，人們會真的用一種看上帝的目光看著她。
這樣的體驗，讓蘇愛琳覺得她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用身體換榮譽的感覺，似乎挺不錯的。
這個世界，似乎挺不錯的。
生活如果一直如此持續下去，似乎。。。挺不錯的。
蘇愛琳眼神迷離，臉帶微笑，這一刻，她發現自己有些喜歡上這裡了。
沒有理會那處攤位之後發生的事，蘇愛琳緩緩踱步逛到集市中央，被一幫人吵架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
她走過去和圍觀的人一起看。
這是個賣食物的小攤，攤主一隻手心裡躺著兩枚彈殼，另一只手抓著攤位前的一人不肯鬆開。
“你這真不行，黑麵包三顆舊彈殼，你這才兩顆！”攤主說。
被抓的人將黑麵包往嘴裡塞，咬了一大口後梗著脖子，口齒不清地嚷嚷：“睜大你的眼珠看清楚！我那有一顆是六成新的新彈殼！一當二不懂？我只是懶得再跑一趟去換而已。”
攤主見他直接開吃，急得滿頭大汗：“你這是在耍賴皮！”
他攤開手向四周圍觀群眾展示，委屈地喊著：“大家夥都看一看，這哪裡是六成新的新彈殼了？外殼磨損這麼嚴重，底角還有破損，就這種品相還想一換二，再差一點都能直接當舊彈殼用了！二換三我都覺得不值！”
和周圍群眾一樣，蘇愛琳也伸著脖子湊過去看彈殼，只見那攤主手裡的兩枚彈殼，仔細分辨倒是可以看出一新一舊。
但要說那顆新的有多新，在場的都是常在集市往來的熟客，也都心中有數，一群人不住地搖頭哼哼。
攤主看到眾人都搖頭不語，知道這就是一種表態，回頭對攤位前的那人說：“看到了吧，現在麵包被你咬過，退是沒法退了，再補一顆彈殼拿麵包走。”
被抓者見現場的風向開始跑偏，也有些急了，不由地大喊道：“你們一個個懂什麼！今天我們運屍隊結算工錢，這些六成新的彈殼是處理中心那幫官老爺發的，他們說是六成新那就是六成新，你們有本事去和他們爭辯去啊！”
聽到運屍隊和處理中心，周圍群眾紛紛噤聲，不敢多說半句。
自古民不與官鬥，何況這通道口的住戶大多都是一群沒膽量去地面搏富貴的慫包，更沒有勇氣去說官老爺們的不是了。
倒是蘇愛琳聽到和自家男人有關，直接從人群中站出來開口道：“行了行了，不就幾顆破彈殼嘛，鬧成這樣不嫌丟人？該給錢給錢，該賣麵包賣麵包，都散了散了。”
“你懂個。。。”被抓者聽到有人說風涼話，張嘴就想罵，抬頭一看是個眉清目秀的女人，身上還穿著乾淨整潔完全沒有破洞補丁的簇新衣裙，頓時嗓子眼被空氣噎住發不出聲，低下頭不敢說話。
在通道口能穿這麼好的人，非富則貴，不是他一個小小的運屍隊成員惹得起的。
麵包攤攤主則明顯精明許多，不愧是個生意人頭腦靈活，看到一身精貴穿著的蘇愛琳，眼珠一轉開始賣慘：“貴人您有所不知吶，在您眼裡是幾顆破爛，可對我來說，這就是一家三口的命啊！他少我一顆彈殼，我這麵包就賣虧本了啊！小本生意。。。”
“行了。”蘇愛琳搖晃著後現代時尚款包包，揮手對被抓者說：“你運屍隊賺點辛苦錢也不容易，拿著你的麵包走吧。”
被抓者一聽高興了，掙開攤主的手轉身就走。
麵包攤攤主傻眼了，他怎麼都沒料到最終會是這麼個結局，瞠目結舌連聲說：“這這這。。。”
“你也別這這了。”蘇愛琳從還在發愣的攤主手裡將新舊兩彈殼都拿過來，轉而從手袋裡掏出一顆完整的子彈放上去，說：“這下不虧本了吧？”
攤主眼看著對方這一系列操作，結巴得更加嚴重了：“這這這這。。。”
蘇愛琳從小攤子上拿了個黑麵包，撕下一塊放入嘴裡，嘴唇張闔嚼了會兒，滿意地眯了眼睛，轉身搖曳著腰肢走了，留下一句話：“多的不用找了。”
攤主：“這這這這這。。。”
一顆完整子彈至少能換十顆舊彈殼，一個黑麵包三顆，手裡彈殼算三顆，也才六顆，至少還有四顆對方沒要。
周圍觀眾集體石化，滿腔情緒不知該如何表達。
簡直太壕了！
攤主看著手裡的子彈，留下了激動的淚水。
。。。
“一起創造回憶的島，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蘇愛琳哼著歌，心情愉悅，她在集市上逛了很久，幾乎把身上的錢都花光這才痛快地離開。
當她回到通道長居所，卻意外地看到門口人來人往，無數人面色蒼白地慌張進出。
她緩緩走進門，邊上路過的人看到她也不敢多說話，埋頭做事。
門內就是客廳，此刻已經像刮過十幾級颶風一樣，所有能看到的東西全都被砸的稀爛。
衛勇站在客廳中央，臉色鐵青地看著地上鋪著的染血白布。
來到這裡多天，還從來沒看到衛勇發過這麼大的火，蘇愛琳覺得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避開他視線往樓梯走去。
對於白布下是誰她一點都不感興趣，也不想管任何閒事。
“站住！”衛勇大步走過來，冷著臉問：“你去哪了？”
看著這樣的衛勇，蘇愛琳聲音有些顫抖，老老實實地說：“去小廣場集市買東西。”
“買東西？剩下的錢呢？拿來給我！”衛勇伸出手說道。
蘇愛琳顫顫巍巍掏出兩三枚彈殼放到他手裡。
衛勇橫眉一豎，一把抓住蘇愛琳的頭髮往牆上摔：“我給了你五顆子彈！才幾天時間你就給我花剩這麼點！敗家的狗東西！”
蘇愛琳捂著頭皮尖叫道：“衛勇你瘋了！當初給我的時候還說我願意怎麼花就怎麼花，現在又反悔了你還是不是男人？！”
“哼男人？”衛勇手上加大了力氣，怒喝道：“我看你是想換個男人了吧！”
聽到這話，蘇愛琳心口一涼，慌張地說：“你在胡說什麼？”
“不要臉的賤貨！你以為你幹的那些事沒人知道嗎？”
他大聲斥罵著，手裡完全不顧對方的掙扎，肌肉鼓動蠻力十足，將她的頭在堅硬的牆上不停地撞。
很快，蘇愛琳停止了掙扎，身體變得癱軟。
衛勇鬆開手，甩掉手中扯落的大把還帶著些許血肉的頭髮，冷冷地說：“現在我弟弟死了，你也下去陪他吧！”
蘇愛琳倒在了地上，看著落在眼前的棉布手袋，頭上溫熱的液體從臉上慢慢滑落。
曾幾何時，她甚至都覺得，就現在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下去。
似乎也挺不錯的。
沒想到。。。
看著那滾落出來的貓咪玩偶，她的嘴角彎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慢慢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