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捉蟲】
下了整整一日的雨水,終於停了下來。
最後一輛輜車,也終於從天目山行下,停在了天目山村的村口。
“娘嘞,終於可以喘口氣兒了。”
忙碌了一天不曾停歇的兵士們,終於松下了精神,推車之人倚在身後的車上,仰頭抹去滿臉的汗水。
跟他搭夥兒的人不由皺眉,“都到跟前了,快別偷懶,仔細楊都尉一會兒見到又甩鞭子。”
先前那人一聽,當即一個激靈,誰曾想竟是一個趔趄,滑倒在了輜車旁邊的泥地中。
“實在是沒勁兒了。”
這一躺下,哪怕是在泥水地裡,也都是舒坦的。
望著黑漆漆的天,那人喘氣兒唸叨,“我今兒個就吃了早上一頓,你是沒見到,晌午分給我一那乾糧都泡發了,牲口都不見得願意吃。”
“可你不還是吃了?”同伴乾笑一聲,他們這日子過的,說起來還真連牲口都不如呢,“得了,趕緊的,人都要來了,應該馬上要卸咱們這車了。”
抱怨之人無可奈何,撐著地正欲起身,旁邊斜裡忽然伸出一條胳膊。
他心中一驚,只當楊鳴回來,當即準備掙脫爬起來。
誰曾想慌忙一回頭,卻對上了一張生面孔。
“累了就先緩緩,我幫你卸車。”
來人說話的同時,手臂探道他的胳膊下,微一用力,便將他從泥地裡攙扶了起來。
“你是?”
不光被攙扶之人,就連他的同伴也對著突然冒出的人有些戒備。
然而來人卻是一臉淡然,指了指前頭正在卸貨的輜車:
“時候不早了,大人吩咐我們過來幫把手。”
二人一眼,眼前這位還真是穿著守村將士的衣服跟他們這些負責輜車運貨的不一樣,能被留下來守村的,都是楊都尉的親信,只有他們這些攀扯不上的下層將士,每次被安排去幹最苦最累最不討好的活計。
這麼一想,二人先前的懷疑便化作了些許嫉妒與不平。
面上雖是不顯,但手上的力氣卻小了許多,顯然是指望這幫忙的人多出力。
褚流手上微微運力,儘管地上泥濘,又只有他一人推車,但車子卻依舊穩穩當當的向前駛去,慢慢進了村。
暗夜中,沒有人發現早有同伴換了面孔,更沒有料想,這一晚發生在天目山村的種種,都落入了他人眼中。
……
……
天歌沒有想到,儘管潘府的大多數侍衛都聚集在了書房,但散守在府中的侍衛卻依舊有不少。
而且這一晚的動靜,全然打破了先前羅剎司提供的佈防圖,好容易避開幾個眼見便要對上的侍衛,天歌終於看到了潘府的院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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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步子加快,天歌騰上牆壁微一借力,眼見便要落於外頭的街上,誰曾想拐角處卻忽然冒出一個人影來。
天歌欲及時收勢,卻已然來不及。
對面的男子忽然拔刀,天歌心中一驚,袖中天羅絲再不藏掖,帶著勾爪扣上了旁邊的一棵老樹,在那寬刀襲來之際,生生將她拽偏了幾分。
“進了潘府還想走,真是做夢!”
潘雲嗤喝一聲,手中寬刀換了個方向,正朝著天歌的位置砍來。
天歌眉目一凜,聽出眼前之人便是先前在潘府花園差點認出自己的那人。
既然是潘炳涵的人,那出手便不用客氣了。
一咬唇角,腳踩老樹帶出天羅絲,天歌腳下凌雲步再起,手中骨針亦隨之擲出。
潘雲舉刀相擋,然而就在此際,天歌幾乎是霎時間便移到了他的身後。
潘雲心中大驚,感受到破風而來的刀刃之氣,當即躬身翻轉,就此避過直衝他脖子而來的利器。
只是對手的速度更快。
在刺頸不成之後,天歌順勢轉手,袖中的匕首就此插在潘雲後腰側。
潘雲完全沒有想到,眼前之人出手竟如此之快。
方才在書房院牆外,此人出手雖乾脆,但眼見功力不足,尤其是越到後期,那種後勁不足的跡象便愈發明顯。
所以大人才會放心只讓他來追擊。
可是為什麼,在這突然之間,卻好似換了一個人?
先前,算是故意隱藏實力麼?
腰間的刺痛讓潘雲在匕首刺入的同時便疾步撤離,天歌倒也沒有趁機再動手。
“方才你放我一步,如今我也給你一次機會。”
“你就是方才的那個丫頭?”
潘雲終於認出眼前之人是誰,只是誰曾想到,先前還顫顫巍巍連投也不敢抬的柔弱婢女,一轉身就變成了伸手不俗的闖入者。
“我真是後悔先前輕易放過你。”
扶著腰的手收回,將手上沾染的血跡塗在刀刃之上,潘雲聲音惻惻,“這一次,不會再放你走了。”
看著潘雲攻勢再起,天歌輕嘆一聲。
“方才有句話我說錯了不是你放我一步,而是你太無能,根本就沒有認出我來。”
話音落罷,天歌不再多言,正面迎上潘雲。
一撞,一側,一勾,一卷。
有東西落地的聲音傳來。
背對著潘雲,天歌抬手用袖子將天羅絲上沾染的血痕輕輕捋去。
“但願你的主人配得起你的忠心。”
夜風拂過面龐,潘雲卻一點也感受不到來自這夏夜雨後的清涼與清新。
斷腕處豁口的辛辣疼痛與濃重的血腥氣,還有那始終不曾露面的女子,成為這個夜晚,他最深刻也最駭然的記憶。
……
……
今夜的潘府不安寧,安和巷小小的林府,同樣並不安寧。
看著闖入自己屋中的四個大男人,身著白色裡衣打著哈欠的林花師一臉煩躁:
“你們這大晚上私闖民宅是想做什麼?有什麼事情不能明天說嗎?”
羅真等人面面相覷,最終目光落在了羅肅身上。
方才從潘府逃出,是羅肅提出要來林府一探。
慌亂之際,眾人顯然不曾多想,可是如今真闖到別人屋裡來,卻發現著實不妥當。
眼前這位林公子,顯然不是大人那樣,一旦出事覺也可以不睡的人。
羅肅看著睡眼惺忪甚至還打著哈欠的天歌,嗅著屋內君子如竹般的雅緻香氣,心中原本升騰起的猜測也變得不確定起來。
天歌見無人說話,忽然吸了吸鼻子,又連忙後退兩步掩鼻:
“你們是掉到糞坑裡了嗎?身上怎麼會這麼臭?”
羅江羅肅二人想起了什麼,臉頓時黑了黑,而羅真和羅放也像是忽然被提醒,後知後覺的掩起了鼻子。
然而不等他們有人解釋,天歌又問出一聲:
“你們今晚不是去夜探潘府嗎?怎麼又來我府上了?”
羅真終於開始說話:
“我們被潘府的人發現,所以及時撤了出來……”
“什麼?!”天歌幾乎是顫聲驚喊,“你們撤到我這裡?!娘的不會將潘炳涵的人引到我府上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