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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在來勤政殿之前,夏容馨換下一身鳳冠霞帔,這個時候她雖然對這身華裳戀戀不捨,可是她深知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當初陸芙霜去世之後,縱觀整個皇宮,哪裡還有人比夏容馨更適合這個皇后的位置呢?

當時有不少嬪妃都在背後議論,說著只要明賢皇后入葬之後,梅妃,也就是當時的夏容馨,便會很快的登上後位。

那些人,像是故意要說給夏容馨聽一樣,成日在御花園散步的時候便說一些這種話來,而當時的夏容馨,偏偏就將這種話聽進去了。

許多妃嬪們都刻意來夏容馨宮中,對著這個可能是未來中宮皇後的梅妃阿諛奉承,看著她滿園桃花盛開之時,恰好又正是一年中最好的良辰吉日……

夏容馨記得很清楚,七年前的冬日,陸芙霜已經死了一年了,後宮之中都是梅妃和幾位貴嬪協和打理著,還未有過後宮之主。

後宮無主,朝廷之中也有諫官說起過這種事情,說是國不可一日無主,後宮不可一日無後,那幾位諫官自然是受到夏容馨的買通指使才這麼做的,更何況那個時候,齊景煬頹廢無知,饒是有新娶過門的蜀中王大郡主和百官之首陸高鴻做左膀右臂,到底還是那個樣子,齊景欽在朝中低調辦事,皇上也因此讚不絕口,夏容馨便覺得自己有希望登上後位。

也是在那個時候,夏容馨便不是一門心思的催促齊景欽與齊景煬相爭,更是參與進去,見齊景煬娶了趙佩瑜之後,看著那時齊景煬不僅僅有陸高鴻幫助,更是有蜀中王相助,一文一武,即使齊景煬再無能荒誕,也是有許多人支援他,這與陸高鴻和蜀中王在朝中的影響力有很大的關係。

夏容馨孃家遠在秦淮,雖是水鄉,但是並不算得上是中原最富裕重要的關塞,更何況夏容馨的父兄都是在秦淮當差,並不算得上是什麼朝廷命官,這為齊景欽和齊景煬嫡庶相爭並沒有什麼幫助,在上京朝廷之上,夏容馨在上京數年,根本還沒來得及遊玩上京,就一直被囚禁在這個方方寸寸的皇宮之中,每日惦記著自己的行走踏步,生怕自己出了點什麼事,齊景欽和齊望舒兩個孩子無人庇佑,饒是保命都是十分吃力的一件事,就更別提在上京朝廷站穩腳跟了,如此見著齊景煬在迎娶趙佩瑜之後與政治之上博得了不少幫助,便也為齊景欽四處謀求一個能夠在政治上給齊景欽幫助的王妃,一經五六年過去,終於找到了梁煥卿。

但是當時的夏容馨,真的以為自己能登上後位,更何況淇濱齊秉煜身邊的總管何昇也一直惦念著她的情誼,總是時不時的替她說話,畢竟現在後宮事宜確實需要一個人來協管著,總是靠那幾位娘娘,總歸是太累了一些。

齊秉煜當時將這話聽進去了,七年前的那個冬日,他親自踏雪去了儀春殿,當時所有人都以為皇上要冊封皇后了,便紛紛將訊息傳去了儀春殿,就連夏容馨都也這麼愚蠢的以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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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皇上只是聽聞後宮無主、無人執掌便覺得有一些不妥,特意來儀春殿,讓夏容馨幫忙執掌後宮,沒有加封,沒有晉升,只是多了一個執掌後宮大權的權利,後來何昇告訴她,現在是明賢皇后三年喪期,皇上年紀從前感情,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重新立後的,他這麼一說,像是所有人都接受了這樣的局面。

夏容馨便也只能等到三年之後再說這件事,三年期間,她將一年多個日日夜夜數著過,有了執掌後宮的權力之後,便能將後宮一手遮天,她為自己定製了一套皇后的鳳冠霞帔,這輩子她沒有頭戴鳳冠身披霞帔嫁給良君,可是如今她離皇后之位便也不算太遙遠,如此便一直等著,等著三年喪期期滿,齊秉煜會封她為皇后,萬人之上,眾位朝臣俯首稱臣,天朝國母的身份實在是令人嚮往。

當時做那套鳳冠霞帔的時候,雲惜還笑話她,說是樣式留在三年之後實在會老套的很,但是夏容馨卻覺得很幸福,只要自己再等等,就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那一套鳳冠霞帔的皇后朝服做了一年多,等拿到的時候,夏容馨還不敢穿,說是要將穿上它的第一次留到封后大典上,她那時候還一直以為會有封后這回事。

但是三年之後,齊秉煜沒有提起這件事,誰也沒有提起這件事,大家彷彿都已經習慣了後宮沒有中宮之主的生活,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齊秉煜便會問她,頭銜而已,有這麼重要嗎?

沒錯啊,夏容馨當時是後宮位份最高的嬪妃,也有著執掌後宮的權力,膝下一兒一女,齊景欽更是在朝中擔當大任,她還要什麼呢,要的太多了,別人總會說她太過於貪心,一個小地方來的秀女,怎麼能覬覦那種位份,宮中比她家世好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躲到夏容馨在執掌後宮之時難免畏首畏尾,擔心衝撞到什麼人,影響在朝廷當差的齊景欽。

夏容馨忍辱負重多年,鳳冠霞帔也跟著在箱底壓了許多年,直到近來幾年,齊秉煜也才只寵愛她一人,這才有機會迎娶梁煥卿做靖王妃。

夏容馨一直沒忘記在箱子底下的那一套鳳冠霞帔,她始終想著能穿上它之後站在齊秉煜身邊,向全天下的人昭告這是天朝的皇后,但是很明顯的是,齊秉煜並不想這麼做。

經歷了這麼多事兒,夏容馨早就已經放棄了穿著鳳冠霞帔登上後位的想法了,她不想再依靠齊秉煜了,她要自己做皇城的主人,就要擁有一個不會被輕易改變的身份。

換下鳳冠霞帔之前,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側過泠眸。浸染開呢韶流珠光。微微斂起卻月雙彎黛。澤唇涼涼挽延一縷昳麗迤邐,貝齒隱約展現,眼中卻帶有點滴淚光。

一身紅色緋羅蹙金刺五鳳吉服,一色宮妝千葉攢金牡丹首飾,枝枝葉葉纏金繞赤,捧出頸上一朵碩大的赤金重瓣並蒂牡丹盤螭項圈,整個人似被黃金鍍了淡淡一層光暈,中宮威儀,十分華貴奪目。著次一色的玫瑰紅蹙金雙層廣綾長尾鸞袍,通身只用藍田脂玉裝飾,輕靈中不失厚重。用更淺一色的緋紅蹙銀線繁繡宮裝,玉色印暗銀雲紋流暢的姿態愈加顯得只以碧璽裝點的她身姿飄逸……

“雲惜,替本宮脫了吧。”夏容馨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深深的吐了一口氣,隨後張開雙臂,對雲惜說道。

雲惜一直服侍在夏容馨身邊,哪能不知道夏容馨的想法呢,她雖然在後宮之中身居高位,也享過專房之寵,就連陸芙霜在的時候都對儀春殿眼紅,陸芙霜死了之後,夏容馨就更加不可一世,可是為什麼還會這麼痛苦呢?0

就算陸芙霜死了,齊秉煜心中依然有她,儘管齊景煬荒誕無稽,但是陸高鴻一提到陸芙霜,齊秉煜就不會過多的去責備他,就連陸繪靈如此荒唐,觸犯大忌,也只是流放寧古塔而已。

夏容馨入宮以來就輸的徹徹底底,多少年來的自尊被丟在雪地裡,跪在大雪之中求得齊秉煜原諒,但是齊秉煜卻匆匆趕去天牢見陸繪靈最後一面——大概是這輩子不會再遇到像陸芙霜那樣的人了吧。

他行色匆匆的腳步,塌碎了她的自尊。

從那一刻起,夏容馨再也沒有動過穿上鳳冠霞帔做他皇后的心思了,而今穿上,只不過是想給曾經的自己一個結果罷了,等了這麼久也沒有等到,終於不想等了,如今便穿上鳳冠霞帔,當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夏容馨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鬢角已經出現了一兩根白髮,韶華易逝……

“雲惜?”夏容馨見到雲惜還不動身給她換衣,不由得覺得有一絲疑惑,回過頭來看著她。

只見雲惜在身後默默的抹著眼淚,夏容馨抬手拍著他的肩膀,問道:“怎麼了?”

“奴婢只是想到娘娘這一生,實在是太辛苦了……”當雲惜看見夏容馨身著鳳冠霞帔之後,想著這本該就是屬於她的一切,如今卻在屋內偷偷裝扮,生怕被別人發現,想來屬實委屈。

夏容馨笑了笑,眼睛看著雲惜,隨後說道:“不用擔心……本宮會將自己失去的一切都奪回來。”

壓在箱子底下的鳳冠霞帔是她曾經的憧憬,也是如今的野心,在拿出它的那一刻起,曾經那個只嚮往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夏容馨早就不復存在的,趁著這一次齊秉煜病重,她的勃勃野心迸發出來,露出水面,眼神中寫著勢必達成的決心。

雲惜抬手抹點眼淚,自己跟隨夏容馨一輩子,是絕對不可能背叛她的,如今都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她不能辜負夏容馨對自己的信任。

夏容馨點了點頭,隨後緩緩轉過身,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最後的再留戀的看了自己一眼,說道:“曾經志在後位,實在過於愚蠢,太后才是真正的贏家,從前本宮不懂,只想著皇后能光明正大的伴君左右,可是沒想到如今身居貴妃之位也能做到,究竟怎樣,還是看在皇上的寵愛幾何。本宮不想再只看著別人臉色過日子了……這樣太累了……”

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如今韶華易逝,她根本再也沒有精力去迎接一個又一個心痛的瞬間了,現在齊景煬已經被廢黜,齊秉煜病重,只差最後一步了,她不能讓齊秉煜醒過來……

雲惜上前替她裝扮了一下,因著皇帝病重,前去探望之時,不宜穿的太過於隆重和鮮豔。

夏容馨穿著一件略顯簡單的素白色的長錦衣,用深棕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繡出了奇巧遒勁的枝幹,桃紅色的絲線繡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從裙襬一直延伸到腰際,一根玄紫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顯出了身段窈窕,反而還給人一種清雅不失華貴的感覺,外披一件淺紫色的敞口紗衣,一舉一動皆引得紗衣有些波光流動之感,腰間繫著一塊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氣,手上帶著一個乳白色的玉鐲子。

一頭長的出奇的頭髮用紫色和白色相間的絲帶綰出了一個略有些繁雜的髮式,確實沒有辜負這漂亮的出奇的頭髮,頭髮上抹了些玫瑰的香精,散發出一股迷人的香味,發髫上插著一跟翡翠製成的玉簪子,別出心裁的做成了帶葉青竹的模樣,真讓人以為她帶了支青竹在頭上,額前薄而長的劉海整齊嚴謹,用碳黑色描上了柳葉眉,更襯出皮膚白皙細膩,嫵媚迷人的丹鳳眼在眼波流轉之間光華顯盡,施以粉色的胭脂讓皮膚顯得白裡透紅。

唇上單單的抹上淺紅色的唇紅,整張臉顯得特別漂亮,簡單又不失大雅,嫵媚雍容,雅緻的玉顏上常畫著清淡的梅花妝,原本殊璃清麗的臉蛋上因成了女人而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澀顯現出了絲絲嫵媚,勾魂懾魄,似嫡仙般風姿卓越傾國傾城的臉,落凡塵沾染了絲絲塵緣的仙子般另男子遽然失了魂魄,但最另人難忘的卻是那一雙燦然的星光水眸,明眸屬於蒼藍色,淺淺一笑能吸引住千萬人,身後總散發著淡淡的悠悠的清然的自然的薄荷香。

齊秉煜最不喜歡她這般打扮,顯得太過於嫵媚動人,有失後宮之主的端莊,可是夏容馨想過了,她如今本就不是後宮之主,他總歸也沒機會看到了,不如隨著自己性子來,等到哪天做了太后,那便另當別論了。

雲惜扶著夏容馨來到勤政殿,門外御林軍裡三層外三層的守著,勤政殿臺階上站滿了太醫,正當夏容馨要上前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梁煥卿的聲音:“母妃。”

夏容馨回過頭來,見到梁煥卿,心中覺得有一絲訝異,隨後問道:“煥卿?身體好些了嗎?”

“多虧了申屠太醫,兒臣身子好許多了。”梁煥卿施施然屈身行禮,夏容馨連忙扶住她。

“哎~這個時候了,就別管這些禮數了。身子要緊。”夏容馨說著,眼睛卻看向勤政殿,小聲說道:“也不知今年是什麼年份,宮裡宮外都發生這樣的事情,皇帝病重,實在令本宮擔憂。”

梁煥卿看著梅貴妃娘娘的臉,她明明比自己要早許多從靖王府出來,自己匆匆趕來,她在宮中也有半個多時辰,卻這般姍姍來遲,細想在春日宴上,皇上和梅貴妃娘娘幾乎沒有什麼交流,想來梅貴妃心中早已經沒了皇上。

而今來勤政殿,大多也是因為聽說齊景煬被廢黜,皇帝病重,所以才來看的吧。

她們二人都是齊景欽身邊最重要的女人,這會兒梁煥卿自然明白夏容馨心中在想什麼,而她心中所想的事,也是梁煥卿心中所念之事。

“母妃,父皇年事已高,操勞國事早已積勞成疾,如今因著生病,休息一下也是好的。”梁煥卿用她們之間能聽見的聲音小聲說著,“朝堂之上有王爺和家父,母妃何須擔心……”

夏容馨聽到這話,腦子中像是閃過一道閃電,她愕然的瞪大眼睛,轉過頭看著梁煥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