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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梁煥卿心中擔憂別人會因為這件事而擔憂自己,便在眾人面前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就像是真的釋懷了一樣,她們和她說,這次小產之後,往後還是會有孩子的1,但是她們在梁煥卿面前的神情,實在是演的要過於卑劣了,更何況梁煥卿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了。

但是知道她們本就是一片好心,便也就是她們說什麼,自己就信什麼,最後騙著騙著,月白沒發現,湯雪沒發現,秦瑞蘭沒發現,爹爹和兄長也沒有發現,齊景欽和齊望舒也沒有發現,她險些連自己都要騙到了。

但是怎麼會呢?

昨日的疼痛是刻骨銘心的,並不是近在咫尺仿若昨日,那就是在昨日呀……而今在梁煥卿的臉上看不出一點關於昨天傷痛的痕跡,但是梁煥卿昨日遍體鱗傷的身子不會說謊,換血不是什麼很神奇的事情,它也是需要一定時間的恢復期的。

梁煥卿心中懷有無限的怨恨,若是旁人,見著趙佩瑜已經去世,齊景煬也下臺,自己的性命總歸還活著,可能也就這麼算了,但是在梁煥卿眼裡,這怎麼能算,她搞不清楚,該是有怎麼樣的寬宏大量才可以把這件事算了?

只有梁煥卿自己一個人才能感覺到肚子裡的孩子曾經來到過這個世界上,是趙佩瑜和齊景煬把他送走的,梁煥卿默默的摸著自己的小腹,站在勤政殿的憑欄旁邊,據說這裡的高度正好能看見整個皇宮,金碧輝煌,富麗堂皇,這是天朝上京,這時天下權力的正中心。

梁煥卿身體雖虛弱的不行,但是迎著春風,臉頰被夕陽照映的金黃,她眼中神采奕奕,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感覺,像是在享受如今的一切,彷彿很滿意如今的自己,她望著遠處被餘暉照映的皇城,看著太陽慢慢下山,眼看著宮中就要燈火通明之時,她心中卻有一絲悵然,齊景欽和齊景煬鬥了那麼久,明裡暗裡犧牲了無數人,但是這並不是他們想要的結局。

梁煥卿不願意再看到悲劇發生在自己身上,梁煥卿深知只有他們之中有一個人能夠登基,便會塵埃落定,可是啊,梁煥卿再怎麼說也是靖王妃,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會幫著齊景欽的了,再者說,自己肚子裡的孩子還是趙佩瑜害死了,昨日自己的痛不欲生,和拆筋拔骨一般的疼痛都是趙佩瑜給予的。

昨日的春日宴,對於梁煥卿而言,記憶是那麼的鮮明,自己怎麼也忘不掉人世間居然會有這麼惡毒的人,想起但是趙佩瑜笑盈盈的眼睛,梁煥卿便是不寒而慄,自己當時為什麼要喝下那杯酒呢……為什麼喝下那杯酒的人是她呢……

可是梁煥卿又忍不住慶幸,好在喝下那杯酒的人是自己……如今梁煥卿對齊景欽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感,在自己最虛弱最脆弱難過的時候想要依賴他,但是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也是他……

不知道為什麼,梁煥卿總覺得自己能夠活下來,救了齊景欽一命就已經是萬幸了,梁煥卿至始至終都是愛他勝過愛自己,只是很可惜的是,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就是這麼沒的,梁煥卿為此感到很絕望,又為此有一些責備齊景欽,覺得到現在為止,自己嫁給齊景欽之後,齊景欽都沒有能夠保護好自己,這一次竟然還犧牲了自己的孩子。

梁煥卿不傻,一直都不傻,她從來都知道夏容馨和齊景欽決定要迎娶自己做靖王妃的時候就知道他們只不過是想要利用自己梁家的勢力在朝中幫助齊景欽罷了,但是啊那個時候,梁煥卿雖然一直都知道這件事,可是還是在一直與齊景欽在接觸,慢慢的,心中雖豁然開朗的梁煥卿,卻一次又一次的陷入對齊景欽的感情之中。

愛情其實也不過就是這樣,像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梁煥卿知道齊景欽是在利用自己,但是還是忍不住想要和他更近一步的接近,就算心裡清楚自己是在被利用,可是自己選擇不去想這麼多事情,就是想要和齊景欽在一起,所以面對所有困難和別人的刁難的時候,梁煥卿一直都是能躲就躲,不能躲的事情就自己解決,梁煥卿至始至終都不願意讓齊景欽感到為難,從最開始就覺得自己終有一天會讓齊景欽真正的只愛自己這個人。

當梁煥卿知道自己懷了齊景欽的孩子的時候,雖表面上看不出什麼欣喜的樣子,因為身子實在是太虛弱了,可是當她看到齊景欽欣喜若狂的時候,心裡開心的不行,覺得自己只要生下了這個孩子,就能在齊景欽心中佔據一席之地,她在臨睡之前,還想著好在王府之中沒有什麼別的妃子,不然自己在十月懷胎之時,又不得不辛苦一番。

可是她沒有想到,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會這樣永遠的離開自己,當她在睡夢中的時候,感覺自己身體炙熱被疼醒的時候,喉頭一陣腥甜吐出第一口血的時候,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子,只可惜事與願違,沒想到自己的這個孩子夭折了之後,往後自己就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梁煥卿看著遠處只剩下一點兒餘暉的霞光,臉微微的往月白那邊側了一下,微笑著說道:“月白,你還記得當年在雲霄寺的時候,太虛大師曾經對我說過什麼嗎?”

當年在雲霄寺祈求姻緣的時候,幾乎是天朝上下都知道齊景欽和梁煥卿要結姻緣,梁煥卿去雲霄寺祈福的時候,太虛大師早已經接到了梁寂的訊息,託大師好好接待梁煥卿。

於是梁煥卿去的時候,太虛大師親自出山門相迎接,在拜佛燒香佛前祈願的時候,梁煥卿心中所念所想皆是方才初相識的齊景欽,當時雖沒有過門,卻已經把自己當做是齊景欽的靖王妃一樣設身處地的為他著想。

當時在茶室的時候,僅僅只有太虛大師和他的大弟子,梁煥卿和秦瑞蘭二人在裡面聽他們為自己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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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煥卿記得,當時太虛大師說自己的姻緣是為八字——“會者定離,一期一祈”。

當時梁煥卿聽了之後不慎高興,總覺得這不是什麼好意思,但是後來自己慢慢的也知道了,不過就是人的自然定律,人生不過就是在別人身邊來來去去,別人從自己身邊短暫停留,可是這一切都是可逆的,梁煥卿相信,只要這一切自己把握住機會,就有可能把齊景欽永遠的留在身邊,誰也不可能從她身邊將齊景欽搶走,誰也不行。

後來看著自己不太高興,瑞蘭姐姐便提議讓他們幫著看手相,梁煥卿對太虛大師說的把一句話一直銘記在心——“梁小姐是大富大貴的命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梁煥卿佯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是心中卻是把這件事當真了,誰不願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呢?梁煥卿在上京身份不低,但是見著比自己高貴的權貴還是不得不低頭,梁煥卿骨子裡的倔強,想悶聲作大事,陸繪靈和趙佩瑜越是奚落她,她越是忍耐,便時刻想著太虛大師說的話。

但是如今梁煥卿第一次站在皇城的最中心看夕陽西下,恍然之間能感受到一絲孤寂,原來站在萬人之上無人之巔是這般的寂寞。

雖說自己未來會登上這個位置,可是她清楚的激動,太虛大師還說過一句話——自己的地位,就會如同晌午的太陽一般……

再後來他的大弟子玄空好像咳嗽了一聲,便將談話打斷了,梁煥卿下意識的感覺後面的話才是最重要的,回來之後她依然沒有忘記,便查了查,知道盛極必衰的道理……

然而眼下夕陽西下的場景又令梁煥卿想到了這一點,心中不由得覺得好笑,若是自己能力真的足夠強大,何必去慌張盛極必衰,什麼盛極必衰,若是自己萬人之上,拼進全力也會保全自己的有利地位。

月白不明白為什麼靖王妃會突然說起這件事來,聽得月白雲裡霧裡,她說道:“上回去雲霄寺,還是王妃未嫁之時,時間太過久遠,若是真的說了什麼給奴婢聽,奴婢也是記不得的。”

這麼一說,讓在一旁扶著梁煥卿的雲惜姑姑也不由得好奇起來,為什麼這麼久遠的事情,靖王妃要在今日說出來呢?

夏容馨站的遠,沒有靠上去,只是遠遠的看見他們彷彿在說話的樣子,隨後轉過身來,回望著自己身後的勤政殿——自己一直都想著現在趁著齊秉煜病了要他的命,好教齊景欽早日登基,讓自己脫離苦海,但是在當自己掙扎的時候,梁煥卿忽然說出這些話來,自己無力反駁,大概是心中的心思被梁煥卿看了個透,自己本也是想要殺齊秉煜的,可是……臨了要動手的時候,卻只希望時間再慢一些,能讓自己和他好好告個別,自己怎麼說也是和他在一起生活了數十年了,大半青春都在皇宮之中度過。

夏容馨望著勤政殿呆呆的出神,自己恨過齊秉煜,可是同時也深深愛著齊秉煜,這一點是不能夠否認的事情,眼看著他就要殯天了,自己心中依舊舍不下多年的感情,可是往日清晰的疼痛依舊是刻骨銘心的,對於夏容馨而言,她心中的千瘡百孔絲毫不比梁煥卿昨日的嘔心瀝血來的淺薄一些,同樣是剜骨挖肉的痛……

夏容馨擅長的向來就是借刀殺人,趙佩瑜和梁煥卿肚子裡的孩子的死,不能不說是和夏容馨沒有關係,若是那杯酒被齊景欽喝下去,或者是夏容馨出面制止,那麼一切都不會發生,可是這樣就不能夠如夏容馨心中的意願了,好不容易等到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她怎麼能夠放過呢?即使是後來也追悔莫及,那可是皇室的第一個皇孫,就這麼早早的夭折在梁煥卿的肚子裡了……

而今夏容馨雖說是不捨得齊秉煜這麼快的就駕崩,但是為了自己,為了齊景欽,她沒有選擇制止梁煥卿,反倒是想要配合她的一切行動,若是事蹟敗露之後,她可以完全的將和自己的關係撇個乾淨……

梁煥卿此時還不知道夏容馨是這麼想的,只是她在就看清楚了夏容馨想要殺了齊秉煜的心思,左思右想,自己也是有這樣的想法,既然如此,何不聯手呢?梁煥卿自然也不傻,她是準備要笑到最後的人物,怎麼可能會自己親自動手呢?她不是趙佩瑜,會傻到拿自己的性命做夫君皇位的墊腳石。

梁煥卿看著月白,隨後說道:“不記得也罷,總歸也只是一句感嘆罷了……”

梁煥卿話音剛落,遠處的夕陽就剛好落下,而天邊的明月更是明顯,遠望萬家燈火一片,聽著晚間蟲鳥鳴叫,本該就是一個愜意的早春……

梁煥卿見夕陽落下了,便也轉身要跟著梅貴妃娘娘站在一起在門外等著,這會兒只聽勤政殿內傳來何昇和何譽的驚喜的叫聲:“醒了……醒了……申屠太醫!!皇上醒了!”

只聽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想來應該是他們推著申屠塵去看皇上的情況,聽見這個聲音,門外的太醫都不住的松了一口氣,暗自嘆道:“沒想到啊……申屠太醫小小年紀,醫術就如此精湛,平時是真的沒有看出來呢……”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但是聽到這個聲音之後,梁煥卿和夏容馨不由得對視了一眼,這個訊息對於她們而言並不是好消息,她們是想要齊秉煜的命,怎麼會想著讓他這麼早就醒過來呢?

“快!快去稟報娘娘和王妃,都在外等一天了!”何昇想來是真的高興,見皇上醒了,便趕忙吩咐何譽去叫她們。

夏容馨看了一眼梁煥卿,眼神之中像是在詢問梁煥卿接下來該怎麼辦,梁煥卿不動聲色的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太過於慌亂。

夏容馨自然知道這些,隨後整理了一下神情,只等著何譽過來給她們開門。

梁煥卿在袖間狠狠的捏了自己一把,想要自己再撐一會兒,實際上,梁煥卿傷勢未愈,今日又在外站了一天,身體早就已經撐不住了,但是現在倒下不是時候,再撐一會兒……

何譽小跑著過來將門開啟,滿臉笑意,夏容馨見狀也急匆匆的走上前問道:“怎麼樣了,皇上怎麼樣了?還好嗎?”

這些詢問都是真心了,夏容馨既希望他不好也希望他一切都好。

梁煥卿也是趕忙被月白扶著上前,站在梅貴妃身後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何譽。

何譽笑著說道:“皇上醒了!這會兒申屠太醫正給皇上拔針呢!娘娘快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