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格里頓了頓，繼續說：“不過這個過程也不是完全安全，畢竟這種變化是個漸進性的過程……在這些幻影大陸穿過實體世界的時候發生過無規律的失蹤和能量損耗事件，有時候也會有莫名其妙的東西在那些幻影穿過大地之後留在地上，但所有這些都是毫無規律的，最少在真神全力偵測痕跡之前，是毫無規律的。”
奈格里補充道：“這是這個世界告訴我的……對於真神來說，沒有生命的世界就像一張沒加密的硬碟一樣，隨便就能讀取來自現在和過去的所有資料，哪怕這個過去是剛被華和耶塑造出來的。”
“那麼這個世界和大秦的關係是被怎麼設定的？”李鋒問道。
“很顯然，這裡是真的，剛才我們來的世界是假的。”奈格里說道，接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那個世界，是我過去的執念所構成的噩夢，雖然真神的夢境也是有自己的真實性的，我知道很多真神都把自己的夢境演變成了真實的宇宙，但是我沒有去演變那個世界，相反，我還特意保持了那個世界的虛假性一一畢竟過去的那段失敗對我來說可不是什麼美妙的回憶。”
“至於這裡的相關設定……”奈格里想了想：“它最初是一個完整的天體，就像外面的普通星球一樣，也就是並沒有分成現實和噩夢這兩部分，是唯一的一個完整的天體。”奈格里慢慢說著，抬頭看向遠方，聲音裡不知道為什麼帶上了一點懷念：“但是有一天，我的夢境覆蓋了這個世界，我的夢境越來越向著瘋狂怪異變化，它逐漸扭曲成了一種介於現實和虛幻之間的怪物，日漸增長的噩夢力量讓原本的虛幻和現實的界限不堪重負，並在某一天抵達了臨界點一一在某個時間，這個時間我沒法看出來是什麼時候，因為當時的資訊洪流太多了，很多資訊都被沖毀了，這個世界被撕裂了，當時的資訊幾乎被破壞殆盡。總之，等到一切可以被發現的時候，世界已經變成了這樣。在那個過程中，大秦被撕裂了，整顆星球連同附近的廣袤區域被拋入虛無空間，剩下的部分中，噩夢裡是我的主場，而這個真實的大秦是華和耶的主場，而兩個真神戰鬥的結局就是——大秦被從主物質宇宙切割出來，只有我們才能進來，其他人都進不來，這也是世界避免更多力量介入，降低自己的運算量的措施……”
“我的夢境裡是現在，因為我是真神。這個世界的也是現在，因為華和耶也是真神。我們都是真神，我們的想法也沒直接衝突，所以，現在這兩個世界也是伴生的。而因為我們的對等，這兩個世界的情況，我們都沒法實現完全的控制。”
“總之，現在的情況就是，現實中的大秦就成了遺忘深淵，物質宇宙的碎片和虛無空間的裂痕把這裡切割的七零八落，華和耶的力量也在這個完全封閉的世界中四處衝撞，逐漸把這裡改造成為一個比我的噩夢更像噩夢的地方，然後這個世界的生命逃離了華和耶的地盤，躲到了我的噩夢裡一一哈，這裡的設定真是一團糟，看起來世界意志已經有點混亂了。但是這個世界的生命從來沒有放棄奪回這裡的打算，於是就有了這個東西。”
奈格里指著遠處的函谷關要塞說道。
在奈格里的背後，雲層翻滾湧動，又一塊大陸傾斜著從天空墜下，大陸上依稀可以看到宏偉的城市與要塞叢集，它緩緩劃過天際，像是夢中散落的一片雪花，慢慢沉入大地，不激起一絲漣漪。
李鋒抬頭看了看天空：“這個世界……好像沒有類似太陽的天體？”
奈格里點點頭：“對，這裡早都被封閉起來，和整個宇宙脫離了一一說真的，這也不是什麼壞處，現在宇宙裡的情況甚至比這裡還糟糕。”
“宇宙怎麼了？”一直嚮往著星空的李鋒趕緊問道。
奈格里想了想：“……這個我不能說。也許其他人知道的話可以告訴你，但是每一個真神都是被宇宙本身所注視著的，我要是告訴你，就會給你引發很不好的後果。答案還是你自己去找吧。”
“有沒有什麼能說的提示？”李鋒問道。
奈格里沉默了一會才回答：“儘量別把這個宇宙的任何物質往剛剛恢復的銀河系聯邦的宇宙裡送，哪怕以後海洛伊絲肯定會把入口控制權交到你手上。除非你身邊有像我這樣的真神，可以淨化這個宇宙對物質的汙染。”
李鋒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奈格里就趕緊補充一句：“別問汙染是什麼一一雖然汙染早都出現在你的面前了，但是我還是不能說！”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一些黑色的圖案符文剛好從奈格里的脖子裡鑽了出來，就像一條蛇一樣對著李鋒搖晃示威了一會之後又被奈格里壓了回去。
晶片的視覺在此時幫了李鋒的大忙：在奈格里這個真神身邊，晶片的觀察力得到了極大的增強。雖然天上看起來是灰濛濛的，但是在晶片的幫助下，李鋒能看到天上的雲層中有著無數支離破碎的遺蹟——包括漂浮在天上的鋼鐵城堡，魔法尖塔，也包括看上去像是工廠和倉庫的古代設施，甚至還有安裝著巨型火炮和導軌的天基要塞，然而這些昔日宏偉的東西如今都已經失去功能，只留下無數碎片漂浮在舊世界的上空，在它們之間，充斥著混沌力量的黑色肉塊和盲目滋生的觸鬚結構到處飄蕩，漫無目的地扭曲、蠕動著，噁心而又充滿惡意。
“上面那些東西……是華和耶做的嗎？”李鋒指了指雲層問道。
奈格里點點頭：“對……這是世界本身對我們兩個的無聲抗議。根據這個設定，這些東西是這個世界過去的文明，包括你已經知道的上古卷軸文明和以前的更多文明的造物，它們試圖反抗我們這些入侵者，但是……結果你也看到了。”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我已經調整了過去的時光中自己插手的所有痕跡，甚至還力所能及的幫了他們一下，但是有了夢魘力量當工具的華和耶太過強大。現在就是你看到的情況了。”
李鋒皺起眉頭：“那麼……他們在這顆星球上一度設定了超乎想象的重型火力甚至太空火力，但是華和耶還是贏了……如果沒太空火力的話，我們怎麼打？”
大秦的力量李鋒還是知道一些的，怎麼看都沒天上的這些東西這麼強大。
奈格里笑了笑，好像對這個問題完全不擔心：“走吧，我們先去瞭解一下函谷關的情況一一有華和耶的力量在這裡，我可看不清楚裡面的細節。”
“為什麼會這麼安靜？”沉默了一會的九聖靈巨人突然開口：“在裡面，我明明聽到了喊殺聲。”
李鋒剛剛才注意到這一點：這個世界安靜的好像有點過分。當李鋒正想說點什麼的時候，突然他發現前面出現了黑壓壓的一大片陰影！
一片密密麻麻的陰影出現在荒涼的地平線上，就彷彿那寸草不生的荒土戈壁突然長出了一片連綿不絕的荊棘叢林般，陰影搖晃著，彷彿潮水般向著鏡面之塔的方向湧來，逐漸可以看到其中的無數扭曲猙獰怪物，它們就如現實世界可以見到的那些混沌魔物，擁有粗壯誇張的體型，彷彿許多生物以詭異的方式胡亂拼湊，從頭到尾都充斥著瘋狂扭曲的氣息——這些怪物跳躍著，推搡著，狂亂地奔襲在大地上，眨眼間便到了眼前！
奈格里卻沒看他們，他轉頭看向了另外一個方向，眼睛裡露出了濃濃的驚愕：這是李鋒在認識奈格里後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樣的神色。
另外一道潮水正從那個方向湧來。
那是一支人類的大軍，至少看上去大部分都是人類，在滾滾塵埃中，無數面容模糊的士兵和將軍們策馬衝鋒，他們的動作呆板無比，動作機械，但是毫不遲疑。大部分士兵和將軍看起來都是不完整的，有了缺少了腦袋，有的上半身掉了一片，有的少了胳膊或者腿，但是這些都沒有影響他們的衝鋒。他們的身體看起來呈現出不正常的灰色，身上充滿了腐蝕的痕跡，這些明顯的特徵一下子讓李鋒想起了前世看到的東西：
“兵馬俑……”
在李鋒的注視下，兵馬俑一往無前地衝鋒著，破爛的裝備和滿身的傷痕都沒有影響他們的腳步與氣勢，同樣是在眨眼之間，這支大軍已經越過塵埃滾滾的戰場，猛烈撞上來自地平線盡頭的混沌軍團。
除了碰撞聲和腳步聲之外，這兩支軍隊的戰鬥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兩個軍團在大平原上撞擊，拼殺，刀劍砍入肢體，爪牙撕裂了鎧甲，每分每秒都有無數的兵馬俑戰士和魔物被撕成碎片，跌落塵泥，魔物在仰天長嘯，兵馬俑將軍呆板的臉上張大了嘴巴，彷彿在發出怒吼——然而一切都沒有聲音。
就如老式的無聲電影般，發生在眾人身邊的這場混戰是完全寂靜的，無數刀光劍影交錯之時，揚起的不過是或許早在幾個世紀之前就已經落下的塵土，在最初的驚愕過去之後，李鋒平靜地看到一名策馬狂奔的兵馬俑騎士從自己的身體中穿過，他意識到這一切只不過是幻影。
在李鋒的注視下，兩隻幻影軍團的戰鬥漸漸接近了尾聲，看上去這似乎是一場雙方都異常慘烈的決戰，幾乎所有有生力量都在廝殺中被消耗，魔物們是不懂得畏懼和疼痛的，它們自然不會退縮，那些兵馬俑卻也憑藉著信念爆發出了同樣的力量，直到隊伍中最後一面旗幟倒下，都沒有任何一名士兵調頭逃跑！
廝殺漸漸停止，最終再無一個士兵站在戰場上，魔物也好，兵馬俑也罷，全都化為廢土上支離破碎的殘骸，並隨著一陣星星點點四散的微光，所有幻影都漸漸消散在空氣中。
但是這些微光大部分都回到了函谷關要塞裡。
“這是發生在兩界屏障的最後一場戰鬥，”一個蒼老平緩的聲音從微光閃爍中傳來，“卻不是他們的最後一場戰鬥。在永恆戰場上，什麼都不會停下，直到石頭化為枯骨，直到枯骨化為怪物，直到怪物化為黃土，一切仍然會繼續輪迴下去……”
一個披著金色長袍的，面目模糊不清的身影出現在了奈格里身邊，這個身影戴著平天冠，手裡還拿著一把寬刃長劍。雖然老者面目模糊，但是寬刃長劍上的圖案清晰無比：正面是人類的漁樵耕讀，背面是人類勇士上斬天神，下斬魔鬼。
“人皇劍。”奈格里看了那個身影一眼：“能獲得這東西的，都不是簡單的人物……你是誰？”
李鋒也在好奇地打量著這位神秘老人——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始終無法對這位老人的面容產生任何確切的記憶，就好像每次看到後者的面孔都會產生一個截然不同的印象，這怪異的感覺讓他一頭霧水。
面對奈格里的詢問和其他人好奇的注視，神秘老人卻沒有任何回應，他只是轉過身，走向遠方：“繼續走吧，繼續走吧，無休無止，無休無止……”
幾位典獄官莫名其妙地對視了一眼，然後九聖靈彷彿突然想起什麼：“那是戰場的方向！”
奈格里沒有熱呢遲疑，大聲說道：“我們追上他！”
神秘老人步行的速度看上去極為緩慢，但實際上快到不可思議，就這麼耽擱幾秒鐘的功夫，他竟然已經遠在數百米開外！
好在這次進入遺忘深淵的每一個人都不普通，沒有人會在平原上跟丟目標，在得到命令之後，其他人都不至於掉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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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他們要追上對方的時候，那神秘老人卻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