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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渡河

這個“莽”字絕不是說寧天是那種猊珩的一勇之夫,相反其領軍之能在冉天憫心中並不在常雲顧瑞等人之下,那是一種橫掃一切對手的氣勢,無論是攻擊或是守禦,不戰至最後一人他們是絕不會退縮的。

常雲下定決心堅守寒淵城北,可在冉天憫軍令到達之後他執行起來也是幹淨利落,沒有半點的拖泥帶水,寒淵城北營用最短的時間集結起來向著黑巖城之處收縮,其軍行之處正是周興、獨孤毓、陸無病等人都極為看重的北嵐鎮,一旦到達此處他便可在同袍的接應之下順利回返,而若是此處被興武軍所佔,寒淵城北營的命運就極為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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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北嵐鎮之地人口不過萬餘戶,可在這個冬天卻成了北境最為關鍵的所在!今戰與寒淵城北欲建全功全在將軍能否佔據北嵐鎮並穩守之以斷賊將常雲之退往黑巖城之路,

“吾知將軍善於用兵精與奔襲之道,故不託他人唯託將軍也,希與麾下士卒戮力同心,勿失孤望,此戰有成血獅營當首功也!”

傳與三軍的都只是軍令,而血獅營統領李昂在接到軍令之時同來的還有興武將軍的一封手書,書中對其與麾下士卒寄予厚望!

北境動盪不安,李昂作為一靈獸兩歲之時便已經父母雙亡,被其族叔撫養長大,幼時便受了家中不少欺凌之處。

到得十三歲上毅然離家而行投入到了軍營之中,這個貌不起眼的少年乃是當時軍中最為勤奮刻苦之人,他沒有過人的武力,亦沒有太多的學識,能有當時的地位與戰績都是一步一個腳印努力出來的,也是在戰場之上用鮮血與生命為代價所換取的,幼時的艱辛使得李昂一心所想的便是出人頭地建功立業!

對於自己的眼光與用人周興是有著充足的信心的,對李昂也是如此。

對自己投效的主公,李昂心中亦有著極高評價,相較與獅皇的名門風範,周興更顯得光明磊落,興武軍眾將一向知曉興武將軍想來是對事不對人的,他可以寬容你性格之中的種種缺陷,只要不影響到所承擔的職責,且公私之間興武將軍是涇渭分明的。

加入興武軍之前,李昂很難想象一個人可以在軍中擁有如此高的威望,在那些士卒將校的心中,周興就是神祗一般的存在,他的言語與軍令是絕對不容一絲質疑的,甚至就是蕭皇在軍中諸人心中的地位也遠不能與將軍相比,因為蕭皇沒有給過他們什麼,將軍卻給了他們百戰百勝,給了他們家人安寧富足的生活,這便已經足夠。

身在興武軍之中,無論是誰都很容易的便會受到這種觀念的感染,李昂也不例外,在周興面前,即便是自傲如他也沒有任何可以狂妄的資本,統軍十數年大小數百戰從未一敗,加之風雲第一將武勇無雙,放眼北境誰能做到?

且在興武軍為將,只需做好自己職責之內的事情便可,你不需要去奉迎任何人,興武將軍會將你的所為看的清清楚楚,只要認真做了,周興便絕不會不知,對於下屬而言只需要將全副身心投入到自己的職責中去便可,其餘一切主公都會有著周全的安排!

數年下來,不知不覺之間李昂對興武軍已經有了很強的歸屬感,對興武將軍更有著深深的感激之心,能將血獅營這樣一支雄獅交在自己手中已經可以說明一切,現在的李昂很能瞭解當年田豐沮授心中的那些想法,倘若此時他在戰場之上陷入絕境,定會廝殺到最後一刻,這樣的一個主公絕對值得他如此去做,就算戰死沙場也是死而無憾了。

接到興武將軍的軍令與手書之後,李昂立刻將之向全軍公開,他要讓士卒們知道在這寒淵城北一戰之中血獅營是被興武將軍寄予厚望的,腿跑斷、人跑死他也定要趕在常雲之前佔據北嵐鎮斷其歸路!

正是帶著這樣一種信心,血獅營全軍踏上了奔襲之路,兩天兩夜的時間,除了四五個時辰用作稍稍休整之外,全軍行進了三百五十裡,此時前部距離北嵐鎮還有五十裡的路程,此時器械營正冒著大雪在搭建浮橋,今晚渡過冰河,再有一個多時辰血獅營便可到達北嵐鎮近郊!

十二月的寒淵城北天氣已是極為寒冷,加之今夜的鵝毛大雪,北風呼嘯之中更見寒氣凜冽,橫在血獅營之前的這條冰河寬有十丈,其上原有的橋樑早就被對岸的士兵所拆除了,常雲在撤退的同時亦下令多處毀壞道路橋樑來延緩興武軍各路大軍的挺進之勢!

冰河作為北嵐鎮的天然屏障自然受到了他的重點關注,絕不會給興武軍留下縫隙。這次大戰,李昂統領的血獅營有先鋒之責,逢山開路、遇水搭橋是必須的使命,在整編之後的興武軍各軍之中這樣的使命都是交由器械營來完

成的,如何使用這個強力輔助兵種也是各軍統領必須要熟練掌握的。

冒著漫天大雪,身裹獸皮的器械營士卒在喝了準備好的薑湯之後便毫不猶豫的跳入了冰寒徹骨的河水之中,河上雖是已然結冰卻不足以承受士卒們身體的重量,浮橋便是透過此處的關鍵,他們的動作還一定要快,能夠早到一刻說不定就能決定整場大戰的勝敗。

興武軍後勤之齊備,物資之充足可說是天下無雙,便是在如此惡劣的天氣條件下,器械營士卒的動作也是極為快捷,不到半個時辰,冰河之上已然搭建起了三道浮橋,血獅營士卒正在不斷的自浮橋之上透過,但河邊李昂的面上卻無半點欣喜的神色,在他看來,大軍透過浮橋的速度還是太慢,倘若沒有足夠的兵力固守,即使能夠趕到北嵐鎮也未必能擋住敵軍莽狂的衝擊,因為那將是對方唯一的生路所在。這三道浮橋已是器械營可以做到的極致了,這般的急速奔行之下,他們必須要拋下很多妨礙其行軍的物資,還要加上沿途的種種消耗。

站在河水之中肩扛木板的許多士卒已是雙唇發青,身上的獸皮雖是具有良好的防水性卻也不能完全阻擋那股徹骨的寒氣,可沒有一人會退縮,這就是他們的使命,一旦有人支撐不住,便會有同袍立刻接替上去,哪怕是用生命作為交換,他們也要保證主戰士卒的渡河!

此時北邊的天空之處漸漸被一陣火光所照亮,李昂的面色變得更為深沉起來,他知道那是大隊鎮魔軍在趕往北嵐鎮,按照這個速度計算,恐怕自己的士卒很難趕在對方之前佔據此處,看來敵軍的反應也是極為迅速的,那個彈丸之地此時已經成了雙方的必爭之處,寒淵城北軍有八萬人馬,自己的血獅營只有士卒六萬,在這個區域性他是沒有任何優勢所在的,在這種天氣地勢之下騎兵營也難以發揮出完全的戰力。

“傳我軍令,全軍涉水。”思慮片刻之後李昂幾乎是咬著下唇下達了軍令,他不能再做任何等待了,倘若被常雲搶先一步佔領北嵐鎮,整個戰局的形勢便會有所更改,為了全域性考量,哪怕此舉會對血獅營的戰力有所損耗此時也顧不上這許多了!

說完李昂率先脫下身上的衣甲將之裹成一團,往河邊衝去!這是寒冬之時涉水的必然選擇,倘若不如此而為的話,衣甲一旦為水溼透在凝結成冰血獅營豈能還有戰力?這般赤身過河只要時間拿捏得當,到了對岸迅速穿上衣甲便可在最大程度之上保護自己不被凍傷,當然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中涉水而過本身便是及其危險的事情,但顯然以眼下的局勢,李昂已然顧不得那許多了,只要能夠截住常雲的寒淵城北營,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他沒有拖延的資本!

一軍統領帶頭如此,士卒們又豈能不奮勇而進,一時間冰河南岸出現了一副奇景,萬餘人動作一致的在脫下身上的所有衣物,並將之高舉衝向還結著薄冰的河水之中,放眼望去皆是一片健壯的身體,在大雪紛飛之下更有著一種別緻之處,噗通的落水之聲不絕於耳,亦不時伴隨著數聲驚呼,那時被冰冷的河水所刺激發出的。此時乃是冰河的枯水期,河水的深度只有五尺左右,也就是普通人的小腹上下,但饒是如此身在水中的李昂也覺雙腿猶如萬針攢刺一般,凜冽的寒氣不斷的透過毛孔遍及至全身,不由自主的就是一陣寒戰,可涉水的動作卻是一步也不能停歇,必須要儘快的渡過河去,在其中停留的時間越長便越危險,寒氣入體可不是小事!

所有的士卒都在咬緊牙關加快著涉水的動作,從浮橋之上透過的士卒們則是沒有半點停留的飛奔向北嵐鎮的方向,方才在搭建浮橋之時李昂便已經定好了從橋上透過的各軍次序,此時場面並未顯得混亂,反而河中一片黑壓壓的身影蔚為壯觀。跋山涉水的拉練在平素的操練之中是常有之事,日常的努力也在此時發揮了作用,士卒們透過河流的速度是頗為快捷的,到了對岸他們會立刻用外衣將身上的水珠擦拭乾淨,然後迅捷的將衣物一一穿起,在這個過程之中所有人都處在蹦跳之中,對抗寒氣,不停的運動怕是眼前唯一可行之法了。

過河之後的李昂不斷扯著嗓子提醒士卒們穿好衣物之後立刻奔行起來,身體動作的停頓只會讓他們越來越僵硬,而就在此時,一陣頗為悠揚的歌聲卻很是突兀的響了起來,雖然其中有著不少的顫音可那內容卻是聽的清楚的,正是市井之間流行的一些猩葷小調!

在血性男兒組成的軍營之中,女人是不變的私下話題,對於這些各軍統領都是不會制止的,當然他們也制止不了,可在操練之中或是戰時行軍之時這樣的小調可無人敢唱,那可是違反軍法的事情,不過凡事總有

特例,眼前的局面就是特殊情況之一。

“大聲點。”李昂不但沒有加以阻止,反而高聲出言喊道,言語之中有著一股明顯的讚賞之義,這樣的舉動是可以讓身處冰水之中的士卒們身體發熱的,說不得還有奇效,說完之後他自己也隨著歌聲扯著嗓子唱了起來,一時間也顧不上自己天生就是五音不全了。

一般而言軍營中的士卒基本上都是久曠之身,一些簡單的男女之事的言語就能激起他們心中壓抑的火熱,此時誰也沒有去在意統領那陣難聽的歌聲,倒是覺得身體之中隱隱間就有了一些熱量自小腹而生,似乎冰寒的河水也稍稍溫暖了幾分,渡河的速度自然加快。

如果說方才萬餘人在河邊同時脫衣蔚為奇觀的話,此時眾人齊唱那些在平時被視為下流的小調就更有些驚世駭俗,換了其他任何時候李昂都絕不會有這樣的行為,可此時看著士卒們逐漸迅捷起來的動作他卻越唱越為大聲,心中對那個起頭唱曲之人更是極為感激,誰能想到這被那些文人士子們所不屑的小調卻與此時發揮了奇效!

寒淵城北之戰興武軍各軍齊頭並進意在常雲的寒淵城北營,李昂領血獅營為搶先機與寒冬之夜大雪紛飛之機遇毅然泅渡冰河,兵家之事的變換莫測與無所不用其極也在此處得到了體現,恐怕便是智深如海的獨孤毓、古墓若白之輩或是見聞廣博若周興、陸耀等人在戰前也絕不會想到那些被視為下九流的小調居然也能在戰事之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可在這些小曲的相助之下,血獅營渡河速度明顯加快!

包括李昂在內,所有的將校都守在火堆之旁不斷提醒著涉水過河而來的血獅營士卒一定要擦淨身周水珠再穿上衣甲,之後還要立刻奔跑起來以增加熱量!迅速渡河只是一種手段而非目的,李昂要的是奔襲北嵐鎮的速度,便在這頗為嘈雜之時他的眼光也在不時看著北邊的那陣火光,以此來推測敵軍的進軍速度,以眼下形勢來看,雙方很可能會在北嵐鎮之地展開一場爭奪戰,而此戰一旦展開必將激烈異常,兵法有云“歸師勿遏”,可想而知鎮魔軍士卒對於退路的看重程度!

在周興軍令下達之後,興武軍各軍猶如數箭齊發,除了此時在泅渡冰河的血獅營之外,虎獸、黑豹、毒牙三軍也都突入到了寒淵城北的境內,常雲之前破壞道路與設置障礙的策略的確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使得興武軍的速度一時難以展開到極致!

幾路大軍的突進並未遭遇到寒淵城北營的有力抵抗,這個情況讓各軍統領都重視起來,他們立刻據此判斷出一個資訊,常雲要跑,寒淵城北一地恐怕已經被鎮魔軍捨棄了。

此時眾人幾乎同時下達了軍令,不惜一切代價追擊敵軍!便在大雪紛飛的夜間,寒淵城北至寒淵森林的官道之上也充斥了狂奔之中的興武軍各軍士卒,眾人額頭之上冒出的白氣竟在寒夜之中形成了一團霧氣,如此極限行軍之下縱以興武軍的強悍與訓練有素也難免出現了士卒的掉隊,可對此一眾大將都沒有絲毫的猶豫,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眼下最為緊要之處就是追上常雲將之緊纏。

倘若讓此人與寒淵城北營數萬鎮魔軍順利撤回鎮魔城,便是得寒淵城北全境也不算大功告成。

就在三軍飛速追擊,李昂泅渡冰河之際,柯斡統領的毒牙營也在急速的趕往常雲軍隊所在,相比於同袍的竭盡全力狂奔與行軍之中,泰忠的進軍則更為謹慎,此處乃是寒淵城北之交,毒牙營的任務要阻擋黑巖城人馬對常雲的接應,便在奔襲之中柯斡亦要保持極高的警惕,此時鎮魔軍的突襲是極為可能隨時出現的,他必須提前對此做出周全的準備。

此時的寒淵城北之戰與其說是兩軍主力的對決倒不如用賽跑兩字來形容更為貼切,興武軍速度達到了極限,常雲的寒淵城北營也是絲毫不慢,此時倘若在高空俯視便能看見兩隊長長的人流在向著一處所在彙集,看起來由北向南的那隊士卒離北嵐鎮之間的距離還要更近!

而在其身後百里之處的官道鄉野之間又是幾路大軍在尾隨追擊,奔跑成了這一場大戰雙方共同的主題,行軍速度將成為寒淵城北之戰的決定性因素!在此戰之前,周興並沒有預料到冉天憫會下定決心放棄寒淵城北,可在戰事之中一向事無巨細的他卻要考慮黑巖城軍會對寒淵城北做出的增援舉動。

按戰前各軍所處的態勢,攻取北嵐鎮斷敵退路中將都可勝任,而周興之所以選擇新編的血獅營來完成這一重任有一個很大的原因便是他對鎮魔軍的增援還是極為顧忌的,切斷兩軍聯絡組織敵軍援軍在其心中更為重要,自然便會選擇興武軍的毒牙營來為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