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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魚幻(其三)

在圓環執行局的檔案存庫之中,有一單獨列出的書架,在上面所堆積擺放的,是自帝首陛下開國以來所記錄在案的所有刑偵事件條目。而在其中某一卷上,則記錄著這樣一個少年,其出生籍貫及姓名皆已無法考證,只知道在他僅僅十四年的人生裡,已經有接近三位數的性命喪生於其手,這其中有成年人,也有少部分老人,但大多數的遇害者,都是與他年齡相差不多的少年少女。

死者的遇害方式大同小異,幾乎都是被誘騙至其住所,隨即被藥物迷暈,而後在昏迷期間被攔腰截斷、並用魚類尾部與其強行拼接,隨後,製成標本安置於地下室之中。當警察搜查其地下室之時,一眼望去,彷彿有無數“人魚”在牆面上暢遊搖擺,也正因為此,這個少年也被冠以了【有史以來最惡少年犯】的稱號。

值得一提的是,在故事的結局,這個少年並沒有成功登上絞刑架。在被警察逮捕、押送往刑場的路上,那群受害者的親屬聯手襲擊了運送囚犯的裝甲車,並將安坐其中的少年拉出車外痛打洩憤,經過長達二十分鍾的圍毆之後,已經奄奄一息的少年也沒有因此而結束受害者親屬們心中的憤怒與仇怨,最終,眾人一致決定用當地最具詛咒的方式,以私刑處決這個年輕的惡魔。他們用鐐銬鎖住少年的手腳,為其掛上數十斤的鐵球配重,並駕船駛出港口來到大海的最中心,隨後,他們便將少年投進了海底,任由那海中萬物將其血肉啃食殆盡。

”你知道,這個故事最絕的地方在哪裡嗎?”樸金成仰坐在沙發之中,並就剛才的講述隨口發問道。

“願聞其詳。”酒櫃之前,聆者倒上了兩杯威士忌,並隨手為前者遞過去。

“那就是,那個少年從頭到尾都認為自己沒錯,不是那種懼怕承擔責任的嘴硬,而是他發自內心地認為自己的行為沒有任何不妥之處。”樸金成接過酒杯稍飲一口,隨即繼續說道,“無論是他動手宰殺自己的朋友,還是用長鋸截斷正在昏迷的人體,或者被受害者家屬毆打之時,他從來都沒半點愧疚之心,甚至直到他沉入海底,被深海之中各種醜陋怪物分食啃噬之時,他仍然沒有想通眾人敵意的來源為何。這個少年,天生就缺少一種東西——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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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倒是有點意思,那麼,他死了嗎?”聆者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毛,隨即像個合格的傾聽者那樣發問道。

“這個少年你見過,直到不久前,他還留在這裡,等候著命令的指向。”樸

金成哈哈一笑,隨即搖了搖手指,而聆者則微微一愣,腦中迅速搜尋同行所有面孔過後,他便有些驚訝地低聲道:“等等,樸大人,你說的那個少年……就是魚幻?”

王之影這個組織的內部,眾人皆是因那個所謂的主子所賜予的力量而被錄用,而在那之前,他們幾乎都互不相識,行動之時也只以對號相稱,至於各自的底細自然也就無人所知。但是現在,這位樸大人卻如此輕鬆地說起了組織成員的過去,這倒是讓聆者倍感意外。

“稍等,讓我先說完這個故事。”樸金成神秘地眨了眨眼,只見其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隨即眯著雙眼開口道,“那個少年被投進深海兩個月以後,在某一天,港口的漁民忽然傳出了那個少年在海浪中現身、並毫髮無損地登上了陸地的傳聞,起初,沒有人在意這種無稽之談,但是,事情開始不對勁了起來。”

“曾經的那些受害者家屬,那些動用私刑處死少年的市民們,在一夜之間,突然全部失去了訊息,或者說,他們都被剝奪了人的身份,在他們的失蹤現場,所有的證據都表明——”

他們,全都變成了魚。

…………

“好了,雖然相處的很愉快,但分別總是要來臨的。”韓非扼住魚幻的殘軀單手提在身前,隨後,那只空餘出的手掌五指根根攥握,在其骨節不斷發出噼啪之聲的空響之時,其拳力的蓄勢也已達到了定點,“怎麼樣,自己被打成這個樣子,能力也已被破解,事到如今,我殺了你,也算是讓你死個明白了吧?”

“唔葛……”被撕開半張臉的少年含糊地吐出了幾個無法辨識的位元組,權當是反駁了韓非的前幾句發言,而後者只是冷笑了幾聲,隨即一記作為終結一擊的重拳破風而出,直接朝向對方殘破的臉龐呼嘯而去。

就是在此刻,足以扭轉戰局的異變突然出現了。

黑色的鮮血在少年外露的喉中奔湧而出,並迅速潑濺到了自己胸前整個領口,一道刺眼的光亮在下方閃爍而發,韓非視線下移,卻見前者那掌握著力量來源印記的右手正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亮,就在這時,一道人影飛身切入戰場,只見其在韓非與魚幻之間錯身而過,在下一瞬間,魚幻的右手便應聲而斷,直接墜落成了一地碎蟲;而韓非則被其借力猛地一踹,整個人立刻倒飛而出,遠遠地掉落在了花海之中。

“喂,拿刀的,還沒死吶!”一腳之力遠遠不至於對皮糙肉厚的韓非造成什麼傷害,只見其翻身而起,並隨手拍了拍身上沾落的泥土,“少來壞我的事,在那別動,等我殺了那個垃圾,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原來是個沒長腦子的,難道你沒看出來,我剛才救了你一命嗎?”孤門冷笑一聲,隨即左手持刀擺出了進攻的架勢,“睜大你的眼睛看看,你口中的那個垃圾現在變成了個什麼東西!”

“哈?”韓非明顯一愣,透過面具之中附帶的儀器,一股異常的讀數開始明顯的飆升,他猛地回頭望去,卻見方才停留著那少年殘軀的地方已然再無蹤跡,而當他將視線轉到地面之上時,他看到無數蟲蟻開始瘋狂地在地面鑽出,並朝著花田的深處集結而去。而在群蟲所前進的方向,一座由密密麻麻的毒蟲所匯聚而成的黑色燈塔正在緩緩拔地而起,在那燈塔的頂端,則放置著一道巨大的鏡狀玻璃。

“你的確是摧毀了我的身體,也看破了我的能力,但是,你還沒有見識過我的全力。”夜空之中,少年那輕緩的聲線再度響起,隨後,只見那位於黑色燈塔頂端的巨型鏡面開始逐漸加速迴轉,似乎,有一種無形的領域覆蓋開始將這滿天花野全部覆蓋。

“而你們,也都會像曾經見識過我全力的人那樣,一同前往應去之地。”

…………

“失去的越多,捨棄的越多,被賜予的力量也就越來越強,這是我等眾所周知的道理。”樸金成十指交叉,在沙發之中翹腿而坐,“但是,無論再怎麼交付而出去,我們這些人也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心臟。這個東西,對我們來說是我們對主子忠誠誓言的證明,也是我們身上唯一還殘存的,也是唯一還讓我們記得自己曾經為人的證明,但是……”

“有個人,在主子的神啟降臨到他面前之後,他便毫不猶豫地連同自己的心臟也一併奉獻而上。對天生缺失情感他來說,【沒有心】這句話反而成了一句標準的陳述句。但是,也正因為此,他過得到了極為強大,卻又無法以自己的意願完全操控的神秘力量。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

食指強調般地戳了戳沙發的扶手,樸金成環視眾人,隨即說出了自己的結論。

“他的真實力量,遠勝在座的所有人。”

並且,也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