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天沒說話。
章凱扶住病床欄杆，像是感嘆又像是在質問：“我父親曾受過傷這回事，家裡從來沒有對外公開過。除了極少數人，就連孫神醫都不曾檢查出來。我們也沒說過，畢竟家父說已經養好了。”
說完，目光炯炯的看向聶天：“既然聶先生能看出來，也就是說，你也是那‘極少數人’之一？”
聶天沉默了一會兒：“不，我不是。”
這個世界所修煉的是“武道”，所以章凱才說是“習武之人”，但聶天的確不是。
章凱卻不信：“如果不是這樣，聶先生怎麼看出來家父曾受過傷？”
又是一陣靜默。
突然，章凱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擔心有不懷好意的人知道？放心，我章凱別的不說，為恩人保密的信譽還是有的。”
章凱自以為想明白了聶天本事的來源，神情一下子也放鬆下來。
至於為什麼不承認，那當然是因為不想讓外人知道。
否則的話，堂堂的武者，哪怕只是外門，也不至於被人傳成一無是處的廢物。
因為特殊的關係，章凱從小就見過不少武者，其中也有不少喜歡隱藏實力的高手，是以非常理解。
聶天並不知道章凱腦補了多少，只是不耐煩再這麼無所謂的糾結下去，乾脆點了點頭，又道：“他的傷沒有養好，也不可能養好。放著不管只會越來越嚴重，最後危急生命。就像現在這樣。”
章凱大驚失色，瞬間沒心情去計較武者不武者的了，一把抓住聶天的胳膊，焦急的問：“你說什麼，家父的傷並沒養好？”
“可那怎麼可能……”說完之後不等回應，章凱卻先搖了搖頭：“家父受傷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要是真沒有治好，怎麼會到現在才爆發？”
章鍾雖然常年臥病在床，可也不總是這麼虛弱的，偶爾也精神好的時候，還能指點指點後輩們的生意，或者在醫院裡見客。
“聶先生，是不是太誇張了？”章凱猶豫半天，不太相信，可又不敢直接說出來。
畢竟現在所有的名醫都束手無策，只有聶天一口說出了原因。
聶天不再廢話，徑直走到病床前面，凝神細看半晌：“十分鐘，十分鐘內不治好，他的就會經脈盡毀，一命嗚呼。”
章鍾安安靜靜躺在床上，閉著眼眉頭緊皺，看起來十分糟糕。
才不過六十出頭的年紀，就已經瘦骨嶙峋，面色蒼白，眼窩深陷，眼圈泛著青黑色。看上去竟有些恐怖。
不需要任何專業知識，一看就知道已經遊走在生死的邊緣。
一聽這話，章凱再不敢耽擱，趕緊把地方讓出來：“請神醫救命！”
短短一句話的時間，就從“聶先生”升級到了“神醫”。因為章凱想起來聶天曾幫他治療時的情境。
也是這樣篤定，那時要不是他及時做出決斷而任由妻子猶豫下去的話，說不定就要先於老父親歸天了。
這樣的經歷，讓章凱對聶天擲地有聲的語氣毫無抵抗能力。
何況，就讓他試試也無妨。
“還是那句話，只要能救回老爺子，你要什麼章家都願意答應！”章凱想起之前院長的話，生怕聶天因此記恨不願意盡力，急忙又補充道：“不管什麼結果，哪怕是從此下不來床，只要能把命救回來，我們都能接受！”
好歹也是接受過上層社會教育的人，倒是沒說出類似醫鬧的話。當然，也是因為知道聶天的脾氣，吃軟不吃硬，威脅只能起到反效果。
沒想到這話一出來，聶天不僅沒有感動，反而很奇怪的看了章凱一眼：“急什麼，既然遇到我，讓他活蹦亂跳又有何難。”
章凱：“……”
這話的語氣太自信太篤定，彷彿說的是什麼天下至理，連圓滑如章凱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接才好。
一個已經六十多歲危在旦夕，並且臥病在床長達幾十年之久的老人，讓他“活蹦亂跳”？
年輕人，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殊不知在聶天的眼裡，六十歲的武者和剛出生的嬰孩，並沒有多少區別。
愣了半天，章凱才說出一句：“自信，自信也挺好的……”
聶天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也沒有興趣，只是伸出手揮了揮：“離遠點。”
本意是嫌他聒噪，章凱卻理解成了不願意讓外人看到治傷的手法，頗理解的點點頭，幾步就退到了門邊上，還特地喊了一聲：“聶先生放心，我有近視，在這裡什麼也看不見！”
外頭張有成貼在門上偷聽半天，偏生特護病房的隔音好得嚇人，到現在才聽到章凱喊的這一句，急得是抓耳撓腮。
什麼看不見？
現在早就不是古代了，治病救人還必須得揹著人不成？
別是，別是小章先生受了那小白臉的蠱惑，就由著他瞎折騰吧？
那還不折騰出人命來！
不，這樣不行！
張有成眼珠子一轉，叫來一個護士繼續聽牆角，自己跑到廁所裡，鬼鬼祟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雯雯嗎，我是張叔叔啊……對，你出來了嗎，趕緊來醫院，你爺爺出事啦！誒，好，那叔叔等你！”
結束通話電話，張有成嘿嘿一笑。
他身份不夠治不了那小白臉，等那小祖宗來了，還治不了嗎！
病房裡，聶天掀開被子，粗略掃了眼章鍾瘦的跟竹竿似的身體，暗暗搖頭。
經脈破壞到這個地步，又久久沒有得到修復，此時早已經定了型，藥石無用。
再拖個幾分鐘，哪怕是佛陀在世，也不可能救得了他了。
“今日遇到我，也算你緣法到了。”聶天嘆息一聲，從口袋裡取出一枚烏黑透亮的圓形藥丸，在門邊的章凱反應過來之前，一把將其塞進章鍾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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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熟練地卡住下巴輕輕一按，藥丸便順著食道滾落下去。
“這，神醫，你……”章凱的阻止卡在喉嚨裡，最後只發出一聲苦笑，“聶先生，敢問你給家父用的是？”
那光禿禿一枚藥丸，沒有外包裝盒不說，還是從褲袋裡隨意掏出來的。
比三無還三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