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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愚民難責

徐恪順著老者左手所指的方向,卻見那裡正有一口水井。這時,隱約聽得井中似有呼救之聲,他疾步走到水井邊,揭開井蓋,果不其然,井底的水桶邊,有一個女子浸在井水中瑟瑟發抖,那人正是老者唯一的女兒稻田姬。

徐恪忙將稻田姬拉出了井口之外。他見稻田姬衣衫盡溼,渾身發顫,凍得厲害,便讓二弟朱無能到周圍尋了些破木椽子,生起了一個火堆。

這時天色已黑,徐恪扶著稻田姬在火堆旁烤火取暖。稻田姬身子稍稍暖和了一會兒,便左顧右盼,問徐恪道:“恩人,我阿爺呢?”

徐恪心知無法隱瞞,便將那老者的屍身抱到了火堆旁。稻田姬一見慘死的父親,心中悲慟莫名,頓時匍匐於老者身上,放聲痛哭。

徐恪嘆了一口氣,安慰稻田姬:“姑娘節哀!人死不能復生……”

見稻田姬哭了長時仍不能止,徐恪心中不忍,便上前拍了拍她的後背,言道:“姑娘,你阿爺是不是死於那八岐蛇怪之口?你放心,你阿爺的仇我們來給你報!我們這就殺上島去,斬了那怪物的八個蛇頭,來祭奠老伯!”

未料,還未等徐恪動身,稻田姬卻一把拉住了徐恪,哭泣道:“我阿爺……不是……大蛇弄死的!”

“啊?”徐恪茫然道:“那你阿爺是?”

稻田姬卻一頭撲進了徐恪的懷中,嚶嚶啜泣道:“我阿爺……是被……被他們給打死的!”

徐恪見稻田姬哭得傷心,心道她如今已無父無母,世上便只剩了她孤身一人。這一番滋味他幼時也是感同身受,是以便不忍將她推開。直至稻田姬在他懷中哭了個梨花帶雨、雲鬢散亂,方才柔聲問道:“姑娘,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蛇怪未曾來過嗎?”

這時,稻田姬才坐起身,理了理額前的鬢髮,漸漸止住了悲聲,將整個事情的原委告知了徐恪。

原來,徐恪與朱無能離了村莊之後,沒過多久,那八岐大蛇就現身村內。它晃動巨大的蛇尾,將村莊內的瓦屋盡數撞塌,又到處噴火,只過了片刻,一座安穩平靜的小村莊便被大蛇破壞殆盡。

當時,老者見八岐大蛇到處肆虐,情急之下,就用井繩將稻田姬放到了水井裡,又蓋上了井蓋。

那大蛇發洩完了心頭的怒火之後,便遁去無蹤,對村裡的漁民卻並未傷害。除了有兩個年老體弱者,未能及時逃出,被坍塌的房屋壓死了之外,全村數百戶漁民,都僥倖保全了性命。

待大蛇遁去之後,全村人又回到村中,眼見得昔日賴以棲身的家園盡遭焚燬,婦人小孩嚎哭不止,那些成年男子卻將滿腔怒火,都發洩到了稻田姬一家人的身上。在村長的帶頭下,全村百餘名青壯男子,都一起氣勢洶洶地趕到老者的家中興師問罪。

任憑老者跪地苦求,村長還是堅持讓他交出稻田姬。老者剛剛經歷失而復得的欣喜,此時哪裡肯捨得再交出女兒的性命。村民們搜遍角落都找不到稻田姬的影蹤,便對老者拳打腳踢,一通折磨。可憐那老者本就身體羸弱,又飽受了村民們的一頓老拳,一時抵受不住便魂夢歸西。村民見老者被毆致死,這才做鳥獸散去……

稻田姬在水井中聽得村民們與她父親爭吵之聲,她著急著就想出井幫她父親解圍,怎奈手中無力,攀爬不上。幸得徐恪發現,才將她救出了水井。她見父親滿臉血跡,立時猜到了行兇之人定是那些無知村民。此時,稻田姬的心中,焉能不悲憤莫名!

知道了老者死亡的真相之後,徐恪又感嘆了一聲。他雖覺那些村民愚陋自私,但也罪不至死。畢竟他們喪失了賴以為生的家園,一時衝動,失去了理智,徐恪自也不能找他們復仇。他只得好言勸慰了稻田姬一番,便道死者入土為安,先將老者好生安葬了再說。

朱無能有現成的釘耙在手,便就地挖了一個深坑。此時也找不到像樣的棺木,徐恪只得尋了些村中殘存的破衫麻布給老者蓋上。二人就將老者草草掩埋,在上面起了一個墳頭。稻田姬對著她父親的新墳磕了三個頭,心中卻暗暗發誓要為父親報仇……

諸事安頓已畢,稻田姬便呆呆地望著徐恪,靜等他下一步的安排。徐恪撓了撓自己的額頭,心中仿徨無計,只得轉頭問朱無能:“二弟,你看接下去,咱們怎麼辦?”

朱無能掄了幾下手中的三齒釘耙,漫不經心道:“好辦!大哥,你就帶著新媳婦回家,從此好好過你的快活日子!這大蛇麼,俺老朱一人也能對付!”

“這怎麼行!”徐恪立時否決了朱無能的提議。他心道,叫你出個主意,你就這麼胡說八道?真是豬嘴裡吐不出個象牙來!你難道不知,我發愁的是眼前這位女子,到底該如何安頓?!她孤身一人已是可憐,如今家園被毀,鄉民不容,實在不能對她放任不管。可我畢竟是一個穿越之人,此次就是為打怪而來,就算我有心照顧,又如何顧得了她?

稻田姬卻彷彿看出了徐恪這一番心中躊躇。她上前鞠了一躬說道:“恩人,你們去吧,不用……管我!”她的大乾官話說的遠沒有她父親流利,講起來一字一句,頗為生硬。

徐恪無奈問道:“姑娘,這裡可還有你別的親戚嗎?或者,你想

去什麼地方?不管多遠,徐某一定將你平安送到!”

稻田姬此時卻沒有哭泣,而是強忍悲慼,眼裡含著淚水,決然道:“除了阿爺,我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不過,沒關係的!稻田有手有腳,自己一定能照顧好自己,請恩人放心吧!”

沒想到,這一位桑國女子,外表如此柔弱,心志竟這般堅強!這一點倒是令徐恪頗感意外。不過,徐恪卻也是個倔強之人。所謂倔強之人的性格,便是別人強加於他的,他寧死不願為之,別人好意拒絕他的,他卻偏要去做!此時,徐恪一拍大腿,拉起朱無能的手,便道:“二弟,咱們走!今夜我們就去端了那惡怪的老窩,為老伯報仇!”

言罷,他又朝稻田姬招手言道:“姑娘,你暫時就跟著我們吧!放心,有我徐恪在,這天底下就沒人能傷得了你!”

“好!”稻田姬也非常爽快,只說了一個字,就跟在了徐恪與朱無能的身後。她雖然心志堅強,但若真的能從此跟隨著徐恪,她心中也是歡喜。

此刻,徐恪心中也是矛盾之極。對於稻田姬,他腦海裡有一萬個聲音讓他棄之不顧,只有一個聲音在說:“不可以!因為她需要你!如果你不管她,她隨時隨地都有危險,也許還活不下去……”恰正是這一個聲音,讓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抗拒。

三人出了村莊,走到了海邊。由於避水珠在朱無能的身上,徐恪便一手拉了朱無能,一手拉了稻田姬,三人正準備一同跳入大海。不想,海邊的月色中,卻悄然走出了一個黑影。那人一身緊束的黑衣,連頭臉也盡皆矇住,只露出一雙眼睛。便只是那一雙眼睛中,目光卻炯炯如電,徐恪認得那一雙眼睛,此人正是伊禾谷主,先前與他們一道力戰大蛇的伊禾瀧。

“徐朋友!我們又見面了!”伊禾瀧走到徐恪面前,張開雙臂,好似要同他擁抱。

“原來是伊禾谷主,深夜到此,是為何故?”徐恪只是抱拳行禮,問道。

伊禾瀧笑著反問道:“徐朋友,你們是不是想要去殺死八岐大蛇?”

徐恪道:“當然!難道你不想這麼做麼?”

伊禾瀧道:“我這次來,就是特意來幫你們的!我們一起攜手,一定可以殺死八岐大蛇!”

徐恪不以為然道:“那你還攔著我們做什麼?”

伊禾瀧哈哈大笑道:“我攔你們,就是在幫你們!徐朋友,你可能不知道,這八岐大蛇,越是到了晚上,能力就越強!大凡蛇類都是白天睡覺,晚上覓食。今天晚上月亮又這麼圓,大蛇靈力正旺,你們如果就這樣過去,恐怕,很難打得過它!弄不好,你們還會受傷……”

徐恪看了看伊禾瀧,又道:“那麼……伊禾谷主有什麼高見?”

伊禾瀧笑道:“高見談不上,低見倒是有的!徐朋友、豬朋友,還有稻田姬,從這裡往西五十裡,就是咱們下野郡的多磨鎮。不如,我們先到鎮上去投宿一晚,到了明天正午,陽光最好的時候,我們再殺上島去,怎麼樣?”

徐恪望向朱無能:“二弟,你覺得如何?”

“全聽大哥的!”朱無能甕聲道。

“好,伊禾谷主,那就煩請你前面帶路,我們這就去鎮上投宿!”

……

伊禾瀧便當先而行,他運起輕功,足不點地,撒開兩腿奔行如飛。徐恪揹負了稻田姬隨後緊緊跟上,朱無能身形胖大,他肩扛著釘耙。反倒是落在了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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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恪仰望高天,只見一輪圓月兀自當空朗照,月色清潤如洗,四野一片皎潔,他不禁問道:“伊禾谷主,請問,今天是什麼日子?月亮還這麼圓呢?”

伊禾瀧身為伊禾谷主,自負武功已是天下少有,尤其是他這一身輕功,更是鮮有對手。此刻他有心賣弄,運足了氣力,直如草上騰飛一般,風馳電摯而前。卻見徐恪一直氣定神閒地緊跟在他身後,無論他如何用力,對方始終不離他三步之外。伊禾瀧見徐恪身上揹負一人,尚能如此奔行如飛,對他這一份輕功的造詣已是欽佩莫名。此時,聽得徐恪竟還能悠然出聲,當下不由得臉色大變。

伊禾瀧不禁暗道:“想不到,乾國竟有如此高手!我皇的宏圖霸業,看來得徐徐圖之……”他心有所思,腳底下便慢了下來。他索性將身一頓,驀地停住了步子,有心想讓徐恪出一個洋相。未料,他剛剛停步,徐恪也已然在他身旁瞬間止住了身形。只是那朱無能,身體太過肥大,一時未能止住前衝之勢,又遠遠地滑行到了前面。

伊禾瀧信步往前,假裝欣賞月色,笑道:“怎麼,徐朋友過得連日子都忘記啦?昨晚是月半,今天當然是十六嘍!”

徐恪忙問道:“是二月十六麼?”他心道我自然知道是十六,我不就是想問問,如今到底是幾月份?

伊禾瀧帶著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徐恪,回道:“今天是太倉十六年元月十六,現在是戌時,徐朋友,我說的對不對?”

徐恪道:“對對對!然則,這太倉十六年又是哪一年?”

伊禾瀧淡然笑道:“依照你們乾國的年號,今日該是康元七十一年元月十六。聽說你們乾國的上元燈會,非常好看!今晚的長安城,想必應該是

通宵不眠,熱鬧得很了……”

徐恪笑道:“哦……原來如此!”他這才知道自己跨過了虛空之門,來到的時間是一個多月前。

伊禾瀧當然無法猜到徐恪真正的用意。他只道徐恪繞了一個大彎,就是想炫耀大乾國曆法的正統,以此來表達對他們小國蠻夷的不屑。他聽得心中惱怒,卻也不便發作。

原來,當時神洲諸國,包括瀅洲的桑國,都以乾國為尊。所行的曆法、習俗、規制甚至於言語文字,大多遵循乾國。桑國偏處大海之東,地小人多,禮法難行,教化不易。歷代的桑國國君便都大力推行乾國的文字和語言,研讀乾國的禮教經典。是以桑國子民,無論男女老幼,大多知道一些乾國的文字語言,尤其是國中官員士族,更是以熟知乾國儒學、通曉乾國典籍為榮。朝堂之上所言,大多也是乾國的官話,倒是他們本國的土語,卻很少有人用它。

雖然這桑國上下都在爭相學習乾國的文典規章,但桑國的風氣卻是極端地自負和極度地自相矛盾。一方面,完全照搬乾國,極少創新;另一方面,自國君以下,幾乎人人都在夢想著超越乾國。是以,今夜徐恪只是偶然間問詢了一下今夕何夕,卻無端得罪了這位伊禾谷主。

伊禾瀧忽然腳下加力,又如風一般,奔在了前面,徐恪便也緊緊跟隨在後。三人各自鬥力,又行了半刻工夫,就到了多磨鎮上。

伊禾瀧找了鎮上一家最大的客棧,花錢要了四個最好的房間。那店主人見了伊禾瀧的這一身打扮,滿臉畏懼之色,連銀錢也不敢拿,誠惶誠恐,殷勤服侍。眾人吃罷晚膳,便各自回房休息。

這一天的晚飯,朱無能終於沒有多吃,也不再喊餓,只因白日裡那幾隻肥大的豬腿,實在是將他的肥肚給撐飽了。倒是這稻田姬,估計長時未曾進食,竟然不顧心中傷痛,大口吃下了許多的飯糰……

一夜無夢,徐恪次晨醒來,天光已然大亮,朝陽冉冉升起,又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眾人早膳之時,徐恪便提議由他們三人上島即可,稻田姬只需在客棧中等待。不料,他話音剛落,卻遭到了兩人的同時反對。一個是伊禾瀧,另一位,竟是稻田姬。

徐恪便問伊禾瀧是何緣故。伊禾瀧回道,那八岐島的鬼剎洞中,空間狹窄,地形逼仄,於自己一方施展劍法多有不便,況且,洞中盡是些汙穢之物,那八岐大蛇口中還會噴毒,毒氣淤積在洞內經久不散,自己三人若與之力戰良久,難免又會被毒氣給逼退,到時候,就會同元月十五那一晚一樣,功敗垂成。

朱無能聽得頗為不耐,便問他:“那怪蛇就藏身在洞裡面,不進洞去打怪,你還能使一個‘美人計’,把它給誘出來不成?!”

不想,伊禾瀧卻撫掌笑道:“豬朋友,你真是個聰明人,我們就是要用那個‘美人計’把大蛇給引到洞外,然後把它團團圍住,亂劍斬殺!”

朱無能看了看伊禾瀧,又看了看稻田姬,不以為然道:“你是要拿我大哥的新媳婦來作誘餌吧?只怕……我大哥可捨不得哩!”

果然,徐恪聽得伊禾瀧這條計策,立時便搖頭反對道:“不成,這樣做太危險了!稻田姑娘就算跟我們上島,也只能遠遠地躲在海邊,我們幾個進洞殺蛇!這一次,我定要斬下它八個蛇頭!”

未料,徐恪話剛講完,稻田姬竟然拍手歡呼道:“恩人,你記住我的名字啦!稻田……好開心!恩人放心,稻田願意做誘餌,只要能幫到……大家!”

“這個……”徐恪情不自禁地撓了撓他寬闊的前額,訥訥言道。他沒想到,自己無意間卻說出了對方的名字,咳!誰叫你的名字這麼好記呢!稻田稻田,誰家還沒有個一畝三分稻田吶!

“呃……這個……稻田姑娘,你也別一口一個‘恩人’這樣叫我了。徐某區區舉手之勞,何勞姑娘掛懷?你就跟伊禾谷主一樣,稱呼我一聲‘朋友’即可,咳!大家相逢一場,自然就算朋友,朋友之間,理當幫忙……”徐恪又道。

徐恪心中亦不得不承認,無論他如何努力,想要快速忘卻那一夜的纏綿過往,“稻田”這個名字卻還是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今日脫口而出她的名字便是最好的證明。既然話已講明,此刻當著外人的面,他也不想再被稻田姬“恩人恩人”的,叫個不停……

“是啊!朋友之間,就應該幫忙,所以,稻田我要去……幫助恩人!”稻田姬聽了徐恪這一番話,更加興奮地說道。

這時,伊禾瀧又補了一句:“徐朋友,據我們早先觀察,那條大蛇有個習慣,就是到了它嘴邊的獵物,它非吞吃了不可!如果吃不到,它就會窮追猛趕!元月十五那一晚,它已經聞過稻田姬身上的味道,不管千里萬里,它都是要追過來的!只要有稻田姬在,八岐大蛇肯定會現身。只要它爬到山洞外面,我們就一起堵住它,合力將它斬殺!徐朋友放心,不會傷到稻田姬一根毫毛!”

這一番道理,直聽得朱無能也不由得頻頻點頭。連五歲孩童都能聽懂,在洞外擊殺大蛇,肯定是比在洞內與它激戰更為有利。不過,徐恪還是一拍桌子,沉聲道: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