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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躑躅後園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三月二十四日、未時、長安城韓王府後園】

昔日青衣衛南安平司的千戶裴才保,自辭去千戶一職之後,憂愁難解,百無聊賴,便時常到那得月樓裡,花錢買醉,聊以為歡。

今日陽光好,天氣明媚,得知貓妖已除的訊息之後,他便也和其他男人們一樣,跑來這得月樓裡喝酒。

待得酒足飯飽之後,他醉醺醺地走出門外,在溫暖而明媚的陽光下,他悠閒地打了幾個飽嗝,又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只覺分外滿足。剛才那一個與他相撞的青年男子,雖然對他口出不遜之言,然轉瞬間,他便已不放在心上。

“咳!……不當官也好啊!”裴才保心下感嘆道:“以前當個什麼勞什子的千戶,終日忙東忙西,還要忙六爺的那些破事,哪有如今這般悠閒?!”

以前,裴才保夾在沈環與孫勳之間,明面上他是偏向孫勳,暗地裡,他卻也不敢得罪沈環,甚至於,他聽沈環的話還要比聽孫勳的多一些。不過,這夾門匾的滋味委實也不好受,他兩方面都不敢得罪,自然便兩方面都不太討好,若是沒有韓王李祚暗地裡幫他撐著,怕是早已不能在青衣衛中立足。

如今他武功全失,雖不能接著擔任千戶,但也從此避開了青衣衛中兩大派系的紛爭。

“或者,這也算因禍得福吧?”裴才保這樣自嘲著,信步往城北走去,那裡有一座王府,裡面住的,正是他的老主子,韓王李祚。

雖然,他與韓王李祚已近半個月未曾見面,但是,若他今日沒聽到得月樓裡那兩人的說唱,此時依舊不會前往韓王府。

一隻獵狗,若失去了奔跑捕捉獵物的能力,有哪一位主人,還會再費心費力地養著它?

裴才保自知已沒有絲毫被利用的價值,是以哪還有顏面再去面見韓王?

不過今日,他聽聞那兩個說唱者於插科打諢之間,所提及的“明月皎皎”,立時心中又被勾起了一團“大火”。

他原本就是個風月場中的老客,此時聽得翠雲樓中又多了一景“明月皎皎”,心中如何還能按奈得住?

怎奈,裴才保也知道翠雲樓裡的規矩,若沒有銀子,當真是連大門都跨不進去。如今他已不在青衣衛上值,非但失去了每月的俸銀,連那些四處孝敬他的“暗錢”也早已分文不見。今時今日,對於裴才保而言,能夠進到得月樓喝酒已是勉強,叫他如何還有銀兩再去翠雲樓裡快活?

於是,原本已無顏再見韓王的裴才保,為了想一窺“明月皎皎”的真容,也為了他心中那一團按奈不住的“大火”,此時也只得厚著臉皮,去覲見他的老主人。

……

半個時辰之後,裴才保在韓王府總管的帶領之下,來到了王府的後院。

此時,韓王李祚剛剛吃過午飯,正帶著一幫家丁手下,在自家的後院裡玩著蛐蛐兒。

李祚玩得正盡興,見裴才保來了,竟也不以為忤,反倒是哈哈一笑。當下,李祚拍了拍裴才保的肩膀,便將他帶到了後園中的一座小亭子裡就座,總管隨即送來茶點。

亭子裡相比後院的蛐蛐場,已然安靜了許多,李祚端起茶盞淺淺啜飲了一口,朝裴才保問道:

“才保啊,怎地這麼長時間才來?現如今你不做官,反倒更忙了不成?”

裴才保忙施禮賠罪道:“六爺恕罪!裴某如今已是一個武功全失的廢人,六爺瑣務繁忙、日理萬機,裴某也不敢擅自打擾啊!”

之前,李祚一直是秘密與裴才保接頭,並無人知道他倆的主僕關系,是以裴才保一直以“六爺”來稱呼韓王李祚。如

今,兩人的關係已不必隱瞞,而且,這還是在韓王府中,然裴才保畢竟已叫慣了“六爺”,是以一下子還改不過來。

李祚笑道:“我有什麼忙的?無非是整日關在自家的後院裡,鬥鬥蛐蛐,玩玩蹴鞠罷了!你什麼時候想我了,就只管來,這韓王府的大門,會一直為你開著的!”

裴才保心下不禁一陣感動,他忙站起身,雙手抱拳,躬身行禮,懇切道:

“才保多謝六爺看重!只可惜,如今我已是一個……”

李祚擺了擺手,打斷道:

“你不就是武功全失了麼?武功雖然沒了,但你這條命還在,有什麼可傷心的!至於難受成這樣麼?”

李祚隨即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你瞧瞧我,原本就沒什麼武功,這不也活得好好的麼?”

李祚揮手讓裴才保坐下,又勸道:“所以啊,一個人能不能有所成,關鍵看他心裡怎麼想,和他會不會武功,也並沒什麼關係!”

裴才保長嘆了一聲,又復落座,他喝了一大口茶,道:“六爺既然這麼說,那屬下也斗膽要勸一句,如今太子之位虛懸,六爺又一向深得皇上喜愛,值此風雲際會,六爺切不可耽於享樂,只知道呆在家裡玩蛐蛐呀!”

李祚卻搖搖頭,冷笑道:

“這個太子位,我是不想爭了,他們想爭,就讓他們去爭吧!我只想做我的太平王爺,將來,能求得一個善終的結局,就不錯啦!”

見此時的李祚,眼光中已無昔日的奪目神采,裴才保心知這位老主人確已無覬覦大位之心,他便也不再多言。他今日跑來王府,原本就不是勸他主人上進來的,此際見李祚彷彿也有心事,只得低頭拿了幾塊糕點,一邊吃糕,一邊喝茶。

“倒是你……”李祚卻瞧了瞧裴才保,又復言道:“難道,從此就做一個平民了?我好幾次想舉薦你去刑部為官,你為何不肯?”

裴才保囁嚅道:“六爺,你說的那個‘刑部員外郎’,就只是個從四品……”

“從四品怎麼啦!”李祚不禁來氣道:“就這麼一個從四品的官職,也還是我費心費力,好不容易才幫你去求來的!再者,你原本的南安平司千戶,不也就是一個四品官麼?!”

李祚的心裡,自然是對裴才保大為失望。他心想,如今我大哥被囚,二哥也倒了,朝中一下子空出了這麼多官位,我有心想往朝廷裡去塞幾個人,卻實在找不出信得過的手下。偏生讓你裴才保去刑部當官,你竟然還不肯答應?!你知道最近老八、老九、老十他們,往京城六部裡塞裡多少人麼?我若連一個親信也沒有,今後在朝中,面對著老八、老九、老十他們的大批手下,你叫我如何立足?

其實,今日的李祚,每當想起這些窩心的事,他心中總不免有些後悔。他後悔當年沒有用心讀書,後悔當年沒有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後悔當年沒有象他八弟一樣,結交了那麼多的王公重臣……他後悔的事,實在是太多了。

如果他當年用心讀書的話,他就不會厭惡那些讀書人,反倒會禮賢下士,跟他八弟一樣,終日跟讀書人呆在一起,還能贏得一個“賢王”的美名。

如果他當年把心思放在正道上,他就不會整日就知道飲酒遊獵,鬥雞蹴鞠,到最後,除了“練就”了一身玩樂的本事外,其它的什麼也沒學會。

如果他當年能夠多長一些心眼,多出去走動走動,以他六皇子的威名,總是能交結到一些權貴,也不至於到了今日,在朝中毫無根基可言。相反的,因為他玩心太重,朝中已盛傳韓王就是一個“玩樂王”。如此終日冶遊,只知享樂之輩,又有幾人願

意真心歸附?是以,就算他李祚想要招攬人馬,也未必能找到他所滿意之人。

不過,話雖如此,若教時光倒流,讓李祚真的回到二十年前,他一樣還是不喜歡讀書,一樣還是喜歡到處玩耍,一天到晚,就知道玩蛐蛐、鬥公雞、蹴鞠、飲酒、狎妓……

人性就是如此,自李祚出生那日,便已註定他這樣的個性,又豈是一個“悔”字能夠改變?

是以,今日的李祚,雖然對裴才保大為失望,但也只能被迫對他“寄以厚望”!

裴才保自然無法知曉他這位主人心中的糾結,此時卻猶豫道:

“這刑部員外郎雖說也是個四品,但畢竟上頭還有侍郎和尚書。屬下做了幾十年的武職,從來沒當過文官,這刑部又掌管著邢獄之事。屬下擔心,若屬下萬一有個閃失,就會辱沒了六爺的聲名……”

李祚耐著性子,接著勸道:“你不用擔心損到我的聲名,我也沒什麼聲名可以讓你辱沒的。你只需到那裡去好好做事,真出了什麼事,自有本王給你擔著!這武職和文官,都是當官辦差,又有什麼不同?!你連一個青衣衛的千戶都做的好,難道,還幹不了一個刑部的員外郎?”

見裴才保兀自沉吟不語,李祚又道:

“再說了,刑部管的是查案斷獄,你在青衣衛裡,不也是管查案的麼?如何讓你換了一個地方,你就不敢幹了?”

裴才保遲疑道:“六爺美意,屬下感激莫名,這件事,能否容屬下回去再考慮幾日?”

李祚勸了老半天,見裴才保還是不肯答應,不禁拍了一下石桌,霍然起身,作色道:

“本王是讓你去做官,又不是讓你去坐牢!本王就不明白了,你怎地如此不情不願?”

“難道……做一個平頭百姓,就這麼快活嗎?”

裴才保卻還是坐在那裡,埋頭只顧吃吃喝喝,其狀如耳聾了一般。

自然,裴才保並不是不想去當官,他也更加不願得罪這位老主子。

他只是早已打聽過,如今的刑部,侍郎一職尚自空缺,而尚書卻是剛剛從侍郎位置升上去不久的成克中。舉朝皆知,這成克中乃是一個出了名的難纏,“成剋星”的大名絕非虛言, 誰要是被他給盯上,不纏得你脫一層皮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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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郎既然空缺,整個刑部便是尚書一人說了算。如今若自己就這樣冒冒失失地去刑部做一個員外郎,成天被那“成剋星”給管著,哪裡還能有昔日青衣衛南安平司那般自由自在?!

裴才保心道,你韓王若真有本事,便當舉薦我做一個刑部侍郎才是,至少還能與成克中抗衡一二,可你讓我去做一個什麼……刑部員外郎,那我豈不是終日要被那“成剋星”給呼來喚去?這還罷了,若我稍一有個閃失,上值遲了片刻,或下值早了幾分,被那“成剋星”給逮到了,還有我好果子吃麼?!

在裴才保的心目中,這刑部員外郎雖也是四品,但怎麼能比得上一個四品千戶來得實在?再者,與其在成克中手底下受苦,倒不如他無官一身輕,終日喝酒買醉來得快活。他哪裡知道,以韓王李祚的能力,能幫他要來一個從四品的員外郎已是極限,他若還想去當一個侍郎,那簡直是痴人說夢了。

……

見裴才保鐵了心不想去當官,李祚無奈地轉身,背對著裴才保,沒好氣地問道:

“你既不想去刑部,那你今天來這裡作甚?”

裴才保猶豫了半響,終於鼓起勇氣,覥顏說道:

“六爺,你可曾聽說,咱長安城裡又新添了一景,喚作‘皎皎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