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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從師明禮

大乾康元七十年十一月二十一,申時,長安城南,懷貞坊,秋葉草堂。

徐無病迎著向晚的餘暉,在長安城南一路查詢了近兩個時辰,終於來到了秋明禮的府邸前。

這是一處毫不起眼的宅邸,四周灰牆瓦房,皆是一片民居。宅邸的大門朱漆剝落,既沒有闊氣的高聳門樓,也不見鎮宅的石雕獅獸,只在門上懸著一塊門匾,上書“秋葉草堂”四字,筆畫銀鉤鐵劃,筆力雄渾蒼勁……

也難怪周圍居民不識,若非親眼所見,任誰都不能相信,這竟是一座當朝三品大員的府邸。

整個長安城坐北向南,自古達官顯貴皆信北面為尊,故長安城正北是太極宮,往東是大明宮,東北住的大多是官宦門第,西北則是以天寶閣為首的商賈鉅富,東市與西市開在城中央兩端,城南便是平民居住的區域,越是往南,越是擁擠不堪。秋明禮為官業已二十餘載,卻硬是將自家的宅邸安在了平民之中。

徐無病上前叩門,出來一個小童,年紀十六,長得很是秀氣,他問明了無病的來意之後,便客氣地將他帶入前廳,奉上茶水。

小童名喚“平安”,他說秋老爺人在戶部,過不了多時便能回家,讓徐無病在廳中稍待……

徐無病左右無事,便在秋先生的草堂中走來踅去,他見那“秋葉草堂”不過是個兩進的院落,廂房、正房都甚為狹小簡陋,院中的青石板多已開裂,長了許多青苔雜草……整座府中便只有兩個僕人,一老一少,老的年約五旬,名叫“喜樂”,專司清潔打掃、廚房造飯,少的便是書童“平安”……

“咳!……想不到,秋先生的居所,簡陋如斯……”

無病與平安聊了幾句,又回到前廳坐下,喝了幾口釅茶,不由得回想起了昨日與胡依依的一番對話……

“胡……姐姐,你是說,我之前拒絕魏王的一片美意,不去青衣衛當差?……”徐無病見碧波仙子臉上忽然現出一副憂容,不禁心中也無端地生出一絲歉疚之情。

胡依依點頭說道:“雖說‘君子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然大丈夫也當以天下蒼生為己任,有所為有所不為也……你讀了許多聖賢之書,這些道理應該懂得,須知,獨善其身容易,兼濟天下則難啊……”

徐無病道:“可是,胡姐姐,那青衣衛……是如此骯髒齷齪之地,行的又盡是些陰險歹毒之事!無病實在不願,與那些豺狼為伍,虎豹同列……”

胡依依道:“天下之道,人有善惡,器無好壞。那青衣衛不過一‘器’耳!器在他手,便是為非作歹,器在你手,盡可行善助人……若你手中無器,便淪為刀俎之肉,任人宰割;若你手中有器,便可揮灑自如,盡興施展……今日,只有盡你所能,將這手中之器,打磨得愈是剛強、愈是銳利,來日,方可一展胸襟,為天下黎民請命,為百姓蒼生造福!……”

胡依依只一個柔弱女子,卻道出了這一番洋洋大論,直聽得徐無病沉思良久,直至豁然頓悟,道:“胡姐姐,無病知道了……”

胡依依道:“你知道什麼了?你可知道……這幾日,要不是我與小舒護著你,你早被那些爪子們抓進青衣衛的大牢裡了,就算你修了些功夫,可好漢也敵不過他們人多……你卻一味鑽在縫子裡,就知道兒女情長,天天唉聲嘆氣,只管自己在客棧中買醉……我便讓小舒買了諸般天下好酒,索性讓你喝個一醉方休!……”

無病不由再次羞得滿臉通紅,雙手抱拳,低聲道:

“胡姐姐教訓的是!前番是無病任性了,今後,無病做事,但聽姐姐吩咐……”

那舒恨天卻不失時機地補了一句:“我說老姐姐,你也別太責怪無病老弟了,無病老弟要是連‘兒女情長’也不會,你心裡,怕是更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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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依依白了舒恨天一眼,道:“也怪我……腿傷休養了兩月有餘,來到長安時,你已經出城東而去了……”

徐無病忙道:“胡姐姐,你的腿傷都已全好了麼?”

胡依依笑道:“全好啦……好的不能再好了,多謝徐公子惦記!……來長安這一個月,我與小舒橫豎無事,便在這醴泉坊給你買了處宅子,雖然小了點,便只有七進院落。不過,好在旁邊就是那望仙樓,閒暇時,徐公子若出門想喝個酒,倒也方便……”

徐無病環顧四周,見這所大宅,屋宇高闊,處處皆是飛簷翹角,門廳寬廣,面面都是雕樑畫棟,宏樓妙宇,佈局精美,長廊畫壁,粉刷如新,原本便已裝設得甚是豪奢,胡依依又別出心裁,將這後花園佈置得別具一番風雅……無病暗想這一處豪宅大院,竟是給自己買的,前前後後的僕人丫鬟,粗略一算,至少不下二十多人,那位名喚“董來福”的,想必便是這宅子的總管。無病再回思從前,自己經常出入杭州分水堂的方家大宅,自己的這處宅子,比之方家的大宅雖寬闊有所不如,但陳設之豪奢精雅,竟還有過之……不想自己年紀輕輕,便能擁有這一處豪宅美院,這可是自己一直以來,連做夢都不曾想到之事!

無病暗自驚奇,不由問道:“胡姐姐,這樣一個大宅子,得花多少銀子?無病區區援手之勞,怎敢勞動姐姐,如此厚禮相報!……”

胡依依向舒恨天問道:“小舒,這個宅子,花了多少?”

舒恨天道:“這個宅子原本是西域一個胡商買的,辛苦裝設了大半年,剛剛請好丫鬟傭人,卻遭家中急變,便要即刻趕回,倒是讓我撿了一個大便宜,才花了白銀一萬八千兩,再加上添了一些個物件,攏共二萬兩銀子……”

無病心中大感過意不去,忙道:“花了這許多銀子!……胡姐姐……無病微末之力,著實不敢貪天之功,這宅子,我萬萬不能要!”

胡依依臉色一板,道:“徐公子,你剛剛是怎麼說的?‘今後,但聽姐姐吩咐!’你既叫了我一聲‘姐姐’,我送你一所宅子,又算的了什麼……”

胡依依又笑道:“小無病,你們凡人斤斤計較的那些白花花之物,對於我姐弟倆而言,卻是這世間最容易之事……我小舒弟弟出馬,莫說是二萬兩,就算二十萬兩白銀,他也是手到拿來,不費吹灰之力……”

徐無病更待推辭,身旁的舒恨天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說道:

“好了,好了……這個宅子,也不是只給你一人住的。今後,我與老姐姐可要陪你一段時日。我老姐姐住的碧波島仙山府,比這裡要大幾百倍都不止。你的宅子若是太小,她老人家……可受不得這個罪……”

胡依依又瞪了舒恨天一眼,見徐無病已然默許,過得一會兒,便又問道:

“小無病,這次你怎地跟青衣衛結下了恁大的樑子,搞得南、北安平司都在到處找你。我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你都經歷了哪些事,先仔細說一遍給姐姐聽聽……”

無病便將自己來到京城之後,所見所遇,直至進入天寶閣,無意中打傷了慕容吉等等,盡皆告訴了胡依依……

胡依依思忖許久,說了一句話:

“小無病,眼下,你要去見一個人……”

“誰?”

“你的先生,秋明禮……”

……

“公子,我家老爺回來啦!”平安的一句話,將徐無病從昨日的回想中拉了回來……

無病起身走出中廳,來到了前院……

“無病啊!……我可算把你給盼來啦,哈哈哈!……”人還未進,遠遠地,便有一個飽含著熱忱與歡喜的聲音傳來。

無病抬眼望去,從門外拄著拐仗,身子重心不穩,但兀自快步而來的,正是那個熟悉的身影……

無病搶步上前,一把扶住秋明禮搖搖欲墜的身子,兩個人不禁,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一個是飽學鴻儒,一個是倔強書生,兩個人僅僅是偶然的一面之緣,卻惺惺相惜,彼此的心中,已將對方當作生死之交……

秋明禮眼中老淚縱橫,他只覺浮生若夢,之前他已自知必死……此刻,竟還能回到人間,重見天日,那個救他性命之人,是魏王,更是眼前的這位青年!

無病的眼中,也已盈滿了淚水,自己在詔獄中,命若螻蟻,轉瞬即死,只是一個人的一句話,竟讓他毫髮未損,全身而退……那個人,此刻就在自己身前……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情到深處,淚下如雨又何妨?……

滴水之恩,便當湧泉相報,救命之恩,終生卻無以為報!

無病眼含熱淚,當即迎面拜倒:

“弟子徐無病,拜見師傅!”

秋明禮急忙扶起,道:“好,好,好!來了就好!平安就好!快起來,起來!”一邊說著話,一邊擦著眼中的淚水,但一邊擦拭,一邊竟還不斷地湧出熱淚……

無病扶著秋明禮的左腿,問道:“師傅,您這腿?……”

秋明禮卻笑道:“咳!……在牢裡被打得狠了,腿骨全被打碎,太醫已盡了力……這以後,怕是離不了柺杖嘍……呵呵!不用哭……秋某此次,能保住性命,已然是萬幸啦!……”

無病既悲且恨,含淚道:“師傅!……”

秋明禮擺手道:“此前見你受困,老夫說要收你為徒,原不過是句戲言。如今,咱兩都已脫卻牢籠,這拜師之事,今後再也休提……”

無病急忙再次拜倒,說道:“師傅,弟子一日是您的弟子,您便一世是我的良師,今後,弟子定當不離左右,終身侍奉您老人家……”

秋明禮接連搖頭,堅持不肯以師徒相稱,只許無病呼他一聲“老師”或“先生”。

無病拗不過秋明禮,只得遵了他老師的話。

……

兩人到客廳中落座,秋明禮喝了一口茶,便問道:“這兩個月,你去了哪裡?叫老夫好找啊……”

無病慚愧道:“學生慚愧!……知道老師出了詔獄,學生本該即來拜謝,只是學生被一些瑣事滋擾……是以……”

秋明禮一擺手,道:“好啦……你不想說,我便也不問,我只想知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無病道:“不瞞老師,此前,無病只想著山野之趣、江湖之樂,不願受廟堂所縛,心中只顧著自己一人的暢快,全沒有顧念到這普天之下的生民,千千萬萬的百姓,這一番心胸,非但辜負了老師的教誨,委實連一個女子都不如!……今後,無病當牢記先生教誨,恪遵聖賢之道,盡我之能,竭我之軀,以蒼生為己任,以萬民為所求,……這朝堂之上,但有所需,無病必慨然應命!……”

秋明禮一拍大腿,喊了一個“好”字,道:

“我要的就是你這番話!此番,皇上急著要行變法之事,朝中卻是一片沉沉暮氣,我大乾急需良才啊!……明日,我便稟明魏王,去吏部給你討一個差事,就去戶部,先做一個‘經歷’吧……這官階麼,只是一個區區的從七品,你也莫覺得委屈,這官場之道麼……你得慢慢地學,老夫學了二十多年,如今,卻還是一知半解呢……”

無病道:“這戶部經歷之職,大小也是個朝廷命官,我如今身無半分功名,莫說是‘進士出身’,連個‘舉人’、‘秀才’的名分都無,老師覺得……無病能勝任麼?……”

秋明禮站起身,一邊走,一邊以手杖敲擊地面,笑道:

“放心!老夫如今因禍得福,蒙皇上恩典,連升三級,如今已是個從三品的戶部侍郎。在戶部,就算那尚書元玉樓,對老夫的話,也是言聽計從,不敢違拗……只要有老夫在,戶部裡的人,無人敢為難你!……”

徐無病也站起身子,問道:“老師,魏王……還願意保舉學生麼?”

秋明禮哈哈笑道:“無病啊!你也太小看魏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