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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 請立新君

文武百官,宗室勳貴,一行一百多人往熙園行來。

這一百多人,都是品階較高的。

因為如果品階太低,連進熙園的資格都沒有,來了又有什麼用呢?

忠順王帶著宗室諸人,有些雄心萬丈,英氣勃發的感覺。

因為這一路走來,周邊全是歌頌讚美他的言辭。

“小弟在此先行恭賀九王兄了,九王兄身為太上皇唯一的皇子,這一次,太上皇定然會冊立九王兄為新君……”

“九王叔德高望重,又有首輔和朝中如此之多的大臣,以及咱們宗室子弟的支援,將來登基稱帝,文治武功,必定名垂青史。”

“正是正是,等會見到太上皇他老人家,我們大家都會舉薦九王叔登基稱帝的……”

大家都是聰明人,這一段時間,關於新君的人選,早已經鬧得沸沸揚揚。

呼聲最高的,自然就是忠順王和靖王。

可是大家一瞧,今兒那靖王根本都沒有來,可想而知,這些大臣們支援的,肯定就是忠順王了。

而對於宗室來說,一個還沒有被他們完全接受的毛頭小子,和太上皇的一代血脈,且還拉攏過他們的忠順王相比,他們自然更願意支援後者了。

此時他們這一百多號人,幾乎佔據了朝廷和宗室大半核心人物,就算是太上皇,也必須鄭重以待吧?

況且,他們始終覺得太上皇更應該冊立忠順王。

哪有放著好好的兒子不立,去立一個大家都不心服口服的毛頭小子?

忠順王瞧著周圍這一片雄赳赳氣昂昂的小弟,心情真是相當的好。

不過隨即他也瞧見後頭的幾位不太熱情的人,於是收斂一些笑容,說道:“承蒙眾位抬愛,小王先行謝過了。

不過小王才疏學淺,不敢覬覦大寶,大家還是不要折煞我了。

照小王看來,果郡王年紀雖輕,卻器宇軒昂,儒雅的緊,可是咱們宗室中少見的賢王,說不定太上皇會冊立果郡王即位……”

忠順王說著,笑看著後方那比他年輕許多的果郡王。

果郡王連忙擺手:“王叔過譽了,小侄如何敢與王叔相提並論,王叔就切莫挖苦侄兒了。

今日此來,不過是替王叔做一個見證罷了。”

競爭皇位可是一件風險極大的事,要是從始至終未表露還好。

一旦表明心意,要是最後沒有成功,那可能就會被繼位者記恨上,下場悽慘。

所以,在沒有什麼把握的情況,果郡王是不會表露心跡的。

“哈哈哈,你太過謙了……”

果郡王如此識相,令忠順王很高興,朗聲一笑,也就不在意他了。

正好此時翰林學士譚瑞生拿了請求冊立新君的諫書從前方走過來,讓他們共同署名。

忠順王一瞧上面只是諫言太上皇冊立新君,卻只字未提到他,心頭有些狐疑。

譚瑞生看出來,拉著他走到一邊,低語道:“老師說了,這冊立新君歸根到底乃是太上皇一言之事,群臣雖有諫言之權,但若是直接寫在諫書上,有逼迫上意之嫌。

不過王爺還請放心,等到面見聖顏之時,群臣自會向太上皇諫言冊立王爺的……”

忠順王這才了悟,心頭只覺得王維仁果然不愧是首輔,想的這麼周到。

因此很高興的就籤了名字,又拿給其餘宗室諸王公。

一時來到熙園之前,守門的將軍見到這麼多白衣大臣前來,吃了一驚,趕忙上前攔截。

“站住!”

王維仁出列,“吾乃內閣首輔,率百官有要事求見太上皇,還請將軍通報讓行。”

殿前司護衛將領有些遲疑,雖然朱紫大臣們有資格進熙園,但是除了太上皇、太后的壽宴之時,從來沒有這麼多人齊來過,這令他有些擔心。

“不知首輔大人有何事求見太上皇?可否容卑職先行請示過太上皇?”

王維仁眉頭一皺。

大臣面聖,都是可以先進熙園,然後再向濯塵殿通報的。

因為熙園很大,就像是皇宮一樣,除了太上皇,還有太后、諸位太妃甚至一些公主、郡主住在裡面。

不過他也明白將領的擔憂,反正這麼遠的路都走了,也不在乎多等一會,便點頭,讓將領進去通稟。

一會之後,太上皇身邊的內監出來,道:“太上皇龍體欠安,不便見外臣,請各位大人都回去。

另,太上皇還問了,今日乃是陛下的大殮禮之日,首輔及諸位大人不在大明宮為陛下送行,跑到熙園來做什麼?”

後面的話,顯然是責問了。

王維仁忙道:“還請公公通報,非是臣等有意怠慢,而是臣等確實有十萬火急之事要面陳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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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連番動亂,百廢待興,西海諸國卻又再次舉兵來犯,而且這一次還是各國聯兵,形勢十分危急。

當此之時,朝廷急需冊立新君,坐鎮中樞,以帶領群臣共渡難關……

此誠事關重大,還請公公代為通傳。”

太上皇不見,倒還在王維仁的預料之中。

他之前也來過好幾次,也幾乎都被拒見了。若不是回城的那一日他還看見過太上皇,只怕都要以為太上皇已經不行,而被人控制了……

那紅色暗花紋袍服的大內監斜著眼睛瞧了眾人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王大人的話小的會帶到的,不過太上皇可是明確讓諸位大人各自回去的,如今各位大人卻執意不走,要是惹太上皇生怒,到時候可別怪小的沒提醒諸位大人……”

說完,他也不管那些大臣們突變的面色,擺正佛塵,傲慢的走了。

“此等閹豎,實為可殺!”

王維仁身後,一人怒道。

王維仁也是暗中捏緊拳頭,隨即卻搖搖頭,制止了憤怒的文臣們。

太監和文官們素來互相瞧之不起,這也沒什麼,只是這個太監卻也太囂張了一點。

但是卻也有那心思狡猾的心下揣測,那些太監們服侍在聖人身邊,是最會察言觀色的。

那大內監對他們如此態度,是否從側面說明,太上皇真的對他們不滿?

於是,一些人心下開始打退堂鼓。剛剛還雄赳赳氣昂昂的隊伍,便有些散亂起來。

直到過了許久,都還沒有接到太上皇的命令,很多人再也忍耐不住。

那宗室中人對太上皇是最為畏懼的,又少有文人氣節。

禮貌些的,打個招呼,沒禮貌的,趁著別人不注意,便溜了。

轉眼間,宗室中人已經跑了一半。

忠順王有些坐不住,來找王維仁討主意。

王維仁面色沉俊至極。

他沒有想到太上皇居然如此不顧念眾大臣的情面,居然連傳遞第二道命令都不願意。

瞧著已經散亂的隊伍,王維仁知道,今日要是他們興師動眾而來,卻灰溜溜的回去。

那麼,他將再無顏面,擔任這首輔一職。

於是,他厲聲一喝:“自古以來,武死戰,文死諫。

值此朝廷危難之際,吾願以五尺殘軀,請太上皇聖心明斷,早立新君!”

從古流傳下來的口號,極具號召力。

別說王維仁的門生故舊,便是其他那些人,都一下子受到煽動,紛紛跪立在熙園之前。

今日前來的這些人,本來也非都是支援忠順王或者唯王維仁之命是從的。

他們中也有很多,是抱著“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這樣的正統思想,而被蠱惑而來。

他們或許不明白太上皇為何遲遲不立新君,但是他們卻覺得,聖人若是不明,則需賢臣以死諫之。

國無主,猶如天無日,豈是長久之策?

再說,首輔和諸位大人們都決心以死諫君,這個時候誰要是悄悄走了,以後還在朝堂上混不混了?

因此文臣沒有一個人逃走,他們全部高唱一聲“請太上皇聖心明斷,早立新君!”然後跟著王維仁一起,跪在熙園之外。

……

熙園內,太后的寢宮。

老太監急忙來報:“太后,不好了,王維仁帶著百多位大臣,跪在熙園門口,懇求太上皇冊立新君!”

太后聞言手上微微一抖,手中的銀耳湯碗差點落下,旁邊侍立的宮娥見狀,連忙將湯碗接下去。

太后這才道:“哦,他們要擁立誰?”

“這個不知道,不過看架勢,像是要擁立忠順王爺,因為忠順王就在其中……”

“哼,痴心妄想!”

太后一掌打在桌面上,令桌子發出厚重的悲鳴聲。

“將你知道的與我細細說來。”太后吩咐,然後那老太監便將之前熙園外發生的情況,以及濯塵殿的反應,都與太后說了一遍。

太后聽完,臉上的緊張之色不在,竟浮現一抹笑容。

不過隨即她還是冷聲道:“這個王維仁,好好的首輔不當,專管生事,竟一而再的干預我天家立儲之事,實為可恨。”

老太監自然附和,幫著罵了王維仁幾句,又道:“幸好太上皇明斷,沒有中他們的奸計。奴才瞧著,太上皇壓根就不想理他們,他們那些老骨頭,要跪死幾個就好了……”

老太監說的無心,但是太后聽了卻是面色微微一變。

跪死了……

不行!

太后終於知道王維仁等人的險惡用心。

太上皇一生極為維護自己的名聲,鮮有做出荼毒朝臣之事。

所謂天家無私事,更何況還是冊立新君這樣的天下大事?

王維仁等請求太上皇冊立新君的舉動,若按法禮來說,並無過錯。

若是他們因為這件事而被太上皇罰跪而死,只怕太上皇百年之後會在史書上留下一筆……

“靖王現在在何處?”

“回太后,靖王尚在大明宮為大行皇帝祈福。”

太后聞言,點點頭,賈寶玉能夠坐得住是對的。

王維仁等的行為,若是真要說錯,那就是在景泰帝的大殮禮之日擅自離開……

“你派人留意外頭的舉動,有事儘快來回。”

“奴才遵命……”

……

“沒進去?”

大明宮,賈寶玉聞得衛立琁的回報,有些意外。

“回殿下,是的,現在王維仁等還跪在熙園之外,咱們可以放寬心了,看起來太上皇確實無意冊立忠順王……”

賈寶玉笑了笑,他自然明白這個。

若是太上皇當真有意冊立忠順王,就不會給他這麼多權力,還讓他節制了京畿之地的兵權。

除非,太上皇想殺他……

但是顯然這是不可能的,太上皇可是冒著被天下非議皇室的風險,強行把他納回皇室的。

太上皇要是沒病,應該都不會幹出這樣辛辛苦苦把他捧高,再把他摔死的行為。

“既然那些人中有我們的人,有什麼事,等他們回來我們也就全知道了。

今日是陛下的大殮禮,就不要頻繁的派人過去打探了,免得節外生枝。”

“是……”

衛立琁躬身應道。

“對了,朝廷沒錢了,這件事你知道嗎?”賈寶玉忽道。

衛立琁點點頭,“卑職也聽說了,大玄這些年四海昇平,十年間,除了當年為太上皇建造熙園,再沒有過巨的開銷,財政一向都是較為寬裕的。

不過這一年間,倒是猛然發生了不少大事,朝廷忽然週轉不過也是有的。

不過想來也無妨,再過幾個月,今年的秋稅就入京了,到時候危機自解。”

只聽衛立琁這一番話,就知道此人雖然之前沒在朝廷做官,但是卻極為關注朝政之事,否則說不出這麼肯定的話來。

心中不由再次高看兩分。

果然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比如馮、陳、衛三人都是憑藉軍功發的家,但是陳大良已經有了一些安於享樂之意,而馮唐則只好軍事,對於政務多有不耐。

只有衛立琁,在朝廷罷用他們這些武將之後,主動轉型做文官……

只有這樣善於適應環境的人做事才能更讓人放心,所以,他才會愈發倚重他。

不過賈寶玉去並沒有贊同他的話,反而道:“秋稅的話,各省通常要到冬臘月才能統計上來,而要等到稅銀入京,很多都要等到開春之後了。

而眼下西海之戰迫在眉睫,時間上根本來不及。”

衛立琁想了想,覺得賈寶玉說的對,於是道:“這一段時間以來,被抄家問罪的文武勳貴近百家,那些更小的吏員及普通將士,更是數不勝數。

便是如今,也還有好些家還在封存,等待清查。

不然,卑職加派人手,儘快將財務清點出來上報國庫,以供此次朝廷應對西海之戰?”

一場大戰雖然耗錢多,但是架不住這些日子抄的家多,只要這筆銀子出爐,打一場西海之戰,想必是足夠了。

賈寶玉聞言沒說話,只是瞧著他。

衛立琁為愣,忽然笑起來,“卑職可是糊塗了,那些文武官員眾多,家中財物、田地又分散,清查起來十分復雜、費時,短時間內決計清點不出來的……

朝廷若是問,卑職便這樣回答,殿下瞧著可行?”

賈寶玉這才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