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那神似紡錘的鐵劍輾轉反側,木屋中的任平生一夜未眠。
天矇矇亮的時候,任強起床出來,竟發現小子已經裝束停當,鐵劍連鞘斜斜綁在背上,若不是那把劍長得實在寒磣,倒是真有了幾分劍客風範。
任平生早起,在等著父親的當口,還去河邊摸了一些品相不錯的卵石,放在自己的包袱之中。儘管這些倉促揀選的東西,遠不如自己丟棄於天堂頂的那些卵石圓潤堅實,但也聊勝於無。
他暗中打算,既然要長期呆在這裡,好歹要找個時間,到山頂上去把那些卵石撿回來。
再次走到天堂嶺北面那片如刀劈斧削的垂直懸崖腳下,任平生恍若隔世。
懸崖底下,便是那條只有一丈多寬,水流湍急的小河。這是村口思安河的上游,沿途要經過十幾個村寨,過了最下游的思安寨,便流入東邊的披雲大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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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人意料地,父親沒有等任平生掛好飛虎抓,直接對他說道:“我到對岸崖下等你,你自己過來。”
然後,生平第一次,少年看見那男人輕輕一躍,直接從水面上平平飛過,穩穩落在小河對岸!
一丈多寬的小河,若是兩岸齊平,此時的任平生,也能跳過去。問題是,懸崖底下那一邊的河岸,要比這一邊高出起碼三尺,而且石壁溼滑。那就不是距離的問題了。
看父親飄然而過的姿態,根本不是跳,而是象神仙一樣的飛!
少年沒來的及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對岸的任強已經不耐煩地向他招手。
原來,他還是跑得比我快。
任平生皺了皺眉頭。
他從包袱裡拿出飛虎抓,熟練地結上繩索;然後把飛虎抓掄圓揮了幾圈,沉肘一送,飛虎抓往上斜斜飛出,穩穩掛在對岸懸崖中一株崖柏的枝幹上。
任平生用力扯了扯留在手中的繩索,確認沒有問題,才雙手緊握繩索,雙腳用力一蹬,便蕩到了對岸。眼看要撞上對岸側壁的亂石,少年提膝屈腿,腳尖趁著凌空之勢往石上一點,身體瞬間拔高。
兩腳交替點踏石面,也是瞬息之間,就穩穩落在了岸上。
任強面對著那壁立千仞的懸崖道:“我先上去,你慢慢爬。我會在要去的地方等你。”
說完也不等少年有所反應,他已經拔地而起,騰空一丈多高,堪堪觸到崖壁時,伸腳一點,又是騰起一丈多高!
任強雙腳交替在崖上點了幾下,便隱入了高處的氤氳雲霧之中。只留下兒子任平生,在河岸邊的習習涼風裡,凌亂不已。
這哪裡是攀崖,簡直就是飛天!
剛才蕩上去的飛虎抓,那棵小樹離著地面也有五六丈高。任平生便握緊繩索,攀援而上。
如果不是那男人飛身上崖的姿勢太過驚世駭俗,少年對自己此時在懸崖上迅捷如靈猴的身法,還是相當滿意的。
他有點後悔起來,早知那男人有此等本事,當初被白猿追急,就應該直接跑這裡來。免去一頓皮肉之苦不說,還可以早幾天開始練劍。
攀到那株掛著繩索的崖柏處,他把飛虎抓解了下來,連繩索一起收入包袱之中,然後徒手攀援而上,在山崖上如履平地。
也沒過多久,任平生便看見父親坐在崖壁中一處突出的小石坪上。石坪並不寬大,僅可容三四人立足;裡面是個只有一人多高,兩三尺寬的巖洞口。
此處離崖底,起碼已有五六十丈高,距離天堂頂,則肯定還要更遠。
男人手中,已經多了一隻羽毛鮮亮的崖雉,足有兩斤多重;還是活的。這應該是他“飛”上崖壁之時,順手牽鳥。中午餐就有了著落。
只不過任平生半點高興不起來。如果練劍期間,都要在這上不到頂下不著地的巖洞生活,且不說狩獵覓食十分麻煩,單是每天下山取水,就夠累人的了。
男人沒說什麼,直接轉身走入了巖洞;任平生悶聲不吭的跟著。自從拔出鐵劍,搞塌石橋,他就在不斷的發現父親的有趣之處。
以前跟著他,很危險,搞不清什麼時候就是一頓鞭子。
這幾天,每次跟著他,卻總會發生些奇蹟。
進了洞口,往前不到一丈,便見一處寬闊洞廳,比自家茅屋,不知大了多少倍。洞廳之中還有幾塊平整的巨石,其中兩塊,鋪上乾燥的茅草,就成了兩張舒服的床。
少年突然發現大洞盡處,赫然有個水潭,大如井口;潭水清澈,也不深,但潭底一直有細小泉水冒出,水潭卻總是不會滿溢,也不見消退。
意外之喜!
水潭之後的洞壁之上,還有一道石縫,可容一人進入,也不知能通到哪裡。
“把這只鳥淘洗乾淨,留做午飯吧。”任強遞過哪只兀自不停掙扎的崖雉說道,“弄好了先放著,我再使劍給你看。”
做這種事情,熟能生巧,花不了任平生一刻鍾的時間。
忙完這一切,任平生倒提鐵劍,遞到父親身前。
但任強卻沒有伸手去接,往洞內的石縫處一擺頭道:“先跟我來。”
看著父親率先起步,走向水潭之後的隧洞之中,任平生松了口氣:“好在練劍是不用攀崖的。”
隧洞七拐八彎的,一路往前;其中有寬有窄,但路還算平坦,偶有上下起伏,都不會有險崖鴻溝。
只不過入洞拐過第一個彎,裡面就一片漆黑了。任強似乎十分熟路,漆黑中健步如飛。
少年只得凝神聽聲,亦步亦趨地跟隨在後。
約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漆黑的洞中,隱隱聽到某種很有節奏的嘯聲。在這深深隧洞裡,驟然聽聞,令人毛骨悚然。
那聲音,如獵人在山中長嘯呼喚同伴。
任平生頓時感覺全身熱血,都在倒流,全衝到了頭上。這聲音,他太熟悉了!
昏倒之前,一日一夜的亡命之旅,他無時不刻都在聽著這個駭人的嘯聲。
——大白猿!
又要見面了,世界可真小。
“那是它的老巢嗎?”任平生問道,聲音有點發顫。
“是的。”任強實話實說。
在山裡,任你豺狼虎豹,都可以伏擊遠攻。但在如此漆黑的隧洞裡去摸人家的老巢,這跟給對方送外賣有啥區別?
說實話,少年不知為何情急驚懼之中,自己會想到外賣這個詞。這個世界,也從沒聽說過有種叫外賣的東西。
但想到父親既然能從白猿手下救出自己,心中稍定。
越往前走,那短促的嘯聲越清晰;到彎曲的洞中開始出現暗暗的光線,那嘯聲已經響得似要刺穿耳膜,十分難受。
那大白猿,肯定也已經注意到了隧洞中的動靜。
如此窄小的隧洞,身形巨大的白猿,無論如何是進不來的;所以只能在洞外暴跳如雷。
有了光線,少年緊繃的心絃總算鬆開了一點。手中緊緊握著兩顆隨身帶著的卵石。這種時候,練了三年橋欄劍法的他,早已將背上那把鐵鏽劍條忘得乾乾淨淨,心裡唯一覺得有數的,還是手中的鵝卵石。
“把劍拿來吧,”任強側著身,很自然地伸過右手道。
總算開始了!
少年心中既興奮,又緊張,把鐵劍遞到父親手中,繼續跟隨著前行幾步,前面豁然開朗!
一處可容兩三人立足的小洞,光線一明一暗地變動著。洞外的咆哮聲,此時尤其狂暴。原來小洞之後,才是那大白猿的老巢洞府。
那暴跳如雷的白猿,一邊高聲嘯叫,一邊用身體不斷撞擊小洞的出口,震耳欲聾,飛沙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