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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識魔心浮幻海 第六十三章 荒山餘子

層林漠漠,煙雲如綢。

那嫋嫋飄繞,輕清如綢的煙雲之下,蒼蒼鬱郁的萬古深山,古木參天,溪澗幽深。

生機盎然的草樹之間,一道青衫人影掠過,在溪澗石上點,又再騰空,往前遠遠飛去。那道青影,如此幾起幾落,再次騰空時,突然一揚手,也不見什麼東西飛出,只見一陣破空擾動,一線向前,消失於前方密林之中。那一線破空消失的地方,便傳來一陣短促的獸類嘶鳴。然後,但聞鳥唱蟲鳴,一切如常。

那道青影飛掠而至,落在傳出獸類嘶鳴的地方,立地站穩;這才顯露出一個青衫少年的俊朗容貌,樸素裝束。少年背後,一把汙穢絲網纏繞得如同紡錘般的大鐵劍,尤其惹眼。

少年撥開草叢,便看見地上躺著的一隻麋鹿屍體。哪只麋鹿身上,沒有傷口,沒有血,只是頭頂皮膚,有一處雞蛋大小的淤青。奇怪的是,一般淤青的地方,應該是腫脹,但這頭麋鹿的淤青之處,卻是凹陷。顯然,皮膚未破,而它的頭骨已經破了個洞。

這是任平生這三年跟隨袁大錘師父學煉刀劍之後,從鑄煉錘打各種法門中,悟出來的狩獵新招。此後但凡入山狩獵,皆用飛石擊斃鳥獸。且擲石勁力之巧妙,就在於被打死的鳥獸,或破顱骨,或傷內臟,但表皮完好無損。

很多野獸,皮毛完整,會更值錢。

雖然父親開了天河劍道館之後,家裡便再沒缺過錢。即便是這次出門,收拾行李的時候,父親也給他塞了十三枚銀幣,五六百顆銅錢。對於普通人家而言,這相當於十年八年不吃不喝才能攢下的積蓄了。

但十多年窮苦慣了,習慣了物盡其用,錙銖必較。

望氣之道,雖然於自己劍道修煉,一直不得其要,助益不大;但用於狩獵追蹤,在蒼莽密林之中,茫茫人海之內,定神觀氣,從宏大處見細微的氣機擾動,便能如同眼見所尋獸類或人物的藏身之處,甚至形態身姿,精神氣息,都清楚得很。

這就是為什麼他飛奔之中,未見著麋鹿身形,便已遠遠擲石擊殺,而且準頭力度,分毫不差。

任平生伸手撫摸著那頭體溫尚存的麋鹿身軀,口中唸唸有詞。念畢,就地折了一根樹枝,手腕翻飛幾下,在地上劃了一個遒勁古拙的金篆符文。符文一旦書就,筆畫之中,即隱約有生氣慢慢凝聚流轉,再就地消散,化入此處的山水風物之中。

這也是自從習了符文之後,二師父一直醇醇叮囑的事情。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人有口腹之慾;但凡向天地取了生靈性命,需當就地使一道往生符,以將獵物的生機氣運,化歸天地,生生不息。

此事試過多次之後,任平生逐漸能以精純明淨的心境,畫出足以運化生氣的符籙來,便逐漸上了癮。平日有事沒事,便畫符練劍不輟。

離開同伴之後,朝著下山的方向,任平生在草甸巔上奔行幾十裡,不過半個時辰。然而進入森林之後,在蒼莽深山之中,他已經整整穿行了兩日,依然沒有到達不歸山山腳。

找到這道溪澗之後,他便一直沿著溪澗奔行。對於獵人而已,這是常識。深山無路,只需沿著溪澗順水行去,必能遇著人家。

這兩日,一路行來,也曾見過不少鳥獸禽畜。只不過,生長於大山的少年,初次出這麼一趟遠門,便總想多趕幾腳,儘早見到山外的繁華人間,廣袤世界。所以他一直沒有打獵,沿途只以自身攜帶的乾糧和野果充飢。

此時山勢漸漸平緩,幾次躍上樹頂,極目遠眺,已經看到遠處群山綿延,雲霧平流的景象。且那平流雲霧之中,隱隱已有人間煙火氣息。所以任平生決定先打一隻不大不小的獸類,待到了人煙之地,對自己的身份來路,也好有個交代。

這也是臨行前父親的交代,到了山下,不到萬不得已,切忌顯露自己的劍道修為,更不可明言自己來自不歸山盤地秘境。

任平生將那頭麋鹿橫背在肩上,縱身躍起,繼續沿著溪澗飛掠而去。

山中流泉,多有飛瀑;溝壑匯聚,便逐漸匯成更大的溪流河道。遠處幾道低矮山脈,朝著不同方向,蜿蜒而去,圍繞出大大小小,彎環相接的無數盤地峽谷。

前方不遠,就已經有一處開闊盤地,雖然密林之中,未見地面人家;但此處林間,已經多有人類往來的蹤跡氣象。

任平生加快了腳步,幾下縱躍,便來到了坡下一處低矮山崗。這座小山上,並無大樹,嶺頂邊坡,都是一塊塊種滿各類莊稼的農地。

然而,那些農地之中,雜草與莊稼,一般茂盛,似乎已無人護理。

任平生心下大奇,快步奔出叢林,來到山崗上,往山下盤地望去。眼前一片滿目蒼夷,慘絕人寰的景象,驚得他呆若木雞。

只見這座小山崗下,便是一大塊方圓數里山谷平地。這裡原本應是一處人丁興旺的大村寨,然而,那平地上的田野人家,早已被厚厚的新鮮土石覆蓋。洪水橫流,泥石肆虐的痕跡,依稀可見。到處都是被沖毀的房屋殘骸,甚至土石之中,有十數人零零星星,散落四處,正在挖掘泥土,把一些有肢體外露的人畜屍體清理出來,擇地埋葬。

任平生環顧四周,只有各處依山而建,位置較高處的房屋,零零落落的,約莫還有二三十間。

而最近處的一間土牆民宅,就孤零零地矗立在旁邊一座小山坡上。那家人,想必是祖上積攢了無窮陰德,房屋所在的山坡,前後左右,都已經被沖刷出巨大的泥石溝壑;唯獨房屋所在的位置,儲存完好。環繞房屋的兩道溝壑,繞過房屋本體之後,突然於圍牆天井處,回收合攏。

所以那戶人家,如今只剩下半幅天井,高懸與鴻溝之上;三面圍牆,早已不見。

這樣都沒被沖塌,如此大難不死的人家,比有靈異。

任平生信歩下山,便往那戶被沖掉了半幅天井的人家走去。

天色將晚,一個衣衫破舊,補丁累累的中年婦人,正在那半幅天井中摘菜;菜籃中,只見素色。一個十六七歲的高大少年男子,則在一邊劈柴。那中年婦人,倒也平常。但再看那少年劈柴的動作,任平生不由得暗暗稱奇。只見那少年利斧翻飛,十分快捷麻利;任你如何堅硬扭紋的木頭,都是一斧兩開。劈出來的柴段,切口平滑,根根一般長短大細。

劈柴少年,似乎已經察覺到人生人走近,便停下手中的活兒,回過頭來。那少年看見任平生越過溝壑,順著自家開出的一條簡易小道走了過來,肩頭上,還扛著一頭不小的麋鹿,不覺心下大奇。

“你是誰?”劈柴少年問道。

“我叫袁平。”任平生道,臨時起個名字,首先想到的,就是師傅的姓,至於自己的名字,只取一個字湊合用吧,“是山上的遊獵牧民,今晚想在大哥這裡借宿一夜,不知方便不?”

此時那摘菜婦人也已經望了過來,一臉慈和之色。不知為何,任平生一見那婦人的神識,便自生一種從未有過的親切感。

那劈柴少年上下打量了任平生幾眼,眉眼放光,嘿嘿一笑道,“沒事,誰出門還背個房子。可你小小年紀,就跑這麼一趟遠門,還揹著這頭麋鹿,算什麼回事?”。

任平生被他一問,臉色頗為尷尬。在不歸山上,他從無到別人家作客投宿經驗,所以便自作聰明,既然有求於人,總得帶上些什麼東西。

獵人世家,出門在外,其實也無需投宿,廣闊天地,哪裡都是床鋪灶臺。只不過,此番出行,要遠走數千裡,難免要接觸各色人等。在這荒山僻壤之處,不積攢些經驗,瞭解些人情風物,只怕日後到了人多之處,就更顯特立獨行了。

“只是隨手打的,我要出山遠行,也不便帶著,就請大哥收下吧。”任平生隨口應付道,至於是否得體,合乎情理,全無概念。

那高大少年爽朗一笑道,“好啊,那你以後要出遠門,也不妨多來幾趟。有東西可打,不妨多隨手幾下。”

結果那摘菜婦人,面色慍怒,罵了高大少年幾句,這才轉過身來對任平生道,“孩子,你只要不嫌我家門庭低矮破舊,那時路過,只需入屋便是。小兒不懂禮數,你別理他;自己帶不了的東西,以後就別打了。萬物有靈,多傷性命,也不好。只是你小小年紀,就獨自遠行,家裡人知道嗎?”

任平生見那鄉野婦人,談吐不俗,不由得先自有點拘謹起來;然而婦人一副端莊賢淑的姿態,不知為何,在他眼裡,卻自有一股獨特的威嚴。

“一場雪崩,山上沒家了。爺爺臨終前,交代過叫我去投奔城裡的二爺。”任平生道。

下山前,跟父親對練過數次的故事,這時說出來,挺順口。

“哦,”那婦人聽了,悵然若失,滿臉悲憫,“孩子,你若還沒準備好,先在這裡住下也可以的。粗茶淡飯,就是多雙筷子而已。待長大點,再去尋你二爺不遲。”

“謝謝大嬸;沒事的,我就借宿一夜。明天還得上路。”一臉倔強,任平生生性如此,這個倒是自然而然,無需偽裝。

那婦人長嘆一口,沒再言語。那眼神,充滿憐愛,卻也似乎見慣了生死離別。

高大少年挨了罵,卻毫無不快之意,對任平生偷偷扮了個鬼臉,接過那頭麋鹿,領著任平生進屋處置去了。

幾番言語之後,任平生已經知道那高大少年,名叫餘子,小名狗子。餘子自小不知道自己父親是誰,反正自從有了記憶,便一直母子倆相依為命。從母親口中,他也知道自己並非此地人士,是當年母親懷了自己之後,流落到這座培秀寨中,幸得當地人樂善好客,予以收留。

母親申氏,名如杞,寡居多年,一直不肯再嫁。這間土屋,也是寨中鄉親可憐母子倆無依無靠,合力建造。

說至此處,餘子神情悲憤,一雙虎目之中,便有了熒光流轉,“說什麼好人與好報,其實在這方太一道教的天下,都是扯淡。培秀寨四五百戶人家,三四千人。月前一場泥石流,就死剩這麼二十多戶了,不過百人。”

“咱們年年繳納天貢,積德行善,到頭來,還是落得個家毀人亡的下場。也沒見那恩澤天下的太一天帝,有過半分憐憫。”

“什麼叫天貢?”任平生奇道。

餘子像看個怪物似的看著他,表情十分復雜,“你連天貢都不知道?你們山上牧民,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天下人,無論種植牧養,都得向道家繳納賦稅;道家用以進貢太一天庭,以祈求天帝佑護人間,恩澤萬民。反正太一道法裡,是這麼說的。”

“那要繳多少?”任平生問道,他不由得想起幾年前,祥興堂一直徵繳的所謂平安賦。

“收成對半啊;你們山上,真的一分一毫都不用繳納?”餘子言語之中,悠然神往。

任平生搖搖頭,嘆口氣道,“山上有山上的苦處,天寒地冷,與世隔絕。一場雪崩,草甸上啥都剩不下來。人命畜命,都如同朝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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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歸山外的草甸地帶,是否有雪崩天災,任平生並不清楚,只不過是拿山頂盤地的境況,張冠李戴一番罷了。

餘子日常勞作之餘,也常入山遊獵,在寨中,早已是一等一的捕獵高手。只不過,山林廣闊,要從這裡穿過森林,到達高山草甸一帶,且不說奇寒難忍,就普通人的腳程,一去一回,少不了要花上十天半月。所以餘子從沒到過高處草甸,更不知上面還有牧民獵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