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飛機的引擎噪音讓耳膜有些鼓漲,但即墨並沒有出現任何不適。
應該說是他早已經習慣了這種重型飛機的顛簸。他只是看著窗外的雲層,出神。
他發現,不論這地上是如何地戰火連天,人理崩壞,這片天空始終澄清。
“少年,你是第五隊的成員吧?”
這句話讓即墨轉過了頭,聚回了注意,看向了面前的人。
面前的,老人。
他曾經見過這個老人一次,僅僅只是遠遠地觀望過一眼,在醫院裡,在cecilia的病房前。
davidkalsna。
據說他曾經是一個以一敵百的強悍戰士,也是一個運籌帷幄的謀將,可即墨對他的第一印象卻是個“傷心欲絕”的枯槁老人。
是的,枯槁,就好像一張被揉得稀爛的廢紙,團在那裡,被苦難刻畫滿了全部的皺紋。
如果不是himeko的告知,他甚至不敢相信那個將死之軀居然是曾經的將軍。
這是他對davidkaslana的第一印象。
而在這架重型飛機上,即墨又一次見到了david。
原本那頹敗的,蒼白的面容彷彿又漲回了原本的模樣,端坐在那裡的將軍一副威嚴的模樣。
可只要盯著那雙眼睛看,你會發現根本找不到任何光,那雙眼睛黯淡地像是得了白內障,透不出一點希望。
支撐著這個老人的,僅僅只是那份責任感,而他最重要的精神支柱,已經葬身在黑暗與瘋狂之中了。
現在,和即墨一同坐在這個狹窄機艙內的老人不再是所謂的“將軍”,而是一個“士兵”,他放棄了運籌帷幄的驕傲,選擇了武器和血戰,他選擇去做一個隨時可能淹沒在崩壞之中的炮灰。
他在求死。
有人阻止過他,很多人阻止過他。“逐火之蛾”的高層希望他成為代替himeko成為優秀的指揮,軍隊中也希望這個操勞了大半輩子的老將重振軍威,至少也能讓人有個底氣。
但老人拒絕了,他說他作為指揮的經驗只在於對人戰鬥,對於如何抵抗崩壞一無所知;他說自己現在的精神狀況岌岌可危,隨時可能會做出極不理智的決策導致不可挽回的損失;他從各個角度進行分析,理智到可怕,卻只為證明一件事情他不可能再去擔任指揮。
可最有說服力的,依舊是他的那雙眼睛,這雙窗戶被殘忍地打破,漏出的是滿滿的絕望。
他得到了武器,戰甲和一張機票,這就是作為“士兵”的全部了。
所以,現在即墨才得以和這個老人近距離接觸。
“你,覺得cecilia是怎樣的孩子?”
david的聲音都好像能滴出血來,他乞求著答案。
“cecilia……cecilia姐她……”
看著這個老人,即墨即使有著千言萬語,也無從脫口。
他踟躕了很久:
“cecilia姐她……是個很好的人。”
“有多好?”
david的眼睛有些充血。
即墨頓了頓,並不是想不到說什麼,而是可以說的有很多。
他剛想說,話就被david截斷了:
“是不是很善良?”
“是不是很溫柔?”
“是不是為人正直,善待幼小,不懼強貴,誓以仁愛,平等為己任?”
david的問像是倒出竹筒的豆子,密密麻麻地淹向了即墨。
如果不熟悉cecilia的話,恐怕會被這樣急切的問題淹沒,不知所措吧?
還好,即墨不僅僅是cecilia的隊友,也同樣是朋友,更關鍵的是
老人說的全部,都是即墨認為cecilia好的地方:
“是的,cecilia她很溫柔。”
“是的,cecilia她善良正直。”
“是的,她是我們所有人的榜樣,就像月亮一樣,即使身處黑暗也會發出溫柔的指引之光。”
聽到即墨的回答,老人閉上了眼睛,緊緊抿著乾裂的唇,坐在椅子上抖著,好一會,長長地嘆了口氣,居然笑了起來。
但不是那種瘋狂而崩潰的笑,是一種解脫的笑,是一種放心的笑,他全身就像是卸下了什麼包袱一般,輕輕地,放鬆地靠在了椅子上,長長地嘆了口氣
“是這樣啊……”
他閉上了眼睛,這個時候,年老再一次湧現在他身上,可沒法掩蓋他的微笑:
“那真是太好了……”
好一會,他睜開眼睛,即墨分明看到了其中的濡溼,david卻沒有管,也沒有去擦拭,仍由著它流淌下來,平靜地訴說起來:
“我記得cecilia剛生下來的那天,天氣剛剛轉晴,區域性能源戰爭剛剛結束,我剛剛回家……”
即墨沒有選擇無視老人的回憶,他抬起頭,看著老人,仔仔細細地傾聽著老人的絮語。
他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david在這個時候不再是一個驕傲的將領,也不再是一個尋死的士兵,現在的他,只是個在回憶過去點點滴滴的老父親。
“我常讓她不要去接觸軍界,不要投身軍伍,可她是那麼的優秀,又怎麼可能坐看他人犧牲呢?”
“她一直都不回來,以為我會罵她,不待見她,可其實啊,不論怎麼樣,她當兵與否,都一直是我驕傲的女孩啊……”
這個時候,倔強了一輩子的老頭卸下了他全部的堅強和固執,化成了一聲嘆息和一個無奈的微笑。
“少年,你叫即墨,對嗎?”
“啊,是的,怎麼了?”
“你有喜歡的人了吧?”
“唉?!這”
“別支支吾吾的,老頭子我是過來人。”
david這個時候的笑帶了些善意的嘲弄,也讓即墨稍稍放鬆了些,他點了點頭,就像是在面對一個親切的長輩般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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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還主動告白了。”
“哦?那比我勇敢的多啊,當年我可是一直悶著,要不是那天喝多了,我和孩子她媽也不可能在一起。”
這句話,讓這個有些沉悶的機艙靜了一下,隨後,少年和老人之間的空氣便被笑聲填滿。
嗵!!!
隨著這一聲爆響,整個機艙也搖晃了起來。即墨緊緊貼在椅子上,david卻把住身體,側到窗邊去望:
“看上去到目的地了,準備速降了。”
就像是遵從命令的士兵,跳傘前的警鈴震響,安全鈕鬆開,艙門升起,將通紅的大地擺在了所有人面前。
“這!”
即墨的驚呼被刺鼻的燎燒味把死在咽喉,在他們腳下,是在烈火中焚燒的大地。
剛才的炸響應該是一處加油站的爆炸,滾滾濃煙更將這片大地塗上了一層撕裂般的傷痕。
“看上去有的忙了,希望這件防護服能抵禦足夠的高溫。”
david已經站在了即墨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有了愛人的話,就好好珍惜自己的這條命。”
【這裡是prometheus!檢測到的地面溫度已經超過了220攝氏度!請自行選擇合適區域跳傘!請隨時準備!注意!請隨時準備!】
“走了!小子!相信科研部的防護服!”
david老當益壯地拉開了降落傘,緊接著,便開啟了滑翔翼,向著地面的火海撲去。
即墨緊跟著這個老人,跳向了這片燃燒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