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修真 > 天殘地缺傳最新章節列表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烽煙漸起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一百五十二章 烽煙漸起

大廳中,嚴信與平安城首腦整整齊齊跪在地上,等著使者宣旨。

那使者不過是個七品的統制官,此前不知已經跑了多少路,一張麵皮曬得漆黑,幾乎能滲出油來。他身上的背囊裡塞得滿滿當當,最少也有七八份文書。

只見他翻來翻去,終於摸出一份,清了清嗓子念道:“制約:蓋三皇以德治世,五帝因法定倫。是以惟德惟法,乃天下之綱常也……”

前面羅裡吧嗦一大通話,下面十個人中卻有八個聽不懂,卻又不敢埋怨,只能耐著性子聽下去。

那武官接著道:“朕聞劉半仙、李殘等人割據疆域,擅築城池,嘯聚山林,本當依國法論罪……”

平安城這些首腦不少是土匪出身,一聽這話刷的抬起頭,直勾勾的盯著使者。

那使者心中發毛,趕快又念下去:“然朕燭照垂察,爾等雖行叛逆之事,卻頗具忠義之心,今命欽使前來招安。

詔書到時,自募軍馬錢糧,會同隴右節度使童鐵膽北上抗擊匈奴。為國盡忠,以贖前愆。劉半仙、李殘各賜六品都統制武官、七品統制武官,另授印綬一套、玉帶一條。見詔之日上任,欽此!”

讀罷,本應謝恩,眾人卻直挺挺的跪著一言不發。

欽使強作鎮定道:“爾等可以接旨了!”卻不料這夥人仍是不作聲。

大廳裡就算有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得清清楚楚。不接旨,即為抗旨,是殺頭的大罪。但這使者孤身一人敢治誰的罪?

這時嚴信嘆了口氣,回頭望了望,帶頭道:“臣領旨謝恩。”

底下的人這時才不甚整齊的呼道:“謝主隆恩……”

平安城久在邊地,兼之朝中無人,對朝堂的變化自然反應極慢。近半年來,朝廷內部可以說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劇變。

首先是太子李渺成功登基,老皇帝李肇元退位為太上皇,被軟禁在宮室之中。

這位喜歡玩弄權術的君主終究沒有玩過自己的兒子。李渺略施小計,說從海外尋得數十名擅長煉丹的方士進獻給老爹過生日,李肇元大喜,興高采烈的將這批人迎進來,卻不料都是懷揣利刃的武士。

皇帝身旁盡是些宦官宮女,哪有什麼自衛能力,只得投降。太子就此繼位,是為新皇。

可憐那李肇元為君幾十載,居然連一個為他抱打不平的人都沒有,可見是多麼不得人心。

李渺在太子的位置上待的時間可不短了,有幾件大事一直想做,這次甫一上臺,就將朝中第一重臣曾子宇連降兩級,赴河北上任。

老頭兒剛到盧龍城,再貶一級,潮州上任;剛過江淮,詔書又到,海南上任。

曾子宇明白了,老淚縱橫的向北拜了幾拜,便投進揚子江。

左相雖然被罷黜,但他的門生卻沒有受到牽連。原先那個被封為道德楷模,卻相當於“永不敘用”的戴文忠被重新拔擢,一夕之間升了三級,進宮時還是青色袍子,出門便換成紫的了。

人們不禁感嘆,風向變了,這真叫一朝天子一朝臣。甚至有傳言說,皇帝想把自己的親妹妹——曾化名顧晗月的明月公主許配給此人。一時間給他送禮、送人情的踏破了門檻兒,可戴文忠保持了“戴大炮”的本色,一律敬謝不敏。

同時啟用的還有倭人佐藤良介。他和戴文忠一樣被提拔到三品,也成了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重整朝綱後,皇帝把目光投到帝國的版圖上。

若用一句話來概括,那便是“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蜀地已被白虎番佔據自不必說。北方的騷動也讓他憂心不已。

西北,原野上吹起浩瀚的長風,百草摧折。一支傳唱了千年的歌謠再次響起:祁連山上飄來一朵烏雲,雲中有條漆黑的真龍……

年輕的李渺彷彿看見了那個不絕於史的名字,那個讓中原王朝心驚膽戰的民族。它騎著鐵馬,挾著長弓,近了,近了……

他名叫匈奴。

東北也不太平。河北節度使八百裡加急奏報:鮮卑人在大鮮卑山焚柴祭天,投入牲畜百匹,火光高達十餘丈,周邊村寨皆能望見。當晚大鮮卑山中陣陣狼嚎不止,使人膽戰心驚。

李渺自幼熟讀史書,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是鮮卑人迎接狼主降臨的儀式。驀然回過神時,大梁朝已被一龍一虎和一狼圍在當中,竟有些四面楚歌之勢。

他憂心忡忡的說道:“你們看呀,這些夷狄們都快把朕變成項羽了。”

後面的兩位重臣——自然是戴文忠和良介,聽了多少有些尷尬,尤其是良介,施禮道:“陛下,臣也是夷狄……是不是不好對此事評論?”

皇帝一愣,大笑道:“你呀,想的太多了!左愛卿,你和你們扶桑國都是朕的忠臣。你們的皇帝……唔,叫什麼名字來的?”

“禮仁。啟稟陛下,此人是扶桑國的皇帝,卻不是臣的皇帝。他以皇帝自居乃是僭越,在我大梁天子駕前只可稱王。”

“好了好了。”李渺擺擺手,雖然看上去並不在意,其實對這種話十分受用。

“人家關起門來,愛稱什麼就是什麼吧。給咱們的國書上不還是寫著‘倭王’倆字嗎?這就算不錯。讓朕食不甘味的是這些草原上來的強盜……”

他輕輕敲擊著版圖:“又是讖語、又是祭祀,攪得人不得安寧。”

這時一直默然不語的戴文忠忽然道:“陛下,臣以為應當內修政理、外練甲兵,積蓄錢糧、加固城池。只要穩穩當當的做好這四件事,十年內夷狄可不攻自破。”

皇帝點點頭,但卻是沉吟不語。

良介知道他的意思,說道:“陛下,戴大人說的是正論、是王道,卻並非奇策、詭道。”

戴文忠一皺眉:“我聽良介兄你的意思,怎麼好像行王道還如詭道呢?這是何意?你可要解釋清楚了!”

良介道:“戴大人,您就是為人太正,不屑於旁門左道的手段。

但聖人治理天下應如海納百川,既能讓大道彰顯,又可容得下陰謀詭計才是。況且你說的辦法雖是上策,卻救不了急。十年內夷狄不攻自破?你能確定那些可汗、單于、狼主們會給你那麼長時間嗎?”

“你……”戴文忠剛要分辨,卻見皇帝擺手道:“文忠呀,你稍安勿躁,聽聽左愛卿的辦法,也算是一家之言嘛。”

戴文忠暗暗嘆了口氣。

這世上沒人喜歡治本的辦法,他們喜歡等到病入膏肓時救急的“神醫”,卻對平時提醒他們注意身體的人嗤之以鼻。只是不知佐藤良介——這位以“法外之地令”一舉除掉秦王的陰謀家又有什麼新的謀劃?

只聽良介道:“陛下,臣以為,目前我大梁的國力絕不可對蠻夷動武!”

這話真是晴天霹靂。

他說的雖然是不爭的事實,可當著皇帝的面講出來還是太不合時宜了。

皇帝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說道:“怎麼,你要勸朕學漢高祖,把姐妹、女兒送給那些野蠻人嗎?”

良介搖搖頭:“非也。那只是應急之策,算不得奇術。敢問陛下,咱們大梁國力不濟的根本癥結何在?”

皇帝自然是答不上來的,戴文忠搶著道:“近十年的積弊自然是先皇煉丹所致。沉重的賦稅逼得流民四起,他們聚在一塊兒又形成武裝割據。朝廷不光收不上來稅銀,反倒要撥銀子剿匪。如此形成惡性循環,國帑才日漸空虛。”

這番話有理有據,又給足了當今皇上的面子。他心想:這佐藤良介肚子裡雖有些真才實學,卻始終是蠻夷,說話不懂得分寸;要說體察聖意還得是漢人。

但這場辯論卻又變成兩個大臣之間的了。

良介道:“戴大人不愧為國之重臣,所言極是。也就是說不平匪患,便無力平蠻夷。我理解的可對?”

戴文忠側著頭想了想:“也不是不能這樣講。但是……”

“能這樣講就好。”良介毫不猶豫的打斷道:“戴大人,我問你,若是有一個方法在制蠻夷的同時又能平匪患呢,且不花朝廷一分銀錢呢?”

戴文忠打了個哈哈:“那怎麼可能!世上哪有這等好事?”

“有的,戴大人!”良介目光灼灼,嘴裡緩緩吐出兩個字:“招安。”

戴文忠一聽立時愣了,片刻後怒道:“佐藤,你這是禍亂社稷!此法不仁不義,堪比你那法外之地令。我……我決不能讓你頒行此令!”

但這時忽聽皇帝威嚴的說道:“且住!”

戴文忠只感覺後背一涼,立刻噤若寒蟬。皇帝對良介道:“繼續說下去。”

“遵旨。”良介叉手施禮後繼續道:“咱們可以朝廷的名義明發詔令,凡是嘯聚山林的賊匪均授予官職,再命他們就近去攻取蠻夷。

若蠻夷死,邊患可定;若賊匪死則內亂可平。總是我大梁朝廷坐收漁利。

待到他們雙方鬥得兩敗俱傷後,我大梁可遣一上將進逼西北王庭,再命一偏師入遼西遼東一線截斷鮮卑後路。而陛下可親率天兵入蜀,從白虎番手中奪回四川,成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之功業!”

皇帝眼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喃喃道:“好計,好計!”

戴文忠忽然問道:“那些歸順朝廷割據武裝勢力怎麼辦?戰勝後論功行賞,你有那麼多官位嗎?”

良介冷冷道:“文忠兄,你不是故意考校在下吧?這種事情還需要問嗎?”

“怎麼不用問?你必須給我交代明白!”

良介冷冷道:“若是剩下的人少,不妨封幾個小官了事。若是人多,找個理由全殺掉就好,哪有那麼麻煩?”

戴文忠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國之重臣,當著萬乘之尊和同僚的面,毫不避諱的談著這樣陰損的手段,這朝廷還有救嗎?

他立即對天子道:“陛下,臣戴文忠彈劾佐藤良介,此人妖言惑眾、屢出毒計,陷我主於不仁不義。臣請將其……”

說剛到一半兒,他卻閉上了嘴。因為他發現皇帝對自己剛才的話壓根兒沒聽進去一個字。

他的眼神沉醉在“建立不世之功”的景象裡。

戴文忠知道,這一陣又是自己輸了。他好像永遠鬥不過這個扶桑人。

而良介則是心平氣和。他論戰時咄咄逼人,結束後又顯得非常寬容,毫不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

戴文忠從宮室出來,剛到正午,雖然太陽明晃晃的照著,卻感到一陣寒冷。

這時一個青衣小帽的雜役快步趕到他身邊,低聲問道:“敢問閣下可是戴相公?”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戴文忠答道:“是我。你是……?”

雜役道:“小的乃是明月公主的下人。我家主子請您過府一敘。”

“這……”戴文忠一時愣了,不知道是該答應還是該拒絕。

皇帝提起過想將明月公主李晗月許配給他,他也並無反對意見。畢竟明月公主知書達理,又是宗室,除了脾氣不太好也沒什麼缺點。

但有一次筵席間相見,兩人聊了幾句後,戴文忠便覺得駕馭不住這個女子。

她身上有一股英氣,巾幗不讓須眉。

須知有的宗室女子雖然蠻橫霸道,但畢竟是小女兒姿態,唸叨的也不過是家長裡短的升級版。

但這位明月公主不同,她張口一句便是:“戴大人,我看了你元月裡上的摺子,為生民請命,可敬可佩。”

戴文忠此人最喜歡沒事兒寫摺子,以至於自己都記不清內容了。他仔細回想了片刻,終於記了起來:那是為安徽災民請求青黃不接之際的散利錢的。便說道:“蒙公主下看,那摺子寫得……”

話音未落,公主打斷道:“就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戴文忠一愣,公主繼續道:“若是按你說的那樣撥款,老百姓一分錢拿不到,只能肥了貪官的腰包。我在民間待過,知道他們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

戴文忠驚奇的發現,說這話時公主雙眼望向遠方,臉上流露出深深的懷念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