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是把宅基地讓給路啟元,換來父親之死的真相,還是交給棗兒建幼兒園?
路啟元察言觀色,看出滿小山的遲疑,說:“你爸死得太慘了,他要是活到今天,看到你當了銀行主任,出人頭地,該多高興。”
這句話極有殺傷力。
瞬間擊潰了滿小山的信念。
“你得明白地告訴我,打算怎麼利用我家的宅基地。”滿小山說。
路啟元說:“我幹了多年的村會計,除了會打打算盤記記賬,如今手不能扶犁,肩不能挑擔,幹不了重活,種不了地,日子過得悽惶,我得活下去啊。兄弟,你把這塊地交給我,我建三間門面房,租出去混點收入……你放心,宅子還是你的宅子,我幫你把後院收拾乾淨,你再回來也好有個落腳的地方。”
這個主意倒不錯。
棗兒之所以要在廢墟上建幼兒園,是因為這塊地方有礙觀瞻,如果讓路啟元建起門面房,不一樣可以改變環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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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歸,只要能把這片廢墟利用起來就行了。
至於幼兒園,建在哪裡都行,村裡有的是空閒地。
滿小山問,“你沒有收入,拿什麼建門面房?”
“你當著銀行主任,幫我貸點款不就行了。”
“你想得倒挺美。”
“不是這個理嗎?建好了有房子擱這兒,還怕我還不上貸款?”
滿小山盤算半晌,正要答應路啟元,棗兒從車後頭走過來。
她認出是周羽常開的捷達車,就敲了敲車窗。
滿小山很不情願地按下窗玻璃,等著棗兒說話。
棗兒看到坐在車裡的是滿小山,還有路啟元,心裡不由一沉,他們倆怎麼攪和到一起了。
“啟元哥,幹嘛呢?”棗兒問。
“和我兄弟拉拉呱……”路啟元說著示意滿小山發動車,想要躲開棗兒。
棗兒說:“你下來,我找滿主任有話要說。”
“我的事還沒說完呢,你往後稍稍。”路啟元說。
“你能有什麼事。”棗兒拉開了車門。
“我怎麼就不能有事,你管天管地能管我屙屎放屁。”路啟元粗魯地說。
滿小山聽著噁心,說:“你下去,我們的事回頭再說。”
路啟元只好悻悻地下車,滿小山衝棗兒生硬地一笑,關上車門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著一踩油門,車子衝了出去。
路啟元忽然想起那兩瓶酒還在車裡,追著車跑了兩步,喊:“我的酒,我的酒……”
棗兒戲謔他,“送出去的禮還能往回要?”
“我給他送禮?他算個屁。”
路啟元背起手,圍著滿家店廢墟轉起圈子。
楊三站在燒餅鋪門口朝棗兒招手。
棗兒走過去問,“三叔叫我有事?”
楊三縮回燒餅鋪裡,棗兒跟了進去。
“路啟元和滿小山在車裡嘀咕半天了,我估摸著他在打滿家店的主意。”
“他想幹什麼?”
“使壞唄。當年他貪汙被判刑,把仇記在你爸和老路頭上呢,你想做的事他肯定要打攔板。”
“他就是賊性不改,這才放出來幾天,又開始作妖了。”棗兒恨恨地說。
“要我說,你也別在一棵樹上吊死,滿家店那塊地弄不下來,就換個地方,我們家有兩處房子的宅基地閒著,你要用……”
“哪裡都不去,就挨著村委會建,你放心,我指定能弄成。”棗兒固執地說。
楊三嘆了口氣,“老路就不該保路啟元出來!”
棗兒心裡說,怪不得滿小山見了自己就跑,他做了虧心事呢。他怎麼變成這樣了,放著積德行善的好事不做,偏要和路啟元那樣的爛人聯起手來對付自己。
棗兒對滿小山很是失望,跨出燒餅鋪,卻不知該向哪裡去。她的心有些亂。
“你能猜出路啟元要滿家宅基地幹什麼用嗎?”棗兒重新撤步回去問楊三。
“靠著村委會幼兒園,當然是建門面房了。”
“他想開超市?”
“他幹不了,多半是租出去。”
楊三把一爐熱燒餅起出來,丟在竹筐裡,香氣四散開來,棗兒頓時覺得有些餓。便順手掰了一塊燒餅邊,小口咬著。
楊三見狀拿方便袋裝了幾個燒餅,遞給棗兒說:“拿去吃,熱燒餅香著呢,不用就菜了。”
棗兒接過來,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走,穿過一條衚衕,一抬頭竟然到了路長順家門口。
她看著手上還冒著熱氣的燒餅,愣了一下,才發覺自己剛才走了神。
想要回去給楊三燒餅錢,正好白菊由菜園裡摘了菜回來。
“棗兒來啦?怎麼不進去?你叔在家呢。”
棗兒只好跟著白菊進院。
“良心”搖著尾巴迎上來,嗅著棗兒手上的燒餅,一臉的諂媚。
棗兒掰了一塊燒餅丟給它,路長順坐在磨盤上說:“良心,你討打是不是?”
“良心”望了路長順一眼,不敢去碰地上的燒餅。
棗兒笑著說:“長順叔,還是你厲害,當支書時把村裡人調教得規規矩矩的,現在又把‘良心’調教得這麼聽話。”
“我現在算看明白了,什麼規規矩矩的,那叫陽奉陰違,人到底不如狗老實,把狗調教出來是真調教出來了。”
“良心”嗚嗚低吼著在地上轉圈子。
路長順說:“吃吧。”
他的話一出口,“良心”猛地一口叼起燒餅鑽進了鍋屋。
棗兒挨著路長順坐下來,說:“滿小山來了。”
“來就來唄,他的家在這裡麼。”
“他和路啟元走到了一起。”
“不可能,他們不是一路人。”
“人是會變的,”棗兒悵然地說,“他要把滿家店讓給路啟元建門面房。”
路長順臉上的皺紋僵硬起來,良久才緩緩地說:“建吧,路啟元手上有了抓頭,也許就能改腸換心做好人啦。”
“我前幾天罵過滿小山,他在和我置氣呢。”棗兒說。
“你罵他幹什麼?”
“燕小綠捐了三十萬,想在滿家店的廢墟上建幼兒園,宋慶國沒做通滿小山的工作,我氣不過就罵了他。”
路長順看了棗兒一眼,沉默下來,半晌忽得起身向外就走。
棗兒以為他要去找滿小山,趕緊跟上說:“叔,你別去,他現在一點兒都不通人性,別把我氣個好歹的。”
路長順說:“我不找他,我去他爸墳上瞅一眼,看看墳後頭長了棵什麼蒿子,咋就把那麼好的一個孩子禍禍成這個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