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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伊利亞:我的頭滾出了骨陣

我的住處一直保持在最狹小的狀態,幾塊木頭拼湊一起,能裝下床,能裝下酒桶,那就足夠。

我從來不在木屋上開洞,留下一扇窗,我常常看著別人房屋外的窗,我不是一個冒昧的窺視著,去探究別人家中的瑣事,我就僅僅是,看著他們的窗。

只有稱之為家的地方,才能有窗,這可以看向外面,可以讓家中的吵鬧傳出。

我沒有家,有時我會想象,如果我停止了來來去去,我終於有了家,我會把窗子安裝在什麼地方,陽光會怎樣照進來,到了夜晚,我家中的燭光會怎樣照耀著外面,我很長一段時間都停留在這個思索上不能自拔。

無論我到了哪裡,都像一個冒然的闖入者,不是不受待見,而是被自己忽略,我有種強大的隔離感,我覺得因為缺少了一扇窗,要命的窒息感,要命的憋悶感,要命又該死的孤獨感一直困擾著我,讓我和整個世界都格格不入。

撲打在我身上的不是海水,是流動的火,它在我的身上烤出了鹽,它像鋼刷一樣擦過我的皮膚,火辣辣的疼痛刺激了黏糊的汗,又一層新的鹽刺痛著傷口。

我呼吸著沙,沙進入我的肺,我開始咳嗽,沒有力氣的咳嗽,我感覺我吐出的是生命。

沙子快要填滿我的肺,我翻轉了身體,沙子纏繞在我的頸,我看見了金光,不知道那是不是太陽,我感覺到這個金光不留餘力的繼續照耀著我,我感覺我已經成為了骨骸,是一種不願意承認,或者說不太明確知道自己已經死去的骨骸,否則我不會這樣一直刻意的保持著呼吸的動作。

我感覺,我快忘記呼吸這件事情了,至少,呼吸這件事情對我來說越來越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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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命仍在一陣一陣潮水樣的火海中流逝,鹽把我包裹,鹽成為我的骨,我感覺我越來越成為我想象中的樣子,當我越消極的想象我的樣子,我就越覺得我已經變成了這樣。

好諷刺,我曾經爭取過的,積極過的,努力過的,無論如何正面暗示過自己的事物,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積極的響應著我悲觀的思想。

在沙特阿卡,當一個人死去,這個人會被送入寧靜之海,他們會在生前就購買一艘小小的船,作為最後的遠航之船,他們會躺進這裡,無槳無帆的開始漫無目的的漂流。

但是,對於窮苦的人,他們無力購買,貧瘠的土地會覆蓋住他們的眼,白石頭,黑石頭,圓石頭,灰石頭,不規則的石頭會在這個人的埋骨之處排成一個船的形狀,這就是他們的歸宿。

我的感覺很明確,我正在進入自己的歸宿。

我的肋骨被風吹去,立在了土上。

我的腿骨,自行的走遠,立在了土上。

我的手指開始抓著地面爬行,最後還是立在了土上。

我各處骨頭不受控制的運動,都在遠離我,都沒有試圖把我帶離這片要命的孤獨和烈日中,彷彿我集中著思想的頭顱,是它們早就不願在停留的家。

我是一個頭骨,在風中孤零零的打轉,我空洞的眼看見了我稀疏的骨,它們排列在我身旁,不是陪伴,是用白骨築船。

骨船哀鳴,那是像遠航的骨。

骨船輓歌,那是想停留的骨。

骨船沉默,那是早就對我無奈的骨。

我的骨沒有一根和我的思想貼合,我不知道我真正的想法,但是我知道,無論我在想什麼,只要這個想法產生的主體是我,我的骨都會排斥和反對。

我又環視了站立著的骨,那真的是船的模樣,在我不想這麼早就進入最後的船支時,它們迫不及待的要讓我離開。

我的頭滾出了骨陣,太陽跟著我一起滾落,夜晚來了,我的頭骨上,有了一層陰涼的水。

陰涼的水從額頭流到了眼眶,深入到眼洞,浸溼了頜骨下的土,我想,這是我的淚。

因為這個時候,我的情緒應該流淚。

我看到月光下,我陰森的船。

月亮很飽滿,我沒有殘缺的頭骨也是這樣。

只有我懂得月下骨陣的含義,它不是帶來能量的圖騰,不是天神降臨的神蹟,也不是魔法的符陣,只有我懂。

因為只有我懂,我無法為看到的端莊的臉保持尊敬。

她們好愚蠢,她們拿著火把,在我的骨船中跳舞,祈禱,唱出美妙的歌聲。

她們的舞步越來越快,點點的火把變成了急速的流光,流光就像繁殖期的螢火蟲,急速的繚繞著一根根骨。

我的骨長出了根,它能吸收海水,吸收地氣,吸收風和月,它們變得異常高大,像古蹟的廢墟。

虔誠的拜骨者面對著我的脊骨它已經大得像一艘直立著的船把火把高舉在一起。

炙熱的高溫趕走了白骨上的烏鴉,它羽翼可能很奇特,因為我分辨不清這是一隻象徵著災難前兆的血鴉,還是被火光照紅的渡鴉。

弧線著運動的流光又變成了點點閃動的星火,它們匯聚在了一起,緩慢的升高,火球在白骨上升起,爬到了骨尖,脫離了骨尖,映紅了天,那是日出。

我又感到溫度,我知道新的一天又來了。

眼前的太陽小到能感知到距離,它離我這麼近,讓我能看到它燃燒的方式。

它中間的一串流火在晃動,光暈成為了一個圓。

我甚至能感覺到太陽的味道,它有油脂味,有燈芯味,有木頭的味道,還有飯菜的味道。

我在懷疑,我是不是看到了真理,太陽會不會就是人間煙火的投射。

我看到陽光中美好的一片,哥哥在為頑皮的弟弟一勺一勺的餵食,男人正在切割狩獵而來的動物毛皮,女主人正在把麵包分成對半。

我伸了手,我想去觸控那個小孩的頭髮,好遠。

我又用力探了出去。

還是好遠。

我在擔心,當我去觸及這個不屬於我的美好時,這個太陽會不會把我徹底燒燬。

但我還是繼續這樣做,一瞬間就好,能有一瞬間不要這麼孤獨。

我重重的摔了下來,我渾身疼痛。

我這時才想起,只剩頭骨的我,剛才是怎麼做出伸手這個動作的?只剩頭骨的我,是怎麼渾身都感覺到疼痛的?

我聽到滿屋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走來。

我還聽見了關切的聲音。

“你醒了?”

這個聲音,是我以為我永遠不會在聽見的語言。

“我醒了。”

好可笑,我聽見我在使用截然不同語言體系在回答。

雖然我虛弱到看不清事物,但我仍然能從空氣中凝固的氛圍中感覺到,沙特阿卡的語言,讓這一家人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