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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我是誰?

“几几、几几、几几你在哪兒?。。。。。。”

尚非躺在床上,額頭緊繃、眉頭緊蹙,雙手拼命的緊緊攥著白床單,手腕血紅血紅的毛細血管幾乎已經噴張爆出,表情猙獰恐怖,脖子青筋怒張,大汗淋漓,他開始全身痙攣似的顫抖,雙腳不停的抽搐,他不停的咆哮著,發了瘋似的呻吟的,呼喊著這個奇怪的名字,嗓子嘶啞的像是一塊鐵皮在水泥地上“吱吱”的摩擦,很是瘮人。

他的腦中像放電影片段一樣的,迴圈不停的閃現著一個烏髮女子的求救臉龐。

這名女子對於他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感覺她彷彿昨天還在眼前,陌生的是他已經完全記不起來,她到底是誰?

他感覺自己還在夢中,他的睫毛開始懾懾發抖,眼瞼身不由己的微微顫動,使出了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才微微的睜開雙眼。

他感到房間的燈光像針一樣扎刺著他的眼睛,只能微微的眯縫著雙眼,血絲密佈的眼珠在眼睛裡轉動一丁點,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氣;嘴唇和嗓子乾裂的發癢,想吞嚥一口口水,卻怎麼也吞嚥不了,嗓子眼沒有一絲水汽,幹的像是大西北戈壁灘上的荒漠皸裂;呼吸也很艱難,鼻息粗獷的像是戈壁灘上呼嘯滾滾的沙塵風暴。

他拼命的想坐立起來,但是身體彷彿已經像短路了的電燈泡,不再聽從他的指揮。

一名坐在他床隔壁的,困的打盹的護士,看他睜開了眼睛,一下子高興的從凳子上彈了起來,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欣喜若狂的喊道:

“師傅,他醒了,他醒了,他醒了。。。。”

尚非並不認識這個女生,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她。

更讓他心悸的是,他感覺這張床是一張硬板床,似乎不是他自己在東明港的床,也不是白京酒店8813房間的床,他自己的床要鬆軟很多。

周圍的環境也陌生極了,有種莫名的未來感。房頂上掛著幾隻極簡的玻璃纖維簡藝吊燈,燈罩是6只張開的外星軟體動物觸角,他似乎從來沒有來過這裡。他感覺到這裡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他似乎昨天還躺在自己的家裡,突然醒來就一切都變了。

難道這就是一個夢?

他摸了摸手底下的床單,床單布面光滑,手感柔軟,質感真真切切,用食指使勁的掐了掐拇指,分明很疼啊。

他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生硬的轉動了一下頭,頭還是轉動不了,只能轉動眼珠四處瞧瞧。

床的右邊是一副頂天立地的玻璃幕牆,有一扇玻璃門,玻璃牆和玻璃門的中間是一條窄窄的透明玻璃顯示屏,白色小纂字型顯示的是“調養室”三個繁體字,在顯示屏上疏忽遊動。

床的左邊有三把輕盈極簡的碳纖維高迪凳和一個雪白色的圓潤立櫃,立櫃上懸浮著一顆乳白色的水母狀的檯燈,散發出柔和的光,放著一塊現代感十足的薄薄黑色玻璃狀的電子螢幕,裝置上不停轉動的透視3D的人形血液網狀圖,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鮮紅的心臟在撲通撲通的跳動,從3D人形上穿插出很多條極細的白線,指向螢幕兩側排列的整整齊齊的醫學數字,有心率:78bpm;PR間期:114ms;QRS時限:116ms;QT/QTs;高壓:14.6Kap;低壓:12Kpa。。。。。。

一串串的數字在不停的變幻閃動,他這才感覺到手腕處有一處冰冷的東西夾著,在玻璃狀電子螢幕的最下方他看到了兩個字母:GE。

尚非從小在美國讀書,他知道GE是美國最知名的醫療器械製造商通用電氣,又看了看上邊的這些醫學數字,他想這應該就是一臺心電圖機了。

只不過,這臺心電圖機未來感十足,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即使在美國最大的哈佛總醫院他也沒見過這麼先進的裝置。

他有種穿越到未來的錯覺。

他想儘快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鬼壓床”的夢中掙扎?

他又艱難的把頭轉向左側。

左側是一面白色的實牆,牆上沒有窗戶,只掛了一副兩米見方的油畫,油畫好似是一個林風

眠風格清新空靈的二次元世界的故事,頗有中國中古之風。

畫面筆調瀟灑,奇絕潑辣,講的是一座莊嚴堂皇的王庭發生的故事,王庭正中間擺放著一個宮殿樓臺林立的古城沙盤,左右各站著兩位瘦長素絕的尊尊長者,其中一位神情凝滯的老者正手拿雲梯模型擺放在城門口,另一位器宇軒昂的布衣白髮狹者正手拿火攻器具放在雲梯之上的城牆上,周圍著華衣霓裳的士大夫正神情緊張的翹首以盼,甲士扶戟嚴陣以待,整個王庭充斥著劍拔弩張的氛圍,畫面的遠景是坐在金龍寶座上的國王向前欠著身子,幾乎半站了起來,伸直了脖子想看看這兩位到底誰更勝一籌。

他不知道這畫的是一個什麼故事,他只模糊記得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父親給他講過公輸班造雲梯,墨子救宋的故事,似乎就有兩人演練攻守戰陣的情節。

牆邊放著一個夢幻流線線條的沙發和一個科幻感十足的茶几,茶几上放著一束潔白如玉的雪蓮花。

他看著這陌生的一切,恍如隔世,心裡充滿了疑惑和不解。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他只想知道,几几到底在哪裡?他的媽媽到底在哪裡?

就在此時,他突然聽到門口傳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

最先推門進來的竟是一位法相莊嚴的長髯大師,身著黃色海清僧服,領口是傳統三寶領,腳蹬羅漢鞋,胸間懸掛一副108顆星月菩提佛珠,這個人他似曾相似,但是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何時見過,他拼命的轉動腦細胞,但是腦子裡還是一片空白。

後邊則是坐在輪椅上的箱子,箱子左手打著厚厚的石膏,頭纏白色紗帶,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像是剛在沙漠跑了一個馬拉松下來的運動員,虛脫的靠在輪椅的靠背上。

推輪椅的正是剛剛跑去出的那位護士小姐,後邊還跟著一位醫生、幾位和尚模樣的師傅和一群西裝革履的黑衣人,都急匆匆的跟著大師跑了進來,筆挺挺的站在大師的身後。

大師緩緩的坐在尚非床邊的凳子上,慈祥的看著尚非,抬起手來撫摸了一下尚非的額頭,聲音和藹的說:“小非,你終於醒了。你都高燒昏迷了三天三夜了。”

尚非一頭霧水,他分明記得昨天還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前天他才被父親宣佈為白氏集團的掌門人,怎麼就突然多出來個大師和這麼多陌生的人呢?他根本對眼前的這些人毫無印象,在這群人中唯一認識得只有箱子了。

他直勾勾的盯著箱子,蹙眉吃力的問箱子:“幾。。几几呢?箱子。這是。。。哪。。?”

尚非的聲音沙啞乾澀,痠軟無力。

箱子也直愣愣的注視著尚非,眼圈裡淚花不停的翻滾,不停地泛動著眼睛,緊蹙著眉頭,緊繃著嘴唇,憋著一股氣,以免淚崩滿面。

尚非看到箱子滿面愁容,欲言又止,更加急不可耐了。

他想起身做起來,可是身體根本不聽使喚,他試了幾次,身子竟一動不動,只能嘆了一口氣,重新癱在床上,他怒氣衝衝的瞪大了眼睛,惡狠狠的瞪著箱子,憤怒的撕心裂肺的喊到:

“說啊。。。"

大師看尚非急的滿頭大汗,對著箱子點了點頭,然後轉向站在身後的護士和醫生,說:

“小陳把床升起來,李醫生再幫忙檢查下小非的身體有無大礙?箱子,你給小非講講情況吧,免得他心燥。”

護士把箱子的輪椅推向尚非的床邊,便走去床尾,手輕輕的在床尾的觸控式螢幕那裡按了幾下,床頭便開始輕緩的升了起來。

箱子再也沒有忍住,兩行淚珠像是決口的大壩洪流一樣,奔湧而下,哽咽著說:

“先生,請您相信,這裡的全部人都是好人。都是想幫助您的好人,先生。請您一定要相信我。”

小護士端了一杯溫開水,插上吸管,喂尚非喝。箱子轉向坐在隔壁的大師,指著大師說:

“您看,這位是我們敬愛的滑釐師傅,是老D王最私密、最親密的好朋友,就是滑釐師傅當年安排讓我一直陪在您身邊的。您在東明港應該也與他偶遇過的,是他一直在暗中

保護著我們,您還記不記得東明港的牛腩伊麵?”

尚非眼睛裡有些迷茫,箱子又提醒了一下尚非:

“那賽馬呢?松山童,還記得嗎?滑釐師傅讓店小二和你們買的那匹賽馬,連著得了十次短跑冠軍的那匹馬?還記得嗎?”

尚非眼睛裡泛了一圈光暈,他似乎有點印象了。

“桃花熟透自當折,

桃花命裡桃花劫,

莫因桃花兄弟裂,

切莫移花作永別”

滑釐師傅一字一句的念起了這首詩,他看到尚非隨著他的詩,在拼命的回憶,直到念到“作永別”最後兩個字,尚非的眼睛才豁然一亮,猛然說到:“三哥,尚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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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釐師傅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

“那是滑釐師傅在東明港的一個身份而已”箱子一邊說,一邊用右手從輪椅裡抽出來一個頭髮花白的假髮套,向滑釐師傅的光滑的頭上一套,含著淚珠嬉皮笑臉的問到:“像不像?像不像您在九記小店裡見到的那位白髮老者?就是滑釐師傅最先帶我去的那家小店,然後我才帶您去的,您才又帶著白尚賢去的。”

尚非喝了水之後,似乎恢復了一些力氣,終於可以吃力的點點頭了。箱子又轉向身後的幾位師傅:

這位是五侯師傅、這位是我子師傅,這位是纏子師傅。。。。

李醫生剛走近到床邊,俯身給尚非檢查頭部傷口,尚非卻固執的搖頭,拼命的想甩開了醫生。

李醫生無奈的退回去站在了原地。

尚非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根本不知道他自己身在何處,更不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滑釐師傅到底是誰?但是對於他,這些都微不足道。

他就只想知道,几几這個一直盤旋在他腦海裡的名字到底是誰?他還十分虛弱,呼呼的喘著大氣,他還沒等箱子介紹完,就急不可耐的打斷了箱子的話,半叫囂著問箱子:

“几几呢?告訴我几几是誰?為什麼我腦子裡都是這個名字?几几是誰?”

箱子很是納悶,他表情呆滯的看了一眼李醫生,然後急切的問尚非:

“先生,您真的連几几小姐是誰都記不起來了嗎?”

尚非無奈的點了點頭。箱子又問:

“那您還記您在美國上學、東明港創業和墨港子承父業的事嗎?”

尚非閉上眼睛,努力的回想了下,堅定的點了點頭,吃力的說到:

“是的,父親前天當著很多人的面宣佈把白氏集團交給了我。我知道我是白氏的當家人了。”

箱子皺了下眉頭,低頭默默的說到:

“那已經是半年之前的事情了,先生。”

站在隔壁的李醫生再次走上前來,伸手觸碰了一下GE玻璃顯示屏,岔開拇指和食指,把那個3D人型的頭部放大到顯示屏的中心位置,用食指將3D的頭部受傷部位轉向螢幕的正前方,一副虛擬的立體腦神經網狀拓撲圖顯示在了螢幕上,他指著一處密度頗大的地方說道:

“小非腦部當時在落海的時候受到的衝擊太過猛烈,你們看,核磁共振3D影像上有明顯的腦震盪和腦積血,左腦中的血塊淤積可能會壓迫記憶神經,從醫學上來說他有可能是短暫性選擇性失憶,當然也有一種可能是心理受到重大創傷,情緒還不穩定,造成解離性失憶,所以暫時記不起這幾個月的事情了。”

尚非臉色蒼白,他聽不懂這些醫學術語解釋,他只想知道這個在他腦海中不斷徘徊的臉龐到底是誰?他目光呆滯又極富渴望的看著箱子,他想搞清楚這個讓他言茲念茲又時刻掛在心頭,卻又毫無印象的人到底是誰:

“給我講講這個几几到底是誰?為什麼我總是想起這個名字?半年?我感覺我昨天才剛剛接管白氏集團?這半年我到底經歷了什麼?”

李醫生對著滑釐師傅和箱子同時點了點頭,說到:

“箱子的故事,能給尚非一些提示信息,這些提示十分有助於尚非打通左腦部受傷的神經元組織,或者從心理上找到壓力源,從情緒上紓解他的心結,從而幫助他快速的恢復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