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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八章 療傷

艾師費盡口水,從龍沙島勸到棋子礁,卻沒尹菩軒輕描淡寫一句話來的管用,在她的“同意”之下,齊駿答應了三人互助療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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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天來,艾師將療傷的事情安排妥當,託尹菩軒轉請小霓派兵看護客館,保證內外絕對安靜。午時前,艾師與齊駿將雲非雪抬至幽靜的房間,繆成右手提著一應醫療器具跟隨而入。

準備停當,差一刻正午,艾師示意時辰將至,親自去為雲非雪做準備。

齊駿頂著豬肝臉猶猶豫豫地脫衣服,扯到一半,突然心窗洞豁: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答應都答應了,還這般扭扭捏捏像什麼樣子!

思念及此,三下五除二脫成個光膀子,回身看去,雲非雪已由艾師用支架撐著坐起。

艾師請齊駿盤膝坐到雲非雪前,一陣擺弄,齊駿後背突然冰寒刺骨,柔如水滑若脂的肌膚已然貼在了自己炙熱的脊背之上,任齊駿怎麼分散注意,心神總是給拉回到後面那即柔又韌的兩團壓力上。

艾師再請繆成端樁站定,右手勞宮對準雲非雪頂心,拉起齊駿左手抵在繆成膻中。

一切措置停當,艾師對二人講:“行功三大忌,一忌心猿意馬,二忌隨便亂動,三忌張口呼喊。一會行起功來,任身體有多麼不適,都牢牢把身子釘住嘍,嘴巴閉嚴實,思緒只可隨氣息內觀,煩思雜念切勿興起,都辛苦辛苦,約莫兩三個時辰就可畢功了!”

艾師緩緩轉到雲非雪身後盤膝坐下,探掌抵住她後背左右心俞,輕聲道:“凝思,行功!”

言罷雙掌均勻地吐出內力,由心俞直接入心包,再由心包轉而入心脈,催動雲非雪心脈的至陰氣息前行,由膻中破壁,滲入齊駿靈臺。

陰氣自沉,攪動齊駿督脈的亢陽之氣下行,氣流出命門進入雲非雪關元,陽氣自浮,重又升至膻中巡行一週。

艾師發功不疾不徐,內力均勻吞吐,慢慢帶動二人體內浮沉之氣陰陽升降。

齊駿但覺一股股奇寒直刺重樓,好似一汪冰泉澆入滾油,噼噼啪啪在自己體內爆炸,非疼非癢非酸非麻,卻十足難受,胳膊腿關節骨頭縫刺撓著憋屈著總想抖上一抖。

因有艾師的警告,齊駿全神貫注抵禦不適之感,哪裡有心思起別個雜念。隨著陰陽氣息互動不斷加強,侵入體內的寒氣被自身燥熱捂化,漸漸不那麼徹骨了,相反身上燥熱逐漸減退,絲絲清爽流入臟腑。

在二人氣息迴圈到第十週上,艾師猛地噴吐內力,逼著進入雲非雪關元的陽氣逆小環流下行,破二陰衝入督脈,洪流入川,一行循常,滾滾暖流沿督脈上行至百會,破壁壘衝入繆成右臂心包經。

繆成身體劇烈震盪,之前的紊亂氣息原如小刀細針割刺四肢百骸,這股激流好似一柄利矛大力攢刺,直戳得經脈欲斷,幾欲窒息,斷腕處傷口被撐破,殷紅的鮮血滲出繃帶,滴滴答答敲上地板,因有艾師告誡在先,再疼也得忍著。

當氣流環心包自膻中衝入齊駿左掌勞宮後,洪流正途源源不斷地梳理繆成體內的亂流,慢慢扶亂歸正,痛感一點點消失,到後邊越來越舒泰,洪流彷彿化作甘泉清溪沖刷體內的雜質。

大循環氣流沿齊駿心包經匯入任脈,再尋舊道進入雲非雪體內,氣流如百川納海越聚越多,主流漸漸分流,又使各人體內形成小周天環流,大環套著小環,陰陽相融,理亂為正,三人獲益匪淺。

雲非雪沉在寒冰地獄裡也不知多少時日了,半邊身子給冰河封住,半邊身子裸露在外,任由刺骨的風雪削割,渾身上下裡裡外外盡給凍得堅如鐵石,只心腔最核心的地方深深地蟄伏著一星火種,在無邊的寒冷中吃力地掙扎,只怕再撐不了許久便要熄滅。

突然天開地裂,無數火流星拖著長長的煙尾砸向大地,冰封大地為之龜裂,熾熱的岩漿噴湧起數丈高來,灼燎著自己凍僵的軀殼。

半邊灼炙,半邊凍結,這是要墮入煉獄了麼?

漸漸的,天開雲散,一輪紅日中天,融化了萬里冰蓋,匯作大河大湖彌合龜裂的大地。

春風漸興,百花爭放,遠處長草中隱隱有人走來,看不真切卻又無比熟悉,雲非雪喊叫著朝他跑去,那人回首,面容再真切不過,竟是自己念茲在茲的未婚郎君。

雲非雪哭喊著朝他奔去,他只是脈脈微笑,腳下草地竟如橡皮條般無限拉長,任雲非雪如何狂奔就是觸碰不到夫君毫釐。

陽光遽然熾烈,世界變作一片純白,雲非雪看準夫君模糊的身影不懈狂奔,強光終於黯淡下來,夫君的背影停在面前,她再不能自已,展開雙臂撲到他背上放聲哭泣。

行功將近四個時辰,無論艾師繆成齊駿均累得不輕。收功未盡,雲非雪猛地大呼“阿蒙”,合身撲到齊駿背上哭天搶地。

齊駿嚇得一哆嗦,以為她氣息走岔了,掙扎著要起身,卻無論如何脫不開雲非雪鐵鉗一般的雙臂,身子一軟,二人雙雙跌倒。

雲非雪如此一掙,顯然已脫離了生命危險,只是死活纏住“阿蒙”不肯鬆手。

繆成急於回大寧送珠救高荃,便託艾師轉告颯檳槌,自己可與小霓暫定婚約,待大寧那邊的大事完畢之後再回返棋子礁迎親。

本來一拍即合的事情,颯檳槌那邊倒猶豫了起來,支支吾吾不給個準信,搪塞到出了年,突然翻臉,派兵將客館牢牢圍住,變軟禁為囚禁,連艾師都不得出門。

繆成齊駿仗著功夫衝出去原非難事,可是後頭拖著不會功夫的艾師與尹菩軒,掛上個餘毒未清的雲非雪,投鼠忌器,輕易無法用強。

小霓幾次三番想進來探視,都被擋在門外,沒辦法,只能用蠟丸投遞書信進館。

眾人展開蠟信,方才知道颯檳槌是接見了大寧來的使臣後變的臉,但究竟雙方說了些什麼,小霓也不知曉,她只叫眾人做好隨時出逃的準備,等待她的訊息。

堪堪又捱過一個月,繆成的內傷基本平復,齊駿陰平陽秘,刀法已盡收囊中,雲非雪的毒也解清了。

她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性情變了許多,往日驕悍跋扈的性子似是煙消雲散,她本是聰明人,誰好誰壞分得清清楚楚,至此對惠彌軒再無感恩之情,對齊駿則是混混糊糊。

齊駿與她死去的未婚夫阿蒙有幾分神似,她早先對齊駿多次留情也是為此,如今兩世為人,特別懂得珍惜現時了。

她深知齊駿不會對她有非分之想,如此勘破生死情緣,倒有出世之意,並感念艾師的救命之恩,便欲拜師求道。

艾師知道她塵心未泯,笑著拒絕,轉請她一同護送尹菩軒北上,待大事了結,若還有修道之心,便帶她到達真觀拜師兄求讓為師。

二月初八是颯檳槌的誕日,雖非大壽,但舉國該熱鬧還是要熱鬧的。

提前五天,島內島外便已籌辦起來,臨到正日子,王宮那邊彙集了本國官商百姓並周邊島國的使臣,烏烏泱泱全是人頭。

入夜大宴,鼓樂笙歌傳遍了全島,而客館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負責守衛的海盜各個無精打采,眼巴巴盼著換崗去討口酒喝,可時間慢得像星星爬,防衛不覺間鬆懈了下來。

乘著濃夜,客館周邊閃出百十名黑衣人,幹淨利落地辦掉了後門的一隊守衛。

小霓火速衝入客館,叫起了繆齊五人,一路向碼頭直奔而去。待上了事先預備好的雙桅七帆快船,岸上追兵的火龍已追至近前,颯檳槌一身華服沉著臉衝在最前面。

小霓見勢不妙,道聲“快走”,忙砍斷纜繩放快船離去,回身衝著登船的海盜大聲喝止,並把短銃銃口頂在太陽穴上。

“爹,女兒求您放過他們吧,他們幾個人能掀起多大的風浪,您為何如此不依不饒?”

颯檳槌顯然喝了不少酒,被小霓的逆舉氣得紅臉返白:“快給我閃開,這幾個人與咱家有血海深仇,爹日後定為你重擇良偶,他們決計不能……”

不等颯檳槌一句話說完,小霓猛地朝星雲空放了一槍,將千百人的喧鬧震得鴉雀無聲。

“爹,這第二槍要是再響,那就要打碎您世上唯一一個親人的腦袋了,娘已然為情所傷去到了另一個世界,我是她親生的,爹難道也想我為情所困去到另一個世界不成?女兒就求您最後一次,放了他們吧!”

眼瞅著七帆快船乘風遠去,岸上的火光已照它不到,颯檳槌仰天長嘆。

“你今日放虎歸山,明日你老爹的命興許就要斷送在你那心上人之手了!罷罷罷!”

颯檳槌猛然抽出護衛的腰刀,照著自己手腕一割,鮮血登時湧出。

他將手腕一舉,將血水滴入大海,朗聲傳令。

“以吾血祭海神,召集全國戰艦,三日後出征大寧!”

他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小霓一眼,無比疲倦地吩咐左右。

“囚禁公主,不許她出家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