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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節 利維亞慘案

費恩準備打聽著名科維爾大法師葛特菲德死了沒有,好去拍賣他的法師塔。葛特菲德寫了本《葛特菲德的全能開鎖魔法指南》,這本書詳細解析了如何破解魔法防御機制。他的法師塔技術含量極高,還附帶身體特徵識別功能以及魔像,甚至整座法師塔還有傳送功能,這可以讓費恩省下非常非常多的時間。

然而當他安排好一切,正準備拉上美狄亞一起動身前往科維爾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了身體內的上古之血開始沸騰一樣不斷地泵出魔力。

“怎麼回事!”費恩這次沒有被異維度的邪魔附身,不是因為上古之血對於邪魔的誘惑,那只有一個原因了,“希瑞!”

在事發後,人們聲稱利維亞慘案只是個不幸的意外,不存在任何預謀,只是由這座城市的矮人和精靈對人類的敵意所引發的一場預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暴動。他們說先動手的不是人類,而是矮人,是他們率先使用了暴力。有個矮人刁民侮辱了戰爭孤兒,尊貴的娜迪亞·埃斯波西託女士,還用對她使用暴力。高尚的人們趕來保護自己的友人,而那個矮人也叫來了他的親戚。隨之而來的是一場鬥毆,並很快演變成一場真正的戰鬥,一眨眼的工夫,戰火就吞沒了整個市場。

戰鬥也隨即演變成一場屠殺,人類與非人種族居住的區域,包括榆樹區,都發生了大規模衝突。不到一個鐘頭的時間裡,從市場那起事件到女術士出手干預,一百七十人失去了生命,其中大半是女人和孩童。

牛堡教授埃默裡克·戈特沙爾克的著作中採用的就是這個版本的說法,這也是大多數人類認可的說法。

但也有人持不同看法,如果說這是場沒有預謀、出人意料的暴動,那為何僅僅幾分鐘後,市場的街道上就出現了貨車,還向人類分發武器?在這場情理之中的突發暴動裡,在屠殺中最顯眼、最活躍的成員,為何都沒人認識?事發前幾天才來到利維亞,而事後又消失無影無蹤?而軍方的干預為何來得如此之晚?又為何如此不情不願?

有些學者力圖將利維亞事件解釋為尼弗迦德帝國的煽動,甚至另一些人主張整起事件都是矮人和精靈聯手策劃的,他們殺戮自己的同胞,只為抹黑人類。

有位年輕、大膽且古怪的學者提出了一個理論,但最後也被淹沒在主流觀點之下。在被迫沉默之前,他聲稱利維亞事件的起因並非什麼陰謀,而是地方居民司空見慣的缺點——無知、排外、暴戾與驚人的殘忍。

亞爾潘喝了一口酒,他指著傑洛特說道,“他奇跡般地找到了他的希瑞,卻就這麼放她離開。他放任她孤身一人,而某人剛剛指出,現在的世道可不算好。狩魔獵人之所以有這些遭遇,是因為有個女人希望他這樣。狩魔獵人總是照那個女人,照溫格堡的葉奈法希望的去做。要是那女術士回報過他也就算了,可他到頭來啥都沒得到,這就是事實,他總是被耍。就像迪斯莫得王經常在解手後盯著尿壺說的那句話:‘頭腦可理解不了這個。’”

“不,她不是一個人。我提議,”傑洛特苦笑著舉起杯子,“我們幹了這杯,然後換個話題。”【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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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卓爾坦和丹德里恩異口同聲說道。

維爾辛的手藝非常棒,他已經把第三盤和第四盤蝸牛端到桌上了,麵包和伏特加也沒有斷過。

而喝醉的人往往會多愁善感,會想一些自己平常不會去思考的事情,負面情緒會放大。即使是被稱為冷漠無情的狩魔獵人也是這樣,即使狩魔獵人的血管中流動著突變的血液,但是他還是有著豐富的感情的。

“我們對抗的邪惡,”傑洛特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是混沌的化身,它的存在是擾亂秩序,所以每當邪惡散播出去,秩序就無法掌控大局,秩序建立的一切都會分崩離析,全無存留。智慧的微光與希望的星火,它們就像餘溫尚存的灰燼,無法再閃耀光輝,只會就此消亡。黑暗接踵而來。而那些黑暗中的存在長著尖牙與利爪,渾身浴血。”

“說得好,狩魔獵人。”亞爾潘抹了抹鬍子上的蝸牛油脂,他點了點頭,說道,“但就像年輕的瑟蘿與維瑞丹克王初次約會時說過的那樣:‘這玩意兒真的有用嗎?’”

“嗯哼~”

傑洛特下定決心想要退休,他已經很累了。這麼多年來,他不斷的捲入政治陰謀,邪惡都隱藏在政治的外皮之下,這不是用劍可以解決的事情,無論是鋼劍還是銀劍。狩魔獵人能做什麼?殺1.6個克朗每只的水鬼嗎?他千辛萬苦找回了希瑞,但是卻要放任希瑞面對她所不能承受的命運。他太累了,不想再次揮劍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劍刃該朝向誰。

“不當狩魔獵人了,”亞爾潘·齊格林重複一遍,“哈!就像老迪斯莫得王在打牌出千被人抓到時說的那句話:‘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但俺有個非常不好的預感。丹德里恩,你跟他一起旅行,大部分時間都跟在他身邊,他有沒有出現過妄想症的症狀?”

傑洛特拿起他的劍,那把掛在椅背上的劍。

“這是你的希席爾劍,卓爾坦·奇瓦。我懷著感激和讚賞把它還給你。它很有用。它幫了我。它救了很多性命。也取走了很多性命。”

“狩魔獵人...”矮人抬起雙手,交叉擋在身前,“這把劍是你的,俺當初給你的時候是送,不是借,作為禮物...”

“住口,奇瓦。我把你的劍還給你,我已經不需要它了。”

“快,”亞爾潘說,“丹德里恩,給他再灌點伏特加,因為他就像個摔進礦井、頭先著地的老礦工。傑洛特,俺知道你性格內向又敏感,但別說這種胡話了。你也瞧見了,葉奈法不在這兒,只有俺們這幾頭老狼,別跟俺們說什麼狩魔獵人不需要劍。這世界可不是這樣的。你是個狩魔獵人,你總會用到...”

“我已經得出了結論,迎風撒尿只會尿自己一身。為別人冒險也是愚蠢之舉,就算對方會付錢也一樣。這不是什麼生存哲學,管你們信不信,但我突然非常愛惜我這條命了。我得出了結論,拼上性命去保護別人實在太蠢了...”

卓爾坦大喊著維爾辛的名字,他拒絕接過希席爾劍,這是作為禮物送出去的,但是他尊重傑洛特的決定。他打算讓老闆把劍掛在壁爐是上,店名改叫狩魔獵人之劍,這樣冬天的時候就可以講關於怪物和寶藏,關於戰爭與死亡,關於愛情與友情,關於勇氣與榮耀的故事。

他們沉默地面對面喝著酒,除了亞爾潘·齊格林,他還在勸說傑洛特,他認為狩魔獵人是必不可少的,是人們面對恐懼,面對邪惡的防線。

所有人都在認真聽著,完全沒有注意到城市裡越來越響亮,像是黃蜂的嗡嗡聲那樣的噪音。他們沒注意到湖畔林蔭道顯得格外安靜和空曠,直到某人飛奔而過,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突然,城市裡響起了喊叫聲,維爾辛酒館的門突然被撞開,有個年輕矮人衝了進來。他面紅耳赤,幾乎喘不過氣來。

“怎麼了?”亞爾潘·齊格林抬起頭。

仍舊氣喘吁吁的年輕矮人說不出話,他指了指城區的方向,眼神慌亂。

“深吸一口氣,”卓爾坦·奇瓦建議道,“然後告訴俺們,出了什麼事。”

“快到地窖裡去!”傑洛特聽到了越來越近的喊聲與腳步聲,“快到地下室去!矮人,拋棄你們愚蠢的英雄氣概。”

“狩魔獵人,”卓爾坦抓住斧柄,抗議道,“我不能...他們在殺戮俺們的兄弟...”

“到地窖裡去,想想尤多拉,你希望她沒結婚就守寡嗎?”

這句話見效了,矮人們匆匆忙忙跑向地窖。傑洛特和丹德里恩用一塊地毯蓋住入口,維爾辛的臉色本就蒼白,此時白得堪比脫脂牛奶一般。

“我在馬裡波見識過暴動。”維爾辛看著地窖的入口,結結巴巴地說,“如果有人發現他們藏在這兒...”

“那你運氣還真好,快到廚房去。”

丹德里恩同樣臉色蒼白,傑洛特並不意外。直到剛才,他們聽到的還只是模糊而單調的吼叫,但現在,他們能辨認出個別的人聲了。那聲音讓他毛骨悚然。

“傑洛特,”詩人呻吟道,“我長得有點像精靈...”

“別說傻話。”

一群驚慌失措的矮人正沿著街巷飛奔,男女都有。其中兩個毫不猶豫地跳進湖裡,開始游泳,在飛濺的水花中游向湖心,其他矮人四散奔逃,其中有些矮人跑向了酒館。

失去理智的暴徒們湧入街道,他們比矮人跑得更快,對殺戮的渴望讓他們吸食麻藥粉的身體重新擁有的活力。大量受害者的叫喊聲鑽進酒館之中的,連酒館的彩色玻璃窗為之震顫。一名矮人被撕成了碎片,這不是誇張,而是事實。有個女人摔倒在地上,她和她懷中的孩子一起被草叉和長槍刺穿在了地上,但是一時半會還沒死去,直到被不斷地踩在腳下。

傑洛特發現自己的雙手也在顫抖,他深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從壁爐旁邊的架子上取下了希席爾劍,這把在魯恩杜林納鑄造工坊打造的瑪哈坎符文劍。他感覺維爾辛和丹德里恩正驚恐地看著他。

“傑洛特...”丹德里恩用悲痛的語氣呻吟道。

“好吧,”狩魔獵人走向入口,“這是最後一次了!該死的,這真是最後一次了!”

他走到門廊上,跳了出去,砍倒了一個大塊頭,然後是個揮舞鐵鏟的女人。緊接著,他砍斷了那個女人抓著矮人頭髮的手,他再次斜向揮出兩次斬擊,砍斷了一個正在猛踢倒地矮人的男人的喉嚨。

他飛快步入人群之中,繞了半圓,他的劍鋒遊走毫無規律。其實他的攻擊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兇狠,這是面對人類,而不是怪物。傑洛特並不想殺死他們,他只想讓他們受傷,躺在地上,放棄暴行。

“精靈!是個精靈!”暴徒中有人用著魔般的語氣大喊,“殺了那個精靈!”

他發現了叫喊的傢伙,那人多半是個士兵,因為他穿著制服和高筒靴。傑洛特在人群中穿行,靈巧地躲避著攻擊,彷彿一條鰻魚。那士兵用雙手握住長槍,擋在身前。他一劍砍向槍桿,順帶斬斷了幾根手指。他旋轉身體,劍刃劃過士兵的腰間,痛呼聲響起,傑洛特又旋轉了回來,站在了跪倒的士兵的側面,朝著脖頸一劍斬了下去。

“饒命!”有個少年跪在他面前,透過凌亂的頭髮看著他,“饒命!”

傑洛特放過了他,他停住手臂和劍,打算利用攻擊時的慣性轉過身體。但他用眼角餘光看到年輕人的臉上掛著得意的笑,也看到了他用雙手握著的東西。

傑洛特立馬改變了移動方向,試圖躲開,但他被人群緊緊的擁擠在了一起,就在那幾分之一秒的時間裡,他完全動彈不得。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把草叉朝自己扎來。

【注1】這個時候傑洛特還不知道費恩和希瑞已經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