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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節 金殿

在這荒草蔓生的野地裡,那些坑坑窪窪的隱蔽水塘並沒有給他們造成阻礙,美亞拉斯的蹄子似乎是由血肉構成的,還未落腳,它就能察覺到地面的情況,帶領著另外四匹馬換了個方向。即便那些搖晃的莎草擋住了去路,但捷影總是能找到路。

太陽漸漸從高空向西沉落,如同一顆巨大的火球一般沒入了草原,在遠處,群山的山肩都被霞光映照,地面似乎有股濃煙升起,將一輪紅日染成了血色,彷彿它已經點燃了草原。

“那邊就是洛汗豁口。”甘道夫指著那裡說道,“它幾乎在我們的正西方,艾森加德就在那邊。”

“我看到一大股濃煙,那是怎麼回事?”萊戈拉斯問道。

“戰鬥,戰爭!”甘道夫說,“繼續前進。”

“甘道夫。”費恩試著問了個問題,“薩茹曼到底準備了什麼?”

“薩茹曼忘記的雅凡娜的造物。”甘道夫說,“或者說,他低估了樹須,自視過高讓他忘記了低下頭看看。他不怎麼看得起那些恩特,認為他們行動遲緩,只會和樹說話,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本事。所以他就命令奧克砍伐範貢森林,用那些樹木燃起大火,打造武器和盔甲。”

“聽起來確實如此。”希瑞說,“就是樹人,我還以為那是鹿首精,說不定恩特還會和動物說話。”

“我不知道什麼是鹿首精,或許那是恩特在人類中的別名。”老巫師氣咻咻地說,“難道霍比特人的事還沒讓你學到些什麼嗎?不要輕視任何一個種族,男孩還有女孩們,絕對不要。小人物才是改變世界的關鍵,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往往笨重得很,做事總是磕磕絆絆,只有那些小家夥才能靈活地改變某些事,他們也常常有令人意想不到的韌性。在某些方面,他們可比那些大人物們厲害得多。你就等著看吧,不起眼的恩特會給高高在上的薩茹曼帶來什麼傷害!”

“講個故事吧,甘道夫。”吉姆利說,“距離那馭馬的宮殿還很遠呢,這段旅途一開始就讓我犯困,但若是有故事可以聽? 我會打起精神來的,還能吃下蘭巴斯。”

“你想聽什麼故事? 吉姆利? 我可不會將打鐵、喝酒和爐火的故事。”甘道夫說,“精靈的故事又很長,我卻不會唱歌。或者說? 我唱歌並不好聽? 精靈故事還是要交給萊戈拉斯來講? 精靈的歌喉總比老頭子的要好得多。”

“孤山遠征的故事如何?”費恩問道,“我只聽過比爾博先生講過一部分,希瑞也是。但那是從霍比特人的角度出發講的故事,現在在我心中,最美的地方除了洛絲羅瑞恩? 就是霍比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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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念比爾博先生的下午茶。”希瑞悶悶不樂地說道? “我從來都不需要敲門? 就能吃到霍比特人的美食。我現在還想吃些美味的乾酪? 搭配滾燙的紅茶,就算把我的嘴皮子給燙掉也在所不惜。”

“誒。”阿拉貢嘆了口氣? “漫長的旅途往往能讓人思念家鄉,我也在想念著幽谷。但我們的旅途已經確定了? 米那斯提力斯才是我們的目標? 只不過我們還要先去美杜塞爾德才行。”

“我能講這個故事,萊戈拉斯也能講。”甘道夫說,“既然這個故事能讓你們打起精神,那我將講吧,這可比昏昏欲睡要好得多。”

等到黃昏漸逝,夜色四合,他們依舊在馬上賓士。甘道夫才講到食人妖那段,所有人就已經疲憊得不行了。但甘道夫只允許他們休息幾個鐘頭,萊戈拉斯和吉姆利倒頭就睡,阿拉貢仰躺在地,伸開手腳舒展脊背,費恩和希瑞將精靈斗篷鋪在地上,躺在上面後將自己卷了起來,波洛米爾抱著號角與長劍,規規矩矩地躺在草地上。只有甘道夫倚杖而立,凝望著什麼東西。

當他們再次起身之時,一道道綿長的濃雲封鎖了夜空,正乘著寒風滾滾飛逝。在清冷的月光下,他們再度出發,如白晝趕路一般疾馳。這一次,沒有人說話了,甘道夫也不講故事了,所有人都在沉默地趕路。

每個人都很疲憊,就連精靈也是如此。隨著漸滿的月亮沉入了濃雲遮蔽的西方,空氣中的寒意也越發重了。東方的漆黑漸漸褪淡成了冰冷的灰色,在他們的左邊遠方,埃敏穆伊黝黑的山牆上空,萬道紅光迸發了出來。

清晨就這樣來臨了,一陣風掃過了前方,匆匆刮過彎低的綠草。捷影突然停下腳步,長聲嘶鳴,而甘道夫則手指前方。“看!”他叫道,其他人也抬起了疲憊的雙眼。他們看到南方的山脈矗立在眼前,峰頂雪白,山體則是黑色條紋環繞,連綿的草地一直延伸到那些簇擁在山脈腳下的丘陵,再延綿爬升,進入晨光尚未所及、一路蜿蜒到巍峨山脈心腹中的諸多幽深山谷之中。

這些山谷最寬闊的一道,如同鑲嵌在群山之中的狹長海灣,對著旅人們敞開了懷抱。在那山谷伸出,包含著一座高峰的起伏山脈匍匐在那裡,谷口聳立著一座孤零零的高地,如同守衛山谷的哨兵。高地腳下盤繞著一彎銀帶,那是一條從山谷中發源的溪流。在初日的照耀下,山谷中閃過一點金光。

萊戈拉斯抬手遮住初升的朝陽平射過來的光芒,他凝神遠望。在那條溪流流出山谷陰影之處的東邊,一座青翠的山丘拔地而起,山丘四周圍繞著溝壑和堅實的護牆,以及帶刺的柵欄,全都是用木頭製成的。圈著的山丘露出一棟棟房屋的屋頂,而在中央的綠色階地上,高高矗立著一座雄偉的人類宮殿,那殿頂彷彿是黃金鋪就的,就連旅人們也能看見它反射的金光,除此之外,那些門柱也是金色的,站在那兒的人身穿燦亮的盔甲。

但除此之外,那座宮殿沒有任何動靜,彷彿還在沉睡之中。

“那片宮殿名叫埃多拉斯。”甘道夫說,“而那座金色大殿便是美杜塞爾德,裡面住著洛汗馬克之王,森格爾之子希奧頓。我們在天亮時分來到,現在,我們面前的路清晰可見。但我們騎行時必須更小心謹慎,因為城外已經爆發了戰爭,而‘馭馬者’洛希爾人並不是在沉睡,儘管遠看貌似如此。我告誡你們,誰都不要動用武器,不要口出傲慢之言,也不要使用魔法,直到我們抵達希奧頓的座前。”

波洛米爾則憂心忡忡。他知道洛汗的境況不好,在他出發前往幽谷之前,他的父親德內梭爾二世可能已經交遞給了洛希爾人一支紅箭,但他並未看到洛汗出兵幫助剛鐸,很有可能是因為他們已經自顧不暇了。

魔多的陰影再次攀上他的心頭。人類完了。他轉頭看向身邊的阿拉貢,這一路上他不斷地懷疑,一位國王對於剛鐸來說是否有必要,那棵白樹是否真的能夠決定剛鐸的命運?但他還是打算將阿拉貢帶回剛鐸,畢竟米那斯提力斯的人類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攝政長子悄悄握緊了劍——如果還是有人阻攔,他一定會揮動自己的長劍。

波洛米爾的心聲並無人知曉,甘道夫帶著旅人們來到那條溪流之前,此時晨光已經大亮,天氣晴朗,鳥兒歡唱,溪水急速流下,奔入平原,過了丘陵腳下便轉了個大彎,橫過他們的路朝著東邊頭也不回的奔去,最後在遠方注入了長滿蘆葦的恩特沛河。

在這綠意盎然的溼潤草地上,以及沿著溪流綠草如茵的河岸上,都長著許多柳樹,那些柳樹似乎已經感覺到了春天降臨,柳梢都已經飛紅。溪流上有一處渡口,那裡兩邊的溪流都被渡溪的馬踩得極為堅實。

旅人們從渡口涉過溪水,來到一條通往高地,印著車轍的路上。在護牆圍繞的山丘下,這條路從許多高高的青冢陰影下經過,在那些墳冢的西側,青草上如同覆蓋著一片皚皚積雪。那些草地上都開滿了小花,猶如夜空中的無數繁星一般。

老巫師說,那些明亮猶如眼睛的花朵叫做永志花,用本地人的語言,叫做辛貝穆內(simbelmyn?洛汗語),有著永遠銘記的意思,詞源是來自“simbel 永遠”和“myne 內心”。它們永遠生長在王者安息之地,一年四季盛放不斷。而他們所看到的地方,就是希奧頓的諸位祖先長眠的偉大陵寢了。

“左邊有七座墳,右邊有九座。”阿拉貢說,“自從緊殿建成之後,人類已經經歷了如此漫長的世代。”

“那從那時至今,我家鄉黑森林的紅葉已經落過五百次了。”萊戈拉斯說,“這段時間對我們來說不過是短暫一瞬而已。”

“但對於馬克的驃騎而言,那卻是年深日久了。”阿拉貢說,“建起這座宮殿也僅僅是存於歌謠中的回憶而已,而在那之前的歲月,已經遺失在了時間的迷霧裡。現在,他們稱這地是他們的家園,屬於他們自己,他們的語言有別於北方的親族了。”

遊俠的旅人中最為熟悉洛汗的人,就算是波洛米爾,也只來過這裡一兩次而已。阿拉貢可以輕鬆地用洛希爾人的語言唱出他們的歌謠,這種語言恐怕除了甘道夫以外,沒有人能聽得懂。精靈描述這種語言,聽起來像是這片大地本身,有些部分起伏豐美,其他部分卻如山脈般堅硬不屈,鏗鏘有力。不過小法師還是覺得,這部分語言似乎和洛希爾人的北方親族有關,在那裡的群山高聳,很有可能影響了這種語言的發展。甘道夫還說,洛汗語和霍比特語中還有部分發音相似,這種事聽起來有些詭異,誰也不可能把霍比特人和洛汗人聯絡起來。

這種話題,波洛米爾、吉姆利和希瑞根本插不上嘴。

結束了語言學的爭論之後,他們穿過了安靜的墳冢,沿著蜿蜒的路上了山丘的青翠山肩,最後來到埃多拉斯寬闊的擋風牆和大門前。此時,一陣風吹過,一面黑色的旗幟落到了旅人們面前,這面旗幟上繪製著一匹在半輪旭日下飛奔的白色駿馬,深紅色流蘇此時已經破爛不堪。阿拉貢看到這場面之後呼吸一滯,但他很快又放鬆了下來。他不是領隊了,甘道夫肯定有自己的謀算。

有許多穿著雪亮盔甲的人坐在那裡,他們見到來人之後便一躍而起,伸出長矛擋住去路。

“站住!本地不識的陌生人!”他們用馬德里克的預言大喝著,命令陌生來著報上名號和來意。他們眼中有著驚奇卻無友善,並且全都臉色陰沉的看著甘道夫。很顯然,他們將甘道夫認成了洛汗曾經的朋友薩茹曼,即便不是,那肯定也有關係。

“你們的語言,我瞭解得很。”甘道夫用著同樣的語言回答,“但沒有多少陌生人有我這種本事,假若你們希望聽到回答,為什麼不按照西部地區的習慣,說通用語呢?”

“這是希奧頓王的旨意。懂得我們語言,才是我們的朋友,否則任何人都不準踏進他的大門。”一個衛士回答道,“這是戰爭時期,除了我們的子民,以及那些從剛鐸境內的蒙德堡來的人,餘者皆不歡迎。你們是什麼人?如此奇裝異服(他看了小法師一眼),騎著像是屬於我們的馬,冒失橫過平原而來?我們在這裡站崗許久,你們還在遠處時我們就注意到了,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你們這麼奇怪的騎手,也沒有見過任何一匹馬比載你的這匹更氣宇軒昂,他肯定是一頭美亞拉斯,除非我們的眼睛就是被某種咒語欺騙了。說,你到底是巫師,薩茹曼派來的奸細,還是他用邪術造出得幻影?”

“米那斯提力斯怎麼了?”波洛米爾聽到了蒙德堡這個詞,他知道這是洛汗人代指米那斯提力斯的詞彙,他有些不安。阿拉貢將這個問題翻譯成洛汗語,向衛士詢問。

但衛士的眼神彷彿在告訴他們,他們就是事事不知的傻子。

“戰爭開始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