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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鷹神儺面(9)

聞聽楊從循居然想私下接觸武勳王府的花花大少安布祿,王管事的一雙眼睛頓時眯縫起來,以手揉搓了半天下巴才不置可否地開口。

“依王某淺見,這個安布祿不過是個躺在祖宗福廕上吃喝享樂地花花闊少,除了各種糟踐銀子的路數門兒清外,別的出彩之處怕是沒得幾分……不過楊少爺您若是執意要見上一見,那王某自當託人從中牽線。”

“如此那便煩勞管事費神了。”

只見楊從循伸腰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今日可算是能睡個安穩覺了。”

說罷,楊從循一原地轉身,哼著小曲兒回房去了,只留下王管事一人坐在床榻邊盯著炕桌上的油燈愣愣得出神。

有看官問了:“這楊從循莫非是雪地露宿之時凍得腦袋秀逗了?放著那麼多條門路不走,為啥偏要去撩撥這個剛剛闖下大禍,以致王府眾人爭相避嫌的安布祿呢?”

有道是“捧紅踏黑乃是人之本性”,可有些時候,做事真不能由著性子來。

在楊從循看來,眼下安布祿在武勳王府中肯定已經黑到不能再黑,但也有老話說得好,這雪中送炭強似錦上添花。

此刻若能想方設法拉安布祿一把,令其在王府中重新得勢,這份天大得人情,可就不是能以銀兩來計算的。

買股票不想辦法抄底補倉,難道是想高位買入做空莊家嗎……又有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不過說得的確是這個道理。

因此,楊從循才想要搶在進王府替老王爺驅魕治病之前,先私下接觸一下安布祿。

也好看看此人到底是當真扶不起的阿斗,還是別有懷抱佯作輕狂的聰明人。

沒錯,安布祿的確是因為一個行院女子與人爭風吃醋,進而動手打人來著。

問題是安布祿為啥沒有打別人,卻單獨打了京城來的內務府桂家的長隨呢?

別的暫且不提,掌管遼寧軍政大權的盛京將軍一家就住在這盛京城中……將軍府闔府上下難道都是謙謙君子,從來都不逛窯子?

要是得罪了土皇帝盛京將軍,這個名不副實的武勳王府早就灰飛煙滅了,何至於延續到今日?

可見安布祿心裡十分清楚,這盛京城內什麼人能動,什麼人不能動!

甚至說得更誅心一些,安布祿打桂府長隨的行為更像是一出苦肉計,安布祿是在向背後大人物賣好,交投名狀!

沒錯,桂家在京城的確是氣焰囂張,但事情都要分成兩面去看。

真當王爺貝勒家的工資就那麼好扣?

無非就是皇帝現在正要用你桂裎,這才替你出頭,壓得大家不敢出頭發難罷了。

一旦桂裎的價值被皇家榨盡後拋棄,屆時卻看那些世襲罔替的王公貴胄怎麼收拾桂家!

要是讓你來買勝負,卻會將籌碼押在誰的身上?

顯然不會是桂家。

這回出手揍了桂家人,京城中不知有多少在桂裎手上吃過虧的王公貴胄私底下給安布祿一挑大拇哥,喊一聲打得好。

反正打得又不是桂裎的親兒子,這禍闖得再大也有可以轉圜的地方,大不了賠桂家十顆祖傳東珠。

不要忘了,東珠這玩意兒再值錢,那也是犯忌諱的東西;不知正有多少只眼睛盯著桂府,眼睜睜得盼著對方行差踏錯。

這當口,桂家怎麼敢把武勳王府送的東珠拿到市面上賣?

等到將來桂家勢敗抄家,負責查抄的貴人只要稍微高那麼一下手兒,興許武勳王府祖傳東珠就連本帶利都回來了。

因此楊從循這回情願將賭注押在安布祿身上,光是想想側福晉扶正的提議最後被誰強壓下來,就不難看出老王爺究竟在袒護哪個!

竟然能想到用毆打桂府長隨的法子來替王府交接京城貴胄修補關系網,此子可造!

當然了,有關安布祿佯做輕狂,以此替武勳王府交接權貴的想法只是楊從循的一個猜測,中與不中都要等天明見了本人才知分曉。

時間一轉眼就到了次日午時。

不得不說,王管事他在盛京城中果然人頭熟絡情面了得。

儘管楊從循昨天深夜才提要求想接觸武勳王府長子安布祿,但王管事真個將事情辦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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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才一上午功夫,就有王府長隨來客店傳話說安布祿大少爺今日午時便至。

同時來人還吩咐王管事在城內最好的摘星樓號下一個頂樓的僻靜雅間擺酒候到……地點也是安大少爺挑的,別的館子人家不吃。

既然是請人吃飯,這主人家先到是應該有的禮數。

於是楊從循特意改了道裝發纂,又從衣包裡取了一件嶄新的青布長褂換了,恭恭敬敬地領著胡三坐在雅間中專等。

當然了,這回小狐狸還是得鑽在酒桌下面。

眼瞅時辰已經午時過半,連輕敲門框小聲詢問能否上菜的夥計都已來過兩回,然而那位安大少爺卻依舊沒有露面。

難不成,這個安布祿居然想放楊從循的鴿子?

幸好,在楊從循徹底失去全部耐心之前,雅間外面終於想起酒樓夥計迭聲的請安招呼:“給安大少爺請安,您的客人在頭上摘星閣裡專等……哎呦,謝安大少爺賞!”

說話間,這間雅閣的厚棉門簾一挑,走進了一位頭戴整張紫貂皮外翻毛暖帽,身穿絳紫色員外裳,外套一件無袖碎腋皮裘,瞧年紀約莫二十許歲,端得是滿面紅光的富家公子。

只是來人抬眼一見起身相迎楊從循,原本還有三分笑模樣得臉色立馬陰沉了下來,這口中還輕聲嘀咕一句:“真是晦氣,沒想到居然是個臭牛鼻子尋俺吃酒,待會該不會要開一桌齋菜上來吧?”

雖然安布祿此人表現得甚是無禮,可是楊從循依舊強打起笑臉快步迎上作揖:“給安大少爺請安。還請貴客寬心,楊某雖是出家雲遊之人,卻一向不忌酒肉之口,待會絕不能給您上齋菜。”

見楊從循臉上笑得恭敬,這安布祿的臉色總算好看三分:“沒想到你這道士倒是與其他執拗古板牛鼻子不同。”

“也罷,既然都來了,就此賞你個面子也不是不成。不過有一點先說下,咱打小就好熱鬧,從來都喝不得無人遞送到嘴邊的寡酒……這陪酒侍曲的姐兒為何還不到?可曾派人去催?”

萬萬沒想到,楊從循居然伸手託著一隻桃仁大小的黑色甲蟲遞到安布祿面前:“雖未請得歌女佐酒,不過貧道這裡卻有樣更稀罕的物件……會唱大戲的蟲兒,不知安少爺可曾見過?”

話音剛落,那只託在楊從循掌心中的黑色甲蟲竟一拍翅膀飛了起來,頓時一個年輕小旦的嗓音在雅閣中響了起來:“蘇三離了洪洞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