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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你能坐視不管嗎?

紅衣女郎中途走了,跟她進村的只有曲雲河和燕三郎這一大一小。對了,還有蹲在書箱裡的一隻貓。

她拿出的只是個銀質小盒,然而一層層展開平鋪,竟如三尺長的書卷,上面扎著形形色色的工具,鑷子、鋼針、小耙、鑿具、吹筒……竟有數十件之多,有些造型怪模怪樣,看得燕三郎眼花繚亂,壓根兒不知其功能。

要做特許令,先要造胚。賀小鳶不知從哪裡拿出一隻普通令牌:“特許令的材質沒什麼特別的,用盛邑劉府的府牌改造,大小正合適。”

曲雲河也湊過來看,讚道:“鳶姑娘的手真巧。這一手技藝也是學自師門嗎?”

“嗯。”

“令師是哪位大家?”

“恩師姓厲。”賀小鳶頭也不抬,“厲鶴林。”

周圍安靜,賀小鳶手頭微頓。這些人都沒聽過?

燕三郎也好奇:“這一手本事,鎮北侯會麼?”

“當然不會。噢”賀小鳶看他一眼,少年小小年紀,已經會套話了?“師父每期只收三或四個弟子,天資不好的不收,看不過眼的不收,心情不好的時候不收。韓昭是侯府的大少爺,我卻是沒爹孃的小孤女,都能拜到師父門下。”

她說起恩師肅容滿面,顯然心懷敬仰。

“但師父收徒之後因材施教,各傳絕藝。他老人家說韓昭有將才,所以教授的是兵家陣法之道。”

那麼眼前這位鳶姑娘,習的想來就是奇技奇毒了。

“十多年前的衛國和攸國關係還挺好,韓昭才有機會拜入師父門下。若換成現在,哼”她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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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厲鶴林是攸國人。燕三郎側了側頭:“那麼,那位鍾靈韻呢?”

這名字剛說出來,賀小鳶眼裡即閃過一抹厭色。“她是二師姐,比我還大兩歲,長得冰清如蓮的模樣,說話也是又軟乎又好聽,大師兄喜歡她,連師父對她都拉不下臉色。我初入師門,還以為她是個好人,哪知這女人兩面三刀,背地裡對我各種算計,要讓師父師兄厭惡於我。我若與她爭執動氣,最後也都是我吃虧。”

儘管是十年前的舊事,她面上還是忿忿。

燕三郎撓了撓頭:“你得罪過她?”

“當然沒有!”賀小鳶嗤地一聲笑了,“你不知道世上有些女人沒事找事,就是看不得別人比她好,一定要造謠誹謗中傷,把人拉進泥淖裡翻身不得,這樣她才舒坦麼?”

“她從來都在背地裡使壞,表面上和和氣氣、低聲細語。我那時性子也不好,看著就來氣,有兩回中了她的圈套,當著韓昭的面摑了她幾記耳光。那個蠢男人的失望眼神,我到現在還記得。”

燕三郎和曲雲河相視一眼,暗道這位大小姐的性子至今也不見得改好。

“我氣極了,趁著師父出門雲遊,用毒術把她整得生不如死,一張臉腫得像豬頭。那時她已經沒我厲害了,毒都解不掉,奄奄一息。後來韓昭抱著人來求我,我才放過她一馬。”賀小鳶聳了聳肩,“從那以後,她就不敢再來惹我,但我也知道,韓昭喜歡她。”

曲雲河輕咳一聲:“你就這般放手了?”他要是聽不出賀小鳶對韓昭有意,這把年紀是白活了。

“不然呢?韓昭可受用那一套了。再說他們一個是將門之後,一個是權貴之女,人人都說是天生一對。我一個小孤女湊什麼熱鬧?”

賀小鳶嘿嘿兩聲:“原本他該這樣眼瞎一輩子,不過十年前出了一樁意外,鍾家的強敵找她尋仇,一刀封喉,碰巧武器上淬了劇毒。我先到現場,韓昭後面趕來,瘋了一般認定我是兇手。若非恩師護著,我早被他打死了。”

那時的韓昭抱著鍾靈韻屍首,紅著眼圈,悲憤欲狂。十年了,賀小鳶想起那一幕,仍覺心頭有些憋悶。

“後來他學成出師,回衛國去當他的侯爺,功成名就;再後來衛國向攸國開戰。我和他的關係,方才你們也看見了。”

曲雲河搓著下巴:“十年前,他才十幾歲吧?”

“他十八,我十四。”

曲雲河伸了個懶腰:“小姑娘,男人會變的。”

哪個男人沒經歷過中二和熱血的少年期?年方十八、血氣方剛的韓昭,和掌管數萬兵馬的鎮北侯韓昭,能一樣麼?

這念頭方起,他就轉頭看了看身邊的燕三郎。

這小子好像跟這倆詞半點不掛邊兒,不過他才十二歲,正是快要開始中二的年紀。

來日方長。

賀小鳶目光微動:“他變與不變,跟我有什麼關係?”她依舊專注於自己手頭的活計,“我是攸人,他是衛人,我們各為其國,只能對立。”

燕三郎忽然道:“他說得沒錯,你該放手。”

賀小鳶“啪”地一聲,將鑷子敲在桌上:“你是哪國人?”

“梁國。”

“如果你的國家受欺侮、你的同胞被奴役、你的家園被燒燬。你能坐視不管嗎?”

“……”

賀小鳶美眸圓睜:“至少我不能!”

燕三郎目光微凝,發現自己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他生於梁國偏遠小城,但過去那麼多年卑賤如塵埃,遭盡冷眼、嚐遍辛酸,沒嚐到一點家國贈予的福利。沒有享受過權利,又談什麼義務?“祖國”這個詞對他來說,格外遙遠也格外陌生。

梁國不愛他,他也不愛梁國。

他對梁國的情感,甚至沒有女將軍風立晚深厚,後者反而是句遙國人。

手背一暖,卻是貓兒伸出小白掌按住他的手,喵嗚一聲。

這只是一聲單純的貓叫,他沒聽見千歲說任何話。

燕三郎手撫了撫貓頭,白貓發出舒服的呼嚕呼嚕聲。

“高旬城破,遇難的不止我叔嬸。從小玩到大的街坊鄰居,也逃不過家破人亡。”賀小鳶拿出銼刀,把重新切割後的令牌邊緣打磨光滑,“我幼時受欺負,鄰家的小哥總替我打架出氣。我趕回高旬城那一天,看到他身首異處倒在家門外,腸子流了一地,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