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現在時常為自己當初的‘傲慢’感到後悔。”
法裡亞斯聽見隊長拉米雷斯說出這句話來，情不自禁地張大了嘴巴。
傲慢？
後悔？
為什麼？
為什麼用“傲慢”評價自己？
又有什麼好後悔的？
看見法裡亞斯目瞪口呆的樣子，拉米雷斯微微一笑問道：“你是不是覺得很難理解？帶傷堅持比賽，怎麼就變成傲慢了？明明幫助球隊打進了歐冠四強，又為什麼要後悔？”
法裡亞斯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我說‘傲慢’，是因為在當初我竟然覺得自己是這支球隊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沒了我，好像在剩下的十幾分鍾時間裡，球隊就頂不住曼徹斯特競技攻勢一樣……”
拉米雷斯開始詳細解釋道。
“但實際上，我應該選擇相信自己的隊友。放心地把比賽交給他們，以他們的能力，也不至於被曼徹斯特競技翻盤。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那個賽季剩下的比賽中沒有我的參與，球隊也拿到了聯賽冠軍和歐冠冠軍……”
法裡亞斯聽到這裡，沒忍住打斷了隊長的話：“不對。沒有你的海盜，差一點在半決賽被淘汰出局，如果不是胡的話……”
“那不也沒有真的被淘汰出局嘛。”拉米雷斯兩手一攤，“過程有點艱難，但最終結果不錯。說明我的隊友們值得信賴，就算沒有我，他們也可以帶領球隊贏得冠軍。所以我憑什麼認為這支球隊離不開我？似乎我真把自己當做‘冠軍基石’了一樣。
“實際上，這支球隊的隊友們個個都很強，馬德里海盜能夠在過去幾年時間裡拿到那麼多冠軍，可絕對不是靠我一個人。我應該相信他們的，但作為他們的隊長，我卻沒有做到。我下意識的認為他們沒了我不行……這就是‘傲慢’，總把自己想象的很重要。實際上，這世界沒了誰都一樣。”
法裡亞斯無言以對。
因為事實上，馬德里海盜確實是在那個賽季贏得了雙冠王。在失去了“冠軍基石”的情況下，還能夠拿到這個成就是非常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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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則是因為我的自大和堅持，導致我的傷勢加重，影響到了世界盃的比賽。西班牙在自己本土舉行的世界盃上，竟然連小組賽都沒出線……這是讓我到現在一直都很後悔的一件事情。如果我當初沒有堅持多踢十幾分鍾比賽，傷勢就不會加重，就影響不到世界盃……
“如果有人問我是否後悔當初的堅持，那我會說‘後悔’。那件事情在媒體和球迷們口中，是我的光輝事蹟，可對我來說，是一個慘痛的教訓。從那件事情之後，我深刻的意識到，有責任心是件好事，但如果妄圖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則是很愚蠢的。”
說到這裡，拉米雷斯搖搖頭。
“所以這次當我意識到自己的身體不對勁的時候，我果斷停了下來。當隊醫告訴我無法參加和維蘇威的半決賽時，我也沒有堅持。因為我相信自己的隊友們，哪怕沒有我，他們也可以打進決賽。而我，只需要好好養傷，等著參加決賽就行了。”
說完，拉米雷斯不再言語，也不去管法裡亞斯的反應，就自顧自地繼續洗澡。
法裡亞斯站在噴頭下面，任由水流灑在身上，衝擊著他的後脖頸，有一股暖流湧過全身。
※※※
“臨近歐冠半決賽的時候，從馬德里海盜訓練場上又傳來噩耗——球隊隊長胡安·拉米雷斯在訓練中肌肉拉傷，將確定無緣兩回合的半決賽。在馬德里海盜風雨飄搖之際，隊長的缺席對於球隊來說簡直就是致命一擊……給馬德里海盜晉級歐冠決賽的前景蒙上了一層陰影……”
“什麼陰影？這不是挺好的嗎？”
謝蘭對著正在播放新聞的電視機吐槽了一句。
胡立新很奇怪：“隊長受傷，這有什麼好的？”
“這樣球隊被淘汰了，就不是咱兒子的責任了。先有熊孩子搗亂，接著是隊長受傷……這叫什麼？這就叫‘不可抗力’！最好能趁此機會把這熊孩子趕走，看到他就煩！要不是他獨，咱兒子這賽季最少多進十五個球！”
胡立新哭笑不得：“噯，不利於團結的話不要說……”
謝蘭對此嗤之以鼻：“既然網上那些人可以胡說八道，我為什麼不能這麼說？”
“你都說了他們是胡說八道……以那些人的觀點，要真被淘汰出局了，到時候責任不還全都是咱兒子的？”
謝蘭為之氣結，一時間無法反駁自己的丈夫。
因為丈夫說得對。
這也是最近這段時間讓她心情如此糟糕的原因。
她原以為都這麼多年了，大家應該很清楚她兒子胡來是個什麼型別的球員。
絕對不是那種哪怕全隊形同夢遊，他一個人也能凱瑞全場的“超人”。
雖然他的進球率和進球數已經很“非人類”了……
但網路上卻一直有種聲音，也不知道是真心喜歡胡來呢，還是存心想要捧殺。
他們完全忽視了胡來的特點和局限性，只要海盜輸了球，那就是胡來的責任。只要海盜沒能拿到冠軍，那就是胡來的失敗。彷彿她兒子一個人就能帶領全隊披荊斬棘，拿下所有勝利和冠軍一樣。
前兩個賽季，馬德里海盜都沒能贏得歐冠，但也有一個聯賽冠軍和國王杯冠軍。可是在這些人的嘴裡，這兩個賽季就是馬德里海盜的“沉淪”“低谷”，並且都是胡來所造成的的。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這麼說的時候，完全忽略掉了胡來已經蟬聯六個賽季的西甲金靴和歐冠金靴。
世界足壇歷史上還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這種地步。
胡來做到了，他成為了歷史第一人。
就算是本賽季馬德里海盜在各項賽事中表現都很失敗，國王杯被淘汰出局，聯賽無緣爭冠，胡來的個人表現也依然非常亮眼，甚至可以說是馬德里海盜唯一亮眼的地方。
在聯賽射手榜和歐冠射手榜上，他依然排名第一。
結果在某些人嘴裡，擁有這樣表現的他卻是一個“混子”，“毫無動力和激情”……
他們還用前兩個賽季馬德里海盜無緣歐冠冠軍，胡來卻沒有轉會來證明他是一個“混子”，證明胡來只是想要在馬德里海盜混日子拿高薪，並不是真的擁有一顆“冠軍之心”。
彷彿馬德里海盜的全部問題都是胡來一個人造成的。
甚至就連法裡亞斯造成的球隊內部矛盾，也是因為胡來“不作為”……
問題是胡來確實想辦法找法裡亞斯談過，希望大家能夠團結起來。但法裡亞斯不聽，胡來能有什麼辦法？
難道要胡來對法裡亞斯進行人身威脅？不配合不聽話就去預備隊待到合同到期？或者對外公開表達對法裡亞斯的不滿，以此來施壓？
謝蘭就不說“拿不到歐冠冠軍就應該轉會”這種觀點是哪個“大聰明”想出來的了……關鍵是海盜能不能拿到歐冠冠軍，要都是她兒子能耐的話，那能不能把球隊的歐冠獎金全都給她兒子一個人啊？
見妻子說不出話來，胡立新也生怕她氣出毛病，就反過來安慰道：“別管俱樂部了，還是世界盃重要……”
他不說世界盃倒還好，一說這個關鍵詞，謝蘭的火力又找到了宣洩的地方：
“那我更希望咱兒子被淘汰了。不光是他，最好歐冠決賽裡一個中國球員都沒有！四年前那個賽季，為了特拉梅德的歐冠目標，羅凱受傷。咱兒子更是連國家隊的集訓都沒參加完整，就因為進了決賽……結果搞得那屆世界盃上，咱國家隊的陣容就沒齊整過！”
謝蘭說的是振振有詞，胡立新卻哭笑不得：
“這世界盃上傷病多，和歐冠的關係真不大。也就是羅凱是真的因為踢歐冠受了傷。咱兒子雖然因為參加決賽，錯過了大部分集訓，可也沒影響到他的發揮啊。世界盃上還進了八個球，拿到了金靴呢……”
謝蘭哼道：“怎麼可能沒影響？以歐冠的激烈程度，踢多了，肯定會更容易積累疲勞，身體狀況更差，就更容易受傷……幹嘛？”
她見丈夫就那樣看著自己，便反問道。
“沒什麼……”胡立新搖頭。
“邏輯有問題嗎？”
“沒有，沒有。”胡立新再次搖頭。
“所以我覺得差不多得了。能打進歐冠四強也挺好的。實際上四分之一決賽能夠逆轉加泰聯，已經是本賽季歐冠中最經典的一場比賽了。能夠創造這麼一場經典，還有啥好遺憾的？”
聽著妻子的絮絮叨叨，胡立新好奇地問：“你真這麼想啊？”
“當然啊。拿不拿歐冠冠軍其實沒那麼容易重要，世界盃才是最重要的。歐冠年年有，世界盃可是四年才一屆。再過四年咱兒子都三十四歲了……”
“三十四歲怎麼了？你不相信咱兒子到三十四歲還能保持狀態？”胡立新終於抓住了妻子話裡的漏洞，予以反擊。
哪想到謝蘭卻似乎早有準備：“咱兒子都三十四歲了，你說他的那些隊友該多少歲？我相信咱兒子到三十四歲都能保持狀態，但他的隊友們呢？”
“呃……”
胡立新無言以對，因為隊友對於胡來，確實很重要。
如今這支國家隊，確實已經到了成熟期，所有球員的年齡和經驗都剛剛好。
而且這次還是主場作戰，也是最有可能出成績的時候。
如果再等四年，那還真不好說會是什麼樣……
四年後，這支國家隊裡某些人可能已經退出國家隊了。
新生代雖然也有，但他們恐怕不能和如今這支球隊的默契程度相提並論。
畢竟這支球隊裡大部分人，在成長的過程中都是互相陪伴的。
這種經歷非常寶貴，也很難再被複製。
他們的默契程度非比尋常，感情也非比尋常，更團結，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也會少很多。
見丈夫說不出話來了，謝蘭最後嘆息道：“直接跳到世界盃開始多好啊，明明大家都等著世界盃開幕，結果在俱樂部還搞這麼多么蛾子出來……”
電視裡，播音員還在說著和歐冠有關的話題：
“……雖然在歐冠中出現‘中國德比’已經很常見了，但迄今為止，卻還是沒有在歐冠決賽中出現過‘中國德比’。不知道本賽季是否有希望實現這一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