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侯府中四面環壁，出宴外，側耳傾聽，那歌舞之聲竟然由此得以重現。
僕從在宴外佈置上更多的燈臺，統領帶來的私軍也高舉火把，一時間，山裡紅和李知賀的周圍好似黃昏，絲毫沒有夜稠之感。
溫軻闊瀾早已出鞘，持在手中，劍尖緊接地面。
“老前輩可有趁手的兵器？”
李知賀眯眯眼，周身氣力運轉不歇：“老夫自習武以來，不曾用過一刀一劍，只憑這雙糙手。”
只見花甲老頭抬起雙章，掌色烏黑柔亮，讓人不由驚異，因為那雙手府內人天天瞅著，往日如常，不見漆黑，此刻運氣半會兒功夫便變得如此。
“天羅詭道神難救，烏鋼玉手破乾坤，老前輩原來是唐門中人。”
老者卻是搖頭。
溫軻笑道：“是山某唐突了，方才老前輩所用內功陽剛無比，純粹自然，和天羅詭道截然不同，這功夫自然也有所區別。”
“山先生年紀輕輕，想必是認不得老夫這掌功了，再者，且不說年紀，就算是老一輩，九州之內，知悉這掌功的也屈指可數。”
“那就走幾招，讓晚輩見識見識，也斗膽和前輩比比。”
“比武麼，如今不就是了。”
山裡紅搖頭道：“比的是見多識廣。”
李知賀面上拂過一絲慍色：“年少輕狂。”
溫軻言罷劍尖一挑，闊瀾劍直挺挺朝著李知賀，提劍剎那，海潮聲分作數道，左右東西，穿過老者耳際。
潮聲先至，劍招後來。
青年騰挪上前，順著潮聲衝向老者。
凌厲劍光接踵而至，一襲青衣，配面具的山裡紅闊瀾在手，近身便是一套行雲流水的招式。
見此，遠處高雲蘭腦子一熱，罵道：“賊人竟騙我說只會一招？！”
李知賀雙掌交疊後分開，分分合合，將溫軻甩出的劍芒一一接下，尚有餘力道：“山先生要和老夫比見識，先得解了老夫這掌功才行。”
溫軻笑道：“先走幾招，方知名諱。”
話音未落，溫軻闊瀾劍被老者烏掌一震，竟脫手而出，但他面不改色，側身避開胸口一掌，反手握住闊瀾劍。
握劍剎那溫軻一身劍意一提再提，反手揮劍，劍刃靈動如雨般密集。
老者被迫撤身退去，一邊退一邊擋，嘴上又道：“此乃八屠山的《瀑流劍
法》，迎雨為守不斷見，飛瀑轉……不對不對！”
“為何只攻不守？”
面具青年一劍自下而上刺出，一擊不中，他翻身退後，立定，反手持劍道：“老前輩，這招可不是《瀑流劍法》中的那招水洩不通，而叫作水洩成雨，劍雨過後寸草不生。”
“不可能，《瀑流劍法》中根本沒有這一招。”
老者皺眉：“這還是反手劍？”
林生？
高雲蘭突然撇嘴，想到了那個八屠山的外門弟子，溫軻習劍時和他有過幾次交集，想不到那小子還有幾分天賦，竟然把八屠山劍法修成了反手劍劍法。
這邊英眉女子還在思索，場內已是越戰越烈。
“再來！”
老者不信邪，挺身上前，雙掌交替畫圓運氣，一掌一掌拍在劍上。
溫軻也不慌亂，以反手劍接下李知賀幾掌後順勢轉身，劍身一甩，已然正持闊瀾，挺劍而去縱其劍氣。
這一劍好似一道虹光，甚至破開了周遭火芒，老者眼中精光一閃，雙掌齊出截下闊瀾劍，嘴上笑道：“你這招倒是有趣，和之前那所謂水洩成雨配合甚妙，《幻漠十四劍》中的切雨第十！”
連魏海戎的《幻漠十四劍》都學了！
高雲蘭簡直有些無言以對，腦子一片混亂，溫軻這人似乎忘了，她與他說過劍技不在多在於精的良言，《幻漠十四劍》就算了，就染連不清楚路數的外門改法也學了。
溫軻昂首，語氣有些平靜道：“沒錯，正是切雨第十。”
語停劍不停，青年長劍一抬，破開李知賀雙掌防禦，後腳踏地飛身而起，闊瀾劍舉過頭頂，這一次他雙手盡皆握劍。
倏爾，一劍當頭劈下。
“斷江第三！”
老者大笑一聲，掌面上抬，硬接此招，腳下磚面裂如蛛網，劍氣被掌力所分，散作數道竄向四周，不少火把被斬斷，落地有聲，火星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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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刻，溫軻躍過李知賀頭頂，側身持劍道：“老前輩，我們戰平了。”
“哦，何出此言？”
溫軻淡淡道：“我水洩成雨，切雨第十，劍招如泥牛入海，方才這招斷江第三又如刀劍遇石，可柔可剛，晚輩已經猜到前輩這掌功了。”
“僅憑這點就能猜到？”
李知賀單手撫須，笑道：“山先生未免有些言之過早了。”
誰知溫軻也不生氣，淡然道：“若不是晚輩有點見識，這掌功我還真的猜之不到。”
“黑白無常，陰陽兩極，晚輩覺得若是再用一招水洩成雨，想必還能見到那抹素白。”
老頭子也不驚訝，反倒頗為好奇：“想不到真被你這後輩猜到了，不愧是八屠山的弟子，不不不，你的身份該更特殊一些。”
溫軻將闊瀾劍歲首一擲，劍身不偏不倚落入丈外鞘內。
“前輩似乎並不驚訝，山某人有些失望了，不過我想我有法子讓前輩驚訝。”
“有趣，有趣。”
李知賀收掌熄功，負手在後，一時間又迴歸成一個人畜無害，暮年體虛之人，蒼目渾濁道：“讓老夫瞧瞧。”
在溫軻收劍那一刻，高雲蘭就知道山裡紅這一次要鬧出大動靜了，可她也想見識一下，更有預感，溫軻今時不同往日，定然有他自己的道理，後果如何，自有便宜師傅鬼佬替他擺平。
鬼佬何許人也，在高雲蘭心中，那可是實力超越了桑海城武榜第一，也就是超越了薛白寂的存在。
南陽侯就在高雲蘭身邊，他自幼習武，耳力也是超絕，自然瞭解場內局勢，當下側首對高雲蘭道：“高姑娘，你可知令師弟要做什麼？”
“回侯爺的話，我師弟向來行事乖張，他雖是八屠山弟子，但其師卻另有其人，那人是我八屠秘辛，絕世高手，武力遠超我師父，且見聞廣博，我想，師弟恐怕是要向李前輩展示一下他師父的絕學。”
“看山先生已然收劍，想必不是劍招劍法，那就只剩下內功心法和身法，據本侯所知，貴派心法共有三部，分別是外門《八屠山心法》和《劍通心明》，內門《歸劍引氣術》，至於身法，外門《八屠山輕功》內門《負劍遊身步》，這幾種武學或許無法讓李老滿意。”
嬴蒼言語之時面露喜色，目光灼灼，那是一種對武學的喜愛，又可能是一種慾望。
高雲蘭點了點頭，而後又搖頭道：“師弟的師父，會的東西遠遠超出了我八屠山，甚至超過了書閣。”
“那本侯便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