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溫軻只手渡氣。
那名叫劉原的青年雙臂滾燙,如烈火灼燒,心中驚奇,想必是渡氣祛毒,少年剛勁內力流竄自身百脈所致。
他劉原十五歲那年初成提氣境,十五而入提氣,當真算是鎮裡天才般的人物,沾沾自喜了數天,後尋思著去鎮內小山頭試試身手,誰知那老槐樹根莖盤曲堅固不亢,一掌轟出竟是強行將力道滾轉回來,年少劉原措不及防,被一樹給耍了通,狼狽滾下山頭,摔得頭破血流鼻眼青腫。
四肢僵直,肺腑淤氣,原來被那槐樹轉了內力,一擊之下竟被自己的內力所傷,好不容易才被玩耍的小兒給發現,三三兩兩攜手給抬了去。
劉原望著內府,心想著當年內傷,族長也曾為自己渡氣,可遠不及這少年來得滾氣滔滔,效果顯著。
不僅如此,這祛毒渡氣,倒是把劉原周身經脈拯了幾條,當下竟像是是開了竅,一時間武學修為都有所精進。
當真是俗上有別,這少年小小年紀,居然已是上武入地了!
看向少年,斗笠下那張臉雖說幾分汙濁,可仍是看得出俊逸非常,劉原覺著面上無光,不由眼眸下垂欲要靜心。
青年思來想去百般豔羨,殊不知溫軻已經收了手,目光看向別處道:“毒已去了,緩幾個時辰便好,今後若是遇到唐門子弟,要多加小心,這暴雨梨花針的毒舉世無雙,當真歹毒,中了,莫要運氣,這恰好著了他的道,沒有上武之人在側,先封穴道為妙。”
劉原聞言,舉臂一看,發覺有黑液滲出膚來,顆顆晶瑩如珠滾下皮去,嘖嘖稱奇,想著中了毒還不是因為你這古怪少年,可口頭還是心懷感激,恭敬道:“少俠之言,劉原謹記。”
斗笠一揚,眼望朗星片刻,溫軻撤了目光拍了拍青年的肩頭,衝那族長道:“他已無礙,現在有勞族長了。”
劉默雲沒想到這麼快便解了毒,怔了片刻,方才抱拳輕聲道:“不敢當,請少俠隨我而來吧。”
老黃頭雖是半截身子入了土,可一顆好奇心可不曾弱了年輕之人半點,當下匆匆跟上溫軻的步子,便是勾著背,他也儘量壓直了腰桿,湊到少年耳邊笑聲道:“少俠,這鎮子裡大多都是習武之人,你一個外人,只是實力不俗而已,他們為何要冒險將佳境與你知曉,老頭子覺得有詐!”
溫軻聽了好笑,一拍老頭的弓背:“你這老黃頭,與我才熟了幾時,按理你也應當去與這歲誠鎮的人說說吧?”
老頭滿面摺痕,堆著笑道:“毋庸置疑,少俠你可是咱西齊未來啊!”
溫軻一笑置之。
“放心吧,他們撐到現在也未能遇到個能解局之人,現在機會送到面前,定不會猶豫,老頭兒你先退下吧,之後的地方,只怕並非你這凡軀可受,”抬首輕輕一扯頭頂斗笠,劍眉低壓,目光穿過火光看向劉默雲背影,“便是當真有詐,又奈我何?”
老黃頭咧嘴,露出缺了的門牙:“本想見識見識,少俠此番話下,老頭定是要聽的,免得給不知覺著了道。”
言罷老黃頭駐足在後,渾濁的眸子閃著火光,見那身披橫紋掛衫的斗笠少年緊隨著劉默雲,漸漸入了鎮內斜谷,三兩族人緊隨其後,眾人身子眨眼隱在山頭之下,見不真切。
地勢漸高,頭頂滿星,劉默雲只管迎頭帶路,不曾回頭,但口中卻始終不曾停下說言:“少俠所言一針見血,這地脈封制已是困擾我歲誠百年,始終不得入地高人來助,今日有幸
得少俠相助,若是事成,劉某人定有重謝!”
“百年,這地脈觀之必有千載輪迴了,為何只有百年封制?”溫軻聞言一愣,不由問道。
劉默雲腳步不停,嘴上娓娓道來:“少俠有所不知,封制在這之前並非不可破之,百丈之內施以含氣石陣,便可壓制一二,但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封制不知為何越演越烈,祖上傳下的含氣陣已然無法效用。”
溫軻點頭:“莫不是龍氣山出世?”
“劉某也有此意,可在下學識淺薄,不曾對龍氣山知曉一二,只能秉懷疑態度而已。”
劉默雲終在槐樹下止了步伐,回頭後臉上顯出一絲歉意道:“少俠入鎮許久,劉某人孰不知少俠姓名……”
溫軻被這麼一問,忽然怔住。
我自出山以來,除卻東山下欲借四百甲揚兇名於世間,倒極少透露姓甚名誰了,此般下去如何能揚名烏潭?
“我姓溫名軻,出自隴州烏潭。”
少年摘下斗笠,輕聲道。
烏潭為何物劉默雲思了許久,仍是摸不著頭腦,但活了這麼久定然曉得人情世故,當下不再去想,抱拳恭聲道:“溫少俠,這槐樹正對山岩,巖壁上有機關,地脈便在其中,可我族武力淺薄,內建數層,我等只能進足於三,而後便四肢僵禁,祖上言入地則可破盡地脈,有勞了!”
言語間劉默雲擺手而上,示意之下,那三個跟隨的族人舉火而上,替溫軻照亮了整個巖壁。
巖壁經火把一晃,紅芒如宣,四周雖是枯枝環繞,可距離越近,那些疏密難辨的枯枝竟違背天理生輪,萌生新芽,秋日花綻。
劉默雲看向少年,見少年臉上並無半點驚奇之色,心中暗自佩服。
溫軻臉真沒有被此景驚訝到,而是劍眉微壓,心頭生出追憶感慨,思緒萬千叫人難以捉摸。
劉默雲取出一物朝巖壁角落按下,溫軻凝神看去,見是個三寸大小的石塊,造型奇特,像是鑰匙卻又太過糙鈍。
“溫少俠請往後撤些,這巖壁啟開後威能蓋世!”族長撤步一旁,對著溫軻高呼道。
“無妨。”
輕輕搖頭,溫軻不以為意,隻身站著。
石鑰匙近壁輕響,巖壁之上枯枝新藤像是見了鬼似的匆匆撤離,縮在周圍,瑟瑟發抖甚是靈動如熱血活物,而後大地微顫,那棵槐樹頓時落葉紛紛。
巖壁漸漸啟開,每開一寸,溫軻劍眉便下壓一分。
熟悉的感覺像是跨越天地的洪流,自巖口湧來,生生不息。
對於溫軻來說這是舊物相見,可在劉默雲等人看來,那巖口噴薄出近乎實質的能流,漫漫夜色之下竟然熠熠生輝,一時間竟凝成龍態,那龍張牙舞爪騰空而上,仰天咆哮,而後頃刻伏下身軀,極速滂卷於溫軻全身,層鱗開合收緊,似要碾碎被困少年。
攥緊手頭斗笠,溫軻此刻發須迎風飛舞,渾身衣物鼓起飄動如潮,此情此景,像極了那大梁邊境翻手起滂沱的黃衣赤足。
“道途洞。”
溫軻吐出三字,頷首,劍眉下壓,眼眸上翻凝在巖洞內。
龍身消散於無形,那巖口泛出層層漣漪,少年冷笑一聲。
客棧之內燭火輕搖,有只飛蛾尋著光亮竄了進來,先是傻乎乎地一頭撞在梁簷,而後撲打著翅膀衝向熾熱的燭火。
“當心!”
光著屁股的小和尚倏爾跳起,小手及時將那飛蛾攔
下,順勢將那生靈甩出窗去,接著合上紙窗,回首看向師父那顆紅彤彤的光頭:“師父,今日你於我買了兩串糖葫蘆,一包核桃,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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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趙升宣盤坐在床頭,閉眼靜思。
撇嘴,看向梁頭,上面掛著自己那一身嶄新的小禪衣,只不過禪衣在滴水,放眼望去,襪子,鞋子,褲子,衣服,內襟,懸在樑上,水滴紛紛落下,倒像是齊天大聖的水簾洞了!
“師父。”
趙升宣抬抬眉頭,心中想著這小徒弟什麼都好,就是太煩人了,好容易清淨一會兒,仍是要被打攪,他索性眼眸也不睜開便問道:“何事?”
“師父,有氣。”
“算你這小子有靈性,師父我確實有氣。”黃衣赤足聞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罵道。
玄律立馬搖頭道:“不是啊師父,我是說有氣,此氣可並非是師父你的氣。”
趙升宣睜眼看向自家徒弟。
玄律天生一顆六道心,可觀世間永珍,可化天地稜角,他說有氣,那便是超脫俗物之氣,莫非近處便有身懷皇道之人嗎?
黃衣赤足自床上翻下,走到赤裸裸的徒弟身邊,摸摸他的光頭道:“很近嗎?”
“嗯,本來相距甚遠不可估摸位置方向,可現在氣息就於樓下呀。”
“師父去會會,你好生待著。”
話音剛落,那大光頭便推門而去,小和尚愣了片刻後才一拍腦袋:“哎呀,忘了與師父說不是人氣了,而是物氣,咦,這會兒又是什麼勢,好生厲害可怕!”
趙升宣沿著摺梯落下,恰好撇到一個容貌秀麗額年輕女子攙著個小孩,在櫃檯付了房錢後,緩緩朝他走來。
和尚目光一凝,凝在那女子背上兩劍。
原來這兩人正是高雲蘭與刺客樓的孩童刺客,高雲蘭也不傻,她知曉那斗笠少年發覺後定然大怒,自己吐露過來自八屠山的事實,自己身負內傷,又加上一人累贅,所以直走八屠山定是不妥,早晚會被追上。
於是高雲蘭耍了個心機,繞走邊境,躲過單龍口,從側境繞入閩州,再進燕國腹地,曲折回八屠。
“高姑娘,許久不見。”趙升宣只覺得有緣,待那兩人近了,雙手合十道。
高雲蘭聞言驚慌抬首,先見是個光頭,心裡巨石放下大半,而後燭火一照,她曾隨師父踏足東趙,去棉伯嶺取一劍,路上遇迦葉寺,登門拜訪之時識得趙升宣,當下見是此人,心中大定:“大師,你可嚇死我了,我當是誰呢!”
趙升宣笑盈盈道:“高姑娘似乎受了傷,今日有幸一見,便讓貧僧出一份力,當作見面禮吧。”
“有勞大師了!”高雲蘭聞言大喜,連忙拜謝。
“咦,此子是?”
黃衣赤足目光一轉,往那男孩臉上瞧去,卻見那男孩雖不過十一二三光景,可臉面僵冷,隱有兇戮之相,不由心頭一驚。
此子有殺氣,極重!想必是方才血氣弱了,沒能察覺到,此刻見我居高臨下,心生不悅,殺氣側漏而出。
趙升宣目光一凜,誰知那孩童卻毫不畏懼,亦是回瞪黃衣。
“哎喲,升了升了!”
樓上小和尚突然被這一股氣勢嚇得渾身冷汗,他匆忙摸摸自個兒的臉,汗津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