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信然愣住了。
在那一瞬間，他渾身血都涼了。
惡龍從來沒有實際表現出過兇惡和血腥來，以至於習慣過來的師信然差點把他當成了林二中、熊大類似的角色。
但是這時候他才清醒過來，這是天妖，東南妖大當中的反對派！
真要殺他師信然，不過是惡龍一個伸手的事情！
自己居然在天妖面前跳了這麼久，跳得這麼高！
想起之前自己的一些表現，師信然不禁後悔起來。
這種懊惱連對面的惡龍都看出來了，嘿嘿冷笑，望著師信然，舉起手，舔舐著上面人類的鮮血。
隨即，便是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呸，人類的血都沒有狗血香！”
師信然低頭，瞧著地面上江蟄的屍首，一言不發。
團團主席無視了眼前發生的一切，淡淡說道：“既然你動手，那就順便把屍首處理一下，免得被人類發現了，這裡離都市還是太近。”
惡龍聽到居然讓他做事，不由得再次哼哼唧唧起來。
不過這一次他被團團瞪了兩眼，也沒有多囉嗦，隨即便去了。
“主席，這畢竟是青雲先生的犯人，我們該如何交代啊？”
在惡龍走後，師信然方才小聲問道。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論起殺伐果斷，團團主席一點都不比惡龍差，自己跟在兩名天妖身邊，實際上跟與虎謀皮差不多。
自己的存在，實際上已經沒有意義了，不比不明不白死去的江蟄多高尚多少。
“交代？那是青雲下屬才需要做的事情，而我們不是。”團團輕聲回答道。
師信然沉默半晌，勉強笑道：“不過殺了也好，殺了對青雲來說是一件好事，我們既然知道了江氏的圖謀，就可以……”
“這件事情，不允許你告訴青雲。”團團突然打斷了他，徑直說道。
師信然愕然抬頭。
他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但對上團團主席銳利的目光之後，便明白了主席的意思。
“主席，我們不是過來跟南山門結盟的嗎……”
“那是之前。”團團的聲音低沉，“而現在，我們手上多了一個殺手鐧，可以選擇說不了。
殺不殺青雲，取決於我們，而問題就在於……”
“問題就在於，青雲是活著對我們的好處大，還是死去對我們的好處大。”惡龍的聲音遙遙響起，接住了團團的話語。
師信然有些難以置信，望望團團主席，又看看緩緩走來的惡龍，彷彿重新認識了兩名天妖。
場面上的氛圍突然變得有些沉重。
“活著的青雲可以成為東南妖大牽制人類的一把利刃，我覺得還是活著的青雲更好些……”師信然的嗓音有些沙啞。
“完完整整的南山門可不一定會按照我們的想法行事，它既可以進攻人類，自然也可以跟人類妥協，反而打擊妖怪，不是嗎？”站定的惡龍反問道。
團團主席眯著眼睛，不知道在看向何方，過了半晌，方才開口：“如果江氏的情報是真實的，那麼其實南山門內患同樣不小。
就好像那段逸塵和安雪君兩人，同為青雲寵愛的弟子，但卻彼此不服氣，以至於一個被安排在了東江市，一個則是放在青雲自己身邊，如果青雲死去，你們猜這兩人會齊心協力為青雲復仇嗎？”
“多半又是人類歷史的重演，分裂、內鬥、妥協，爭執無休。”惡龍聳聳肩。
“可是……”師信然一時間找不到話說。
“就算是復仇，襲殺青雲的是江氏，跟我們東南妖大又有什麼關係？”團團主席仰面朝天，彷彿在喃喃自語。
“如果沒有殺掉就更好了，我不相信青雲那家夥會沉住氣，不跟江氏發生爭鬥。嘿嘿，聽說江氏還是西北地區頗大的一個家族，想象都感覺到刺激！”惡龍臉上泛起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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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信然暗自心驚，的確沒錯，如果能夠讓南山門跟遠在千里之外的江氏家族較起勁來，一方面保證了南山門始終不會站在人類的立場上，另一方面則是消耗了南山門的有生力量，跟東南妖大以發育的時間。
這種一石二鳥的計謀，簡直可怖！
見證了這一切過程的師信然只覺得喉嚨發乾，真的是無話可說了。
如果這一切對東南妖大有利，那麼他還能找到什麼理由反駁——繼續強行反駁的下場，跟死在惡龍手下的江蟄就差不多了。
惡龍斜著眼睛看師信然，發現師信然居然沒有其它話語，不禁有些失望，掃興地搖了搖頭。
“喂，我剛才埋那人的時候，他好像還沒有死透，最後交代了幾個字的遺言，你想不想聽啊？”
師信然閉上眼睛。
“算了算了，唉，主席，我們現在就走嗎？”惡龍沒了興趣，扭頭問團團。
團團有節奏地掰動著指關節，發出“咔咔”的聲響，在聽到惡龍問話後，微微搖頭：“不急，讓我再考慮考慮。”
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今夜無月，只有淡淡的星光灑落在山路上，覆蓋了三妖一身。
師信然緊緊蹙眉，稍感不適。
因為旁邊的惡龍一直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他，看得他直起雞皮疙瘩，就好像是被天敵盯上的感覺。
可問題是，獅虎獸妖這種妖怪族群，幾乎站在了食物鏈的頂端，除卻人類根本不會有天敵的啊！
也許是流動在血液中的本能，讓師信然感到深沉的畏懼，他只覺得眼前站著的不是兩名天妖，而是更加黑暗的夜幕，以至於閃爍的星光都無法穿透。
“小家夥，你怎麼不說話了？”惡龍斜視師信然。
師信然繼續保持沉默。
無趣之下，惡龍甚至是哼起了無名的歌謠，粗獷的嗓音聽起來有些跑調，但在夜空下卻別有一番風味。
然而，師信然只覺得渾身越發冷了。
“師信然。”團團忽然開口叫道。
“我……我在。”
“你還是別去洪張市了，給你一個任務，以最快速度趕回陵峻市，幫我通知東南妖大的人。”說話間，團團眼中閃爍著妖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