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斜月三星洞，那可是妖怪們削尖了腦袋都要去求學的地方。”
“這地方雖然就在咱們村附近，卻只迎有緣人。”
“聽說有妖怪跋山涉水數十年尋過來，卻沒得觀裡先生一句好，臨到頭又被踢將出去。”
“前些年從雷音觀裡扔出來的蠍子精，誰還記得？”那說書先開頭鋪墊幾句，有鼻子有眼，與蘇吉利知道的都不差了。
有個常來聽書又愛湊熱鬧的，聞言補了一句。
“那蠍子精誰不知道？明一看是個挺好看的姑娘，要不是被人一棒子自雷音觀裡打出來，當場就成個三人長的蠍子精，怕是咱們還當她是個傻姑娘呢！”
說書先生恰到好處的拍了下驚堂木，“好！咱們今日就說說這位被人打出原型的蠍子精和斜月三星洞的前後事！”
蘇吉利忘了喝茶，聽入了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說書先生說的太給力，耳旁蠍子精被打出原型的話讓她彷彿看到了真實場景。
她這輩子和上輩子一樣，就怕這些腿多和沒腿的蟲蠍，按理聽到這裡也該拍屁股走人，可這當頭卻不知道為什麼就定在椅子上聽他講了下去。
“這蠍子女，趣味喜好和高門貴婦還挺像，喜歡擺弄衣裳頭飾，自山頭下來時，無人知道她是個妖精，看她精緻髮髻衣裳不俗，只當是誰家生怨離家的姑娘呢，誰知道她卻闖進前頭的雲來客棧海吃了三桌子酒席！十足是個大胃王，真妖精！”
聽客不太過癮，拿空茶杯敲了敲桌子，“誰要聽那妖精如何了？咱們要聽那雷音觀是如何除妖的！”
說書先生自然不可能隨他意，釣的就是這股子勁兒，他又一拍驚堂木，“三桌子酒席吶！這姑娘吃完了卻不知道藏錢，拍手就是兩個金元寶出來，驚掉了一整樓的看客。便有這好奇的跟在後頭看她是哪家女兒郎。誰知道人家一路走，卻一路在打聽雷音觀在哪兒，大家夥看她一搖三晃，醉酒後隱隱現出原形，這才知道是個披了人皮的妖精，也是這妖精傻，還當雷音觀和斜月三星洞一樣，是什麼收容妖精的好地方，就指著她去了。”
蘇吉利作為一隻妖，聽旁人帶著鄙夷氣息這樣說妖精，心頭已經不悅，可聽到蠍子精進了雷音觀卻還是忍住沒鬧事離開。
好戲終於到了關鍵時刻，說書先生長吸一口氣道，“雷音觀是哪兒啊，那可是最忌妖怪的地方，裡頭身手好的幾位師傅，這些年可不就是以除妖為己任，才得了大家尊敬？這妖精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就那麼闖進去了。”
說書先生臉上一臉的時也命也緣也該也，蘇吉利手指頭一陣癢，就想給他一拳搗暈在那兒。
忍住了。
“雷音觀裡，術方大師，知道吧？想當年也不過剛學成除妖術，一開觀門就對上了這只半顯妖態的蠍子精，那叫一個嚇，誰知那蠍子精卻只是張嘴問了一句，這裡也收徒嗎？”
自然是收徒的，還收妖精。
只是此收非彼收。
蘇吉利聽著聽著，就自己解釋了一句。
“那蠍子精許是酒飯太多，也不知意，就那麼進去被他灌了軟筋散，再被打扔出來的時候，就成一隻現出原型的蠍子精了。”
“我怎麼聽那蠍子精是酒醒了，自己踹翻觀內擺設繩索逃出來的？”有個聲音從堂下躥起，成功噎住了說書先生接下來想要誇讚術方大師的話頭。
“你見過嗎，就說她是逃了？逃了還怎麼化出原型？自然是被打的。”說書先生見大家的注意力重新被吸引過去，出聲引回來繼續往下。
“蠍子精出觀就惹事，動靜還這麼大，斜月三星洞當然不可能旁觀，便有先生派了得力弟子下來查驗。”
“哎？我說你到底知不知道緣由，斜月三星洞出手那是因為綠林山上有旁的妖怪作祟，關那蠍子精什麼事？”方才的聲音又出來懟了一句。
堂下有人開始附和，“就是，我隔壁住的樵夫也說過這事，說綠林山以前都有妖魔作祟，雷音觀幾次絞殺都沒有效果，這才去請了斜月三星洞的道士去除，不然如今咱們怎麼敢去那山上？”
說書先生本就是編故事的，暗道自己今日碰到了會來事的和知道緣由的，當即話頭一轉，“既然大家都知道，那我就不說陳年舊芝麻的事兒了，咱們換個探花郎誤救公主，皇恩私情共偶遇的故事！”
堂下本就是凡間人，斜月三星洞山頭如今也空寂很久，大家無多關心，也並沒有意見。
蘇吉利也終於沒了聽下去的念頭，轉頭出了茶鋪。
這故事聽得她心口犯悶，人妖殊途，果然得保持距離。
她剛走一步，就聽身後茶鋪裡又追出個人影，拍手就朝她肩膀抓過來。
她身子一彎往後一轉，躲過鹹豬手，卻是一個支著算命幡、書生打扮的男子。
面目平平，無甚出奇，只手上幾個卦竹片讓她注意了兩眼。
“算命的，你拍我作甚？不知道男女七歲不同席，要守禮節嗎？”蘇吉利眉目不善，面前的男子在看清她的臉之後神色動了動，退後半步。
“對不住，姑娘，我認錯了人，偶遇即是緣，不如我給姑娘算一卦當補償？”
“……給我算卦？”蘇吉利暗道這年頭還有這樣想錢想瘋了的，直接擺手，“沒錢沒錢，快走快走！”
那男子卻沒放棄，“姑娘，我的卦只送有緣人，不收錢，若你有時間，不如聽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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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因為說書先生而起的怒氣隨著這男子的不知好歹慢慢轉移，蘇吉利呵呵一笑，指向不遠處的巷子。
“行啊，咱們去那處算，免得卦象不好被人聽到還傳出去，說你不準。”
男子欣然跟了過去。
二人一路走到巷子深處才停下。
蘇吉利看那男子手中的卦竹片攏成一團有幾分樣子，決定多一些耐心。
“算吧，就算明日我去哪兒，歸何處。”蘇吉利的笑容裡罕見的帶了詭異，也只有與她相熟的才知道，這是真生氣了。
那男子卻只是低頭擺著卦象，他一手執匾，一手將卦竹片扔到匾上，只兩下就停下。
“姑娘明日，該要歸天去。”
他話說完還未仔細解釋，蘇吉利就再也忍不住上腳踹翻匾，散出一地卦竹片。
“看我不弄死你個瞎算卦的，敢咒你奶奶升西天，今日就讓你先走一步！”
蘇吉利上手就去掀那男子的衣領想要將他先搡到地上踩幾腳，卻不料那男子身子往後一倒卻彎了個凡人不可能做到的姿勢，再起身時，已經出現在幾步開外。
蘇吉利停了動作，“……你是仙？”
“……你是妖？”對面的男子後怕的拍了拍胸口，對出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