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蘇吉利和他們二人都有些緣分。
一個前任師傅，一個現任師傅，二人都在天庭，偏偏從未打過照面。
見須菩提怔愣回神，真武天尊遞過掌中之物。
“聽聞菩提祖師曾習得一種方外之卦，可攝魂而出，今日便想請您用這方外之卦算一算蘇吉利，”真武天尊補充道，“並非天方十六卦，也不是系名卦。”
須菩提在心內笑了聲，暗道蘇吉利這次的運氣不錯，拜對了師傅。
他揮手將身後半空中的糰子徹底藏起，揮手作邀。
“方外之卦我百年只起一次，天尊來的很巧，近一百年，我還未給人算過，走，這邊。這卦象要藉助天罡地煞七十二星運，天尊命格奇特，得尋個特殊地方，才好出結果。”
須菩提將真武天尊領到了星河外，一顆暗無光的星星前。
“羅睺星？”真武天尊挑了挑眉，卻沒有再多疑惑。
羅睺星是他不帶沉運石時也不怎麼會影響到的一顆主星，須菩提倒是看得明白。
須菩提笑眯眯的擺擺手，“是掃把星，勞煩天尊站到這劫陣裡再將沉運石收回。”
真武天尊又挑了挑眉。
前方須菩提已經擲出個九星珠串在地上結出了小型的九天劫運大陣。
他依言站進去解了沉運石。
方外之卦，攝魂而出，可須菩提卻讓他站到這裡，竟是想利用他的運勢反推蘇吉利麼？
他捏了捏觀音交還的本命牌，有些感慨。
真希望不是意外，真希望是錯殺了人，真希望一切從頭到尾只是個陰謀，只要人還在。
那可是他的寶貝徒弟啊。
陣法外，須菩提已然轉過身擲出三枚龜甲在空中起卦。
方外之卦，需星運，天運，地運，人運，四運相接，缺一不可，輔以測卦之人的魂血，才能起陣。
蘇吉利的本體來源不明，魂體亦然，在這卦象裡，算是又多了兩運，所以他才會讓真武天尊和羅睺星加進平衡卦運。
當年也是他太過輕視，以至於誤信了蘇吉利的三緣卦將她趕下靈臺方寸山，斷了師徒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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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這個新師傅，顯然眼睛比他亮多了。
卦訣繁複，在須菩提手中卻只用了片刻便結束，見龜甲在空中顫巍巍穩住，須菩提回身。
“天尊，只可問一件事。”
真武天尊以眸示意，看向羅睺星上的三面龜甲。
“蘇吉利何時再至童初府？”
……這問題，還真是讓人……毫無意外。
須菩提心下暗歎，卻在卦象給出答案後的下一秒愣在原地。
三枚龜甲裡，第二枚輕飄飄的往上挪了一指甲蓋，不動了。
“十日後？”
須菩提見鬼般道出了龜甲所示。
天上十日，地上十年，蘇吉利……怎麼可能十日後就重至童初府？
猛然想起今日那異動的灰糰子，須菩提喉間噎了石頭般難言的看看真武天尊，見他一臉不愧是我的好徒弟的表情，頓時覺得難受了。
他原以為，怎麼也得兩百年才能再見到蘇吉利。
此前雖然沒用方外之卦，可他也好奇算過的，卦象上明明顯示的是兩百日後，怎麼真武天尊來算了一次，就變成十日了？
是他心不誠，還是蘇吉利太逆天？
九天劫運大陣裡，真武天尊面露欣慰，頭一次對這所謂的卜卦之術感到滿意。
他小徒弟確實沒死透，想不到只需要十日，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面色難得溫柔，將沉運石重新掛回腰間，踏出大陣朝須菩提拜了一拜。
“多謝祖師出手。”
見真武天尊這就要走，須菩提兩步上來，將手中之物塞給他。
是一塊，不對，一團灰透亮的團霧石頭？
真武天尊訝然抬頭，“這是……”
“……此物與你有緣，十日內莫讓它跑了。”天意不可洩露，須菩提心下暗歎，將東西交過去便一甩袖子消失不見。
早知道他們師徒情深，這玩意兒練出來的第一時間就該送過去，拿在自己手裡，反而像個燙手山芋，連觀音都不願意接手。
罷了，人家的好師傅，自該多擔待些。
須菩提老懷欣慰，回到兜率宮內時只覺渾身舒泰。
“廣靈，起爐。”
語調上揚，是難得的輕鬆語氣，廣靈自門內轉出，高興的應了一聲。
“是。”
***
星河前，真武天尊還捏著那一團像石頭不是石頭，像霧不像霧的團霧石頭發愣。
須菩提的話他聽明白了，是在暗示這團玩意兒和蘇吉利有關係。
還暗示他十日後，蘇吉利出現時給她。
這一團灰透亮的團霧石頭，讓他此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蘇吉利的確還活著。
***
西天佛境，觀音沒有侍弄花草，也沒有逗弄鳥獸，正呆呆的坐在門口石柱上，看著前方的紫竹林子發愣。
會是大勢至嗎，可怎麼會是他，幾千年從未有過徵兆，不該是他，可明明是他動的手腳，也沒有看出那日她用左手行禮的暗示。
指尖白光微動，有信訣突現，打斷了觀音的神遊。
“計都的魂魄我可以給你，來取。真武天尊。”
觀音倏地站起身子，又看了一遍信訣上的字，怕遲一步那人就反悔，閃身衝南天門而去。
***
那日真武天尊的誅邪劍到底沒有下殺手，計都的魂魄被他提前抽了出來，滅掉的和往事鏡內的一樣，只是計都的身子。
誅邪劍何等之物，可計都的身體卻沒有立時焚燒殆盡，反而在肩膀處有光一閃而過。
當時傷心未查，事後真武天尊回想起來時，才覺出幾絲不對勁。
蘇吉利這是被人惦記，甚至是利用了個徹底。
計都想必還知道些內情，可他卻不想問了，他不想從旁人嘴裡在聽到關於吉利的事兒，他要親自問一問自己的徒弟。
既然有冤屈，又何須外人之口言說？
***
計都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處於一片虛無的白茫之中。
意識回籠後，周圍的白霧也在同一時間開始走馬觀花的演繹他生平之事。
有一塊印著灰紅印記的回憶很快被人發現，單獨提了出去。
計都只覺渾身上下一陣刺痛，聽到有人說了一句，“罪有應得，轉世去吧。”
便徹底暈了過去。
白茫陣外，捏了那一團被封印的回憶之人，正是觀音。
她自然認得這灰紅印記是什麼。
也是直到此刻，她才終於明明白白的確定，相處了數千年的至交好友，早已經被換了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