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山是蘇吉利當土地仙時蹲守了幾百年的地界。
唐久師認了新徒弟，一路往西，很快就到了浮屠山最外圍的一座小山坡附近。
孫悟空和豬八戒吵鬧一路，到這裡卻都有些沉默下來。
唐久師一嘀咕，便有些明白。
這是睹物思人了。
孫悟空應當也知道了蘇吉利“身死魂消”的事兒，浮屠山如今被土地仙重新劃歸管制，再看到這片舊地他估計不會太好受。
至於豬八戒的沉默麼……
唐久師沒什麼心思瞭解。
這一世的豬剛鬣轉世，心性很需要磨鍊，他沒給他找茬都算佛光普照了，自然沒什麼心思再去當個知心好師傅。
於是唐久師的目標重新聚集在了身下的白龍馬上。
他溫柔的看向豬八戒，“八戒，為師餓了，要不然今日你去化些緣回來吧？”
豬豬八戒下意識就拒絕了。
“師傅，大師兄腳快手快，你怎麼又讓我去化緣？”
他剛離開鸞月的轉世高翠蘭，正傷情傷心呢，禿驢師傅還見天兒的給他找事兒，別提多敗人心情了。
本以為唐久師又要開啟嘮叨大法勸他老實辦事兒，豈料這一次唐久師居然直接就扭頭看向了孫悟空。
“既然八戒不願意去，那悟空……”
“我去吧。”孫悟空目光沉沉，其實也很想藉機離開去看看蘇吉利活著的時候生活過的地方。
他接了孟盂一個翻身，不大的浮屠山便映入了眼簾。
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蘇吉利也真是個傻的，死哪兒不好，偏死在南北方天附近，聽聞那出駭浪滔天白霧瀰漫，連個太陽都難得一見。
如果魂魄有覺，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自己循著回到浮屠山來安息……
孫悟空的眼睛一眯。
這山上，怎麼還有樹屋？
難道……
孫悟空帶著自己都沒發現的期待，落到了樹屋下。
卻在進去和不進去之間猶豫了起來。
到最後孫悟空也沒進去，而是轉身飛回了唐久師身邊，同他說了不遠處似乎有人在的訊息。
唐久師提了提眉毛，邊道要去上門化緣食。
豬八戒就在這時哎了一聲。
“師傅，我想起來了，曾經這裡有個女道士，說和我有緣，還讓我和她去修行來著。”
孫悟空猛然頓住，再跟上去時就有些急躁了。
“是嗎？那快去看看！”
“來了來了！”
遠遠看見唐久師三個靠近，一旁盯梢的囉嗦趕緊給蘇吉利報了個信兒。
真蘇吉利“假烏巢禪師”將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
，“怎麼樣，看不出來吧？”
囉嗦翻了個白眼，“你哪次幻化我看出來了？放心吧，就算孫悟空自己個兒來也看不穿。菩薩交代的事兒準備好了嗎？”
“不就是心經麼，好說好說。”
蘇吉利在心內念了一遍，確定無誤才嘆了一聲。
今天早上，她分魂正在休息，就聽菩薩千里傳音過來，要她臨時出差，客串個烏巢禪師。
原本該是佛界藥琉璃的大徒弟來，可人家突然出了事兒，不得已才求到菩薩門前再換個人。
蘇吉利聽的時候很是嗤了一聲。
旁人不知道內情她剛巧知道，不就是那位大徒弟下界歷劫的時候紅鸞星動，要修歡喜佛了，一幫佛主怕掉臉這才想要換個人來。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替人辦事兒還有好處拿，不拿白不拿，她便樂呵呵的應了來幫忙了。
只是她自己也萬萬沒想到，期待了一路的烏巢禪師居然是自己的分魂友情出演，真真是……
滑稽至極。
蘇吉利的內心是龜裂的，臉上卻是激動地。
算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板板正正的出現在唐久師四個面前。
一會兒她是傳音嚇唐久師一次呢，還是就這樣旁觀圍火當個局外人？
蘇吉利在樹屋內蕩了蕩腿，蹦到了地上。
“人來了，囉嗦你躲起來吧。”
囉嗦很想湊熱鬧來著，“你真不帶我啊？”
“怕你露餡兒，不帶。”
“哼！”囉嗦氣沖沖的回了靈獸玉。
蘇吉利這才悠哉哉的撤了護罩，現出身形。
***
偌大個竄天樹上，樹屋不小。
可從樹屋裡頭跳出來的人兒卻只有半臂高，一身道袍穿的拖拖拉拉，細看是個中年模樣。
唐久師臉滯了滯，瞥到那矮道人腰間的烏巢身份牌，作揖行禮。
“這位便是烏巢禪師了吧。貧僧乃是東土大唐而來的……”
蘇吉利揮手打斷，“知道知道，您就是唐玄奘，要往西天取經的和尚把？西天還很遠了，一路上妖精虎豹豺狼多有，可需千萬小心。”
唐久師敏銳的問出了內味兒。
認識他？作態還這麼熱情？八成也是上頭安排好的吧。
四個人友好的互相介紹完畢，瞅著時間差不多了，蘇吉利提到正事。
“玄奘法師既然要西天而去，我這裡剛巧有一則心經相贈，或可在你前路上有些幫助。”
唐久師一臉的感激，內心卻在猜這是哪一位佛界舊人。
很眼熟，可從音容樣貌習慣動作上推斷了半天，都沒對上。
“那就多謝法師了。”
一卷心經，五十四句，共二百七十個字兒。
蘇吉利念一句，等唐久師重複一句。
左右都是念過數千百遍的經文，兩個人心照不宣的走了個過場，互相作別。
臨別孫悟空到底耐不住，上前補了一句，“烏巢禪師，在下還有一事相問。”
“請說。”
“此間前人你可見過？”
蘇吉利沒有停頓也沒有猶豫，直接回道，“來時此間為空，走後此間也為空，這位師傅執念不輕啊。”
雖然我就是你提到的前任老相識，但抱歉了，今日拿的不是見舊人的劇本。
蘇吉利踏了一腳雲光迅疾退場。
人走樹屋空。
***
八戒和唐久師並小白龍目送了高人離開，獨獨孫悟空心裡還回味著那句“來時此間空，走後也空”的話。
不知怎的心裡就生出一股埋怨。
怨那人明明自由自在，卻總是不來看他。
怨那人走之前都不曾再來見他。
他提著金箍棒突然就躍到了空中，一出一頓一收，便將那屹立在大樹上近逾三百年的樹屋毀於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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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下的唐久師三個人還愣著神。
前一腳驚歎於高人退場時的流光，後一秒則是對著發瘋的孫悟空驚歎。
“今日遇到的，怕都不是正常人。”
只有立在豬八戒身後的小白龍微皺著眉頭，好像還在想什麼想不通的事兒。
“那烏巢禪師的腳，怎的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