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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漢陽一朝傾倒盡

聽到金平淳已經開啟漢陽北門肅靖門,迎全溪大君李?和北道行營兵馬都統制使洪景來進城的訊息,漢陽大大小小上得了檯面的官員紛紛跑來肅靖門。

誰能想到,最後開門的居然是金祖淳的親弟弟金平淳,連他們老金家居然都兩頭下注了。這下哦豁!安東金氏屁事都不會有,他們老爹金履中以及一票祖宗更享殊榮,除了金祖淳一家幾口人要完蛋,金家照樣是第一等的反正功臣!

大夥兒原以為第一個跳出來的保不齊就是漢陽府判尹趙鎮宜,畢竟作為漢陽的主官,掌握三千壯勇營,還是趙萬永的親叔叔,身份又足夠高,適合帶領群臣恭迎新君。

哪曾想,哪曾想,哪曾想……

濃眉大眼你金平淳最先跳反!

得了,這話說了都是白說,反正現在就是擁立新君的時候,漢陽各路人馬分成三群,一群往肅靖門跑,一群往昌慶宮跑,還有一群在家關門。

往肅靖門跑的就不必說了,往昌慶宮跑的自然是樸宗慶一夥兒,他本來就希望擁著李玜往水原跑。趁著李玜還是大王的時候,號召天下兵馬勤王。現在李?就要進城,李玜這個當今很快就要變成既往,氣的樸宗慶直罵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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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李玜是自己妹妹嘉順宮綏妃的親生兒子,潘南樸氏和李玜完全捆綁在一起,想要拆開都不可能。潘南樸氏能崛起,作為李玜的戚族是至關重要的原因。

一旦李玜完蛋,潘南樸氏就必然跌落雲端,掌握了權勢的美妙滋味之後,變成階下囚,那般生不如死的生活樸宗慶不想去過。他不想過,他的兄弟樸宗來、樸宗學等人自然也不想過。各自召喚起家人僕役,收拾了部分細軟,一道準備進宮“保護”李玜,南走水原。

可當他們進入已經亂作一團的昌慶宮後,得到的訊息居然是身為君上的李玜不知去向,原本說好的在洪妃的景福殿修養的,樸宗慶闖進去以後,哪有李玜的人影。

這時候也管不得什麼上下尊卑了,樸宗慶一把楸住洪妃的衣袖,詢問李玜的下落,洪妃到是夷然不懼。反正你樸宗慶今天要是殺了我,我大侄子洪景來一定會殺你滿門。頭一偏,一句話也不說,白瞎了樸宗慶那般氣勢洶洶的進來。

眼看著一時半會子根本搜尋不到李玜,洪景來的大軍指不定就要進城,樸宗慶不敢久留。只得命令柳孝源帶領幾十個手下在昌慶宮繼續搜尋李玜的下落,他們一大幫人護衛著“聖母”綏妃先走。沒有李玜,先佔一個大王生母也是大義名分的一種。

伴隨著出宮的樸宗慶一黨,又有一人跑來了昌慶宮,看著宮人離散,朱門歪倒的昌慶宮,李書九長嘆一聲。

嘆罷,李書九親自登上昌慶宮明政門大樓,撞響銅鐘,號召文官武將入宮護衛李玜。鐘聲隆隆而響,卻不見一人前來。

鐘聲傳遍漢陽全城,怎麼可能無人聽聞。典洞家中的金祖淳也聽到了李書九的鐘聲,可是他仍舊靜坐在榻上。和自己一個爹的親弟弟金平淳居然轉身就把他賣了個乾乾淨淨,帶著訓練營的餘部開了肅靖門投降洪景來。

我難道這般不得人心?

眾叛親離!

罷了罷了!

召來妻兒子女,長子金逌根已經二十一歲,顯然已經明白了眼下的情勢。倒也不哭不鬧,向金祖淳大禮跪拜之後,問自己的父親如何行止。金祖淳慘然一笑,這個兒子的岳父是閔廷爀,以閔廷爀謙謙君子的作為,一定會設法護住他的周全。

只要金逌根去投靠了閔廷爀,憑閔廷爀在洪景來那裡的面子,就算是和豬狗一般的生存也好,總能保住性命。

次子金元根也已經二十歲,其岳父是王族宗親李憲成,能不能保住他就很難說了。但是想來洪景來擁立新君,多少還是要賣李家一個面子的吧。

唯有三子金左根此刻不過九歲而已,尚且還有些懵懂於當下的情勢,跟著兩位兄長一道前來。他當然沒有將來領袖群倫,接棒安東金氏勢道大旗的那般氣魄,到底還是個孩子。看廳內氣氛壓抑,居然眼圈兒都紅了。

兩個年長的兒子都有岳家可以投靠,唯獨這個小兒子只能依靠金祖淳。可是金祖淳連自己恐怕都保全不住,哪還有保全金左根的餘力。

只得牽過孩子的手,親手幫他換上貧民百姓家的粗布麻衣。囑咐孩子見了穿綢緞的要喊老爺,見了帶兵甲的要喊長官,見了年長的要喊老爹,見了年幼的要喊哥哥,不要抬頭與人對視,凡是碰上大人記得下跪行禮。

說罷,金祖淳便命一名親信家人帶著金左根往慶尚道安東跑,那裡是安東金氏的本貫老家,多少能得些庇護。為今之計,不過只是求活而已,不能再多論其他。

至於女兒們,洪景來肯定不會牽連她們,頂多就是交給金平淳照顧,以後找個普通的良民人家嫁了也就完事。

充教坊司官伎?

洪景來不是這麼下作的人!

短短一敘,金祖淳不再多話,他也沒有逼迫自己的老婆妻妾自盡什麼的。跟著金逌根或者金元根去投靠他家也是可以,逃往慶尚道安東老家也可以。但是他的正妻,出身名門大戶青松沈氏的沈健之之女,卻沒有離開。

夫妻兩人沒有多話什麼,沈氏只是取了一卷長綾自顧自的回屋。金祖淳則是起身,取下了木架上的寶劍,看著已經再無他人的堂皇大院,院中的綠植顯得疏落。往事一樁樁一件件的湧上心頭,帶著悔恨與不捨,金祖淳揮舞起掌中的寶劍。

不見有力,只見哀傷。

劍刃破空聲猶在耳邊,身後屋中傳來一聲沉悶的桌椅翻倒。掌中的劍便也再舞不動了,金祖淳把寶劍舉到面前。一向注重儀容的金祖淳在寶劍的光影中,卻只見到一個頹唐的老者。

“原來如此……”

說罷,揮劍向頸,殷紅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