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知道，對夫人不敬，此乃大罪。但老夫依舊犯言直諫，全都是為了將軍著想啊！難道拿下半壁江山後，不稱帝？還是說將軍打算放棄帝位，讓夫人稱帝？自古就沒有女皇帝，夫人稱帝不合禮數……”
“閉嘴！”
“就算將軍讓老夫閉嘴，老夫還是要繼續說下去……”
“本將軍讓你閉嘴，你聽到沒有。”
蕭逸動了真怒，滿臉煞氣。
他步步緊逼，程先生心頭一虛，只得步步後退。
他厲聲怒吼，“拿下半壁江山重要，稱帝是否也很重要。本將軍提醒你一句，這些事情輪不到你來做主。
到時候究竟要怎麼做，是不是要稱帝，如何稱帝，只能是本將軍和夫人一起做這個決定。
除開我們夫妻，任何人都沒資格干涉這一切。誰敢再提稱帝一事，殺無赦！”
哐！
話音一落，一刀斬在桌面上，劈下一道極深的豁口。
程先生抓住心口，還好，好好，心跳還在，他還活著。
不是他慫，而是蕭逸太過兇悍。
那模樣，分明是要吃人。
程先生擦擦額頭上的冷汗。
他看著神情稍稍緩和的蕭逸，才敢小心翼翼說道：“將軍放心，你說不提此事，老夫以後絕對閉口不言。只不過，老夫身為謀士，還是要提醒一句，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凡事都該早做打算。”
蕭逸呵呵冷笑，“你們口口聲聲說明白本將軍的心意，其實你們都不懂。你們都是拿自己的經驗來判斷本將軍和夫人的感情，簡直荒謬。
看在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這一次本將軍不和你計較。你下去吧，早點歇息。明日一早拔營出征，此次目標北梁皇城，活捉劉寶順。”
程先生告退，灰溜溜退出營帳。
早有數個武將在外面等候多時，見他出來，紛紛迎上去。
“先生，剛才什麼情況？我們恍惚聽到將軍的怒吼聲，先生沒事吧。”
“那件事先生談了嗎，將軍怎麼說？”
“事情到底成不成？”
武將們七嘴八舌，顯得很急切。
等他們都問完問題，程先生才發出一聲重重的嘆息。
眾武將心頭一亂，莫非……
程先生又重重點頭，“正如你們所想的那樣，將軍不接受任何意見，堅持此事等打完仗，親自和夫人商量。
還說，是否稱帝，只有他和夫人能做主，任何人不得干涉。
此次他不追究，再有下次，嚴懲不貸。諸位，咱們還是暫且歇了心思，用心打仗。將來的時候，等打到北梁皇城再說吧。”
“將軍為何如此固執？”
“自古以來，只有男子稱帝，從未有過女子稱帝的先例。莫非將軍想要打破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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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傳統規矩，對將軍來說統統都沒用。這些年，你們什麼時候見到將軍按照傳統規矩做事？”
“此言有理！將軍和夫人都是天馬行空之人，從不墨守成規。說不定，這一回，又會讓所有人震驚。”
“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難道我們就此放棄？”
“是否放棄，最終還是要看將軍的心意。總而言之，不管夫人是否稱帝，將軍必須稱帝。”
“對！將軍必須稱帝。”
這群武將心情十分激動。
正所謂論功行賞。
只有蕭逸稱帝做了皇帝，他們這群武將，才有機會雞犬升天，得封爵位，在朝堂上威風八面。
若是蕭逸不稱帝，讓燕雲歌一個女人稱帝，他們這群武將就算得了爵位，在朝堂上也會低文官一頭。
為了自身利益，為了軍隊的利益，為了廣大武將的利益，他們都要爭。
一定要讓蕭逸登基稱帝，武將利益才能一代一代傳承下去，不至於被文官壓得喘不過氣來。
總而言之，從根子上就不能弱於文官，決不能讓那幫文官壓武將一頭。
最差最差的結果，也只能是文武並重。
所以……
蕭逸是否稱帝，不僅僅是蕭逸個人的事情，更是整個軍功集團的事情。
此事絕不讓步。
很巧，文官同武將想到了一處。
文官以馬先生做代表，同樣的想法，絕不讓步。
絕不能讓對方騎在自己頭上。
雙方都打著各自的小算盤，都在籌劃著打下北梁後，利益該如何分配。
蕭逸不想見到這一面，卻又不可避免。
這一晚，他給燕雲歌寫了一封信，訴說自己的苦悶。
人心慾望難填，一開始只想有個安身立命之所，之後想要房要田。
有了房產田地又想要更多的錢，有了錢又想當官。
當了官，又想做大官。
做了大官又想入朝廷，又想得封爵位……
總之，慾望是無止境的。
軍營裡面這幫武將，別說五年前，就算是三年前，也沒這麼多想法。
眼看即將拿下半壁江山，一個個都開始想著打完仗如何爭好處的事情。
哎……
一腔苦悶，全都書寫在信紙上，由傳令兵送回大本營，親手交到燕雲歌手中。
燕雲歌太理解蕭逸的苦悶心情。
因為她正面臨著同樣的困擾。
只不過，她心中早有預料，也早有準備。
對人心看透，故而面對臣子的步步緊逼，她心無波瀾，還能從容應對，調侃幾句。
她對馬先生開玩笑，“你惦記著帝位，武將們也同樣惦記著。那幫武將，可不好安撫。”
“一群兵油子，蕭將軍不會被他們的意見左右吧。”
“蕭將軍什麼時候意志那麼薄弱，會被人輕易左右。你連我都左右不了，同你差不多水平的程先生自然也左右不了蕭將軍。”
馬先生不服氣，“程先生那個人，學生不予置評。”
言下之意，就是看不起對方。
燕雲歌瞭然一笑，“他可能和你一樣的想法，那個什麼馬先生，不予置評。”
馬先生臉都氣炸了，“程先生當真如此說過？”
燕雲歌笑道：“你們彼此之間應該很瞭解才對。我要是沒記錯，你們二人曾一起共事過幾個月。”
馬先生忍不住翻白眼，“夫人明鑑，學生不是有意在背後詆譭人。程先生此人，人品著實有瑕疵。”
燕雲歌哈哈大笑，看著馬先生提起程先生的樣子，就像是便秘，真是令人好笑。
見馬先生難堪，她趕忙收住笑聲，輕聲說道：“我知道程先生人品有瑕疵，所以派他去軍營，學習何為男兒氣概。”
程先生以前有個受人詬病的愛好，他娘炮，他敷面，他還喜歡裝大尾巴狼……
總而言之，他有點一言難盡。
但他的確有才。
考察了幾個月，燕雲歌果斷把人送到軍營，沒想到程先生適應良好，竟然和那群武將打成一片。
可見，環境的確可以改變一個人。
馬先生和程先生不對付，這是內部公開訊息。
燕雲歌調侃他，就當是緩解氣氛。
馬先生說道：“夫人，等大軍攻入北梁皇城後，不出意外，程先生肯定又要挑事。學生擔心出現意外，建議我們提前出發，儘量和大軍一起進入北梁皇城。”
“不著急！北梁全境局勢糜爛，好好的江山都被劉寶順給殺了個血流成河，爛成一團。百姓為躲避兵災，躲進山林錯過春耕。所以，糧食很關鍵。糧食未到之前，我們不宜提早出發。”
“夫人真要拿糧食出來賑濟北地那些災民？”
燕雲歌反問道：“不然呢？地盤打下來，治下的災民就是我的子民，我當然有責任賑災，還要組織人口恢復生產，恢復當地秩序。
再等一等，等紀先生的第一批官員集結完畢，我們差不多也該出發了。
這一次，不再是小打小鬧，而是全面接手北梁全境。
我要求，每一個州府，郡守府，縣府，都得換上我們的人。
可以用北梁投降的官員輔佐，甚至可以和當地世家合作，但拿大主意的人一定得是我們自己的人。”
她這個要求，對官員的需求量，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是一個高要求。
數量容易解決，質量就不是那麼容易解決。
這一兩年，兩州十二郡治下，每個官府都充斥著大量的見習官吏，每月一考核。
考核三次不及格，開除，重回學院進修。
一層一層的選拔，一次又一次的篩選。
一批接著一批……
到如今，總算有了成果。
“還是夫人考慮得深遠，早早就開展科舉，儲備了一大批有學識又有豐富經驗的年輕官員。有了這些人，全面接手北梁，絕對不成問題。就算有問題，也是小問題，轉眼間就能解決。”
“別光顧著拍本夫人的馬屁。你們智囊團的策劃書我看了，不合格。”
竟然不合格？
馬先生都驚呆了，下巴彷彿掉在了地上，嘴巴遲遲合不攏。
“敢問夫人，哪方面不合格？”
“最重要的稅賦，就不合格。還有人事安排這一塊，同樣不合格。北梁世家子弟，那些有志之士，的確該啟用。但不能一開始就啟用。想在本夫人的地盤做官，就得守著本夫人的規矩。你該懂這個道理。”
“學生明白了。夫人的意思是，不能直接給這幫世家子弟授官職，要讓他們照著規矩參加科舉考試，透過了考試才能做官。”
“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