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王叔站在門口，瞧見江春和特地化了精緻的妝容，打扮得俏麗又生動。
“小姐回家一趟，還大費周章。”
“王叔，你快看我嘴角，看不出起泡了吧？”
江春和特別要面子，面子對她而言特別特別重要，在陌生人面前，她必須拿出最好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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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來！小姐不說，我都沒注意。”王叔啼笑皆非地道，擺出一個請的姿勢。
“小姐請跟我來，大師等候多時了。”
走到了走廊的盡頭，王叔輕輕推開了門。
這是沈潮生家裡的鋼琴房。
正值黃昏，金燦燦的斜陽透過紫色的窗簾落在地板上，渲染了橘黃色的溫暖，空氣中似乎有汽水一樣的香甜，這一切源於現在坐在鋼琴旁的男人。
沈潮生。
西裝革履，黑色的領帶結工整，他低垂著眉睫，修長的手指在鋼琴的黑白鍵上飛舞，輕快又含著幾分淡淡憂傷的樂曲流淌在房間的每個角落。
從江春和這個角度，只能看到沈潮生清雋的側臉，和分明的下顎線。
她站在門口，靜靜聽著他的彈奏。
因為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演奏鋼琴很認真很專注，很有魅力，而且他彈奏得極好，經他彈奏的曲子有淨化人心靈的魔力，舒服的，溫暖的，就像是傍晚的光影。
一曲既罷。
江春和回過神來。
天，自己剛剛竟然沉醉了耶！
“你不是說給我找了大師嗎，大師在哪裡？”
沈潮生合上了琴蓋，他頎長的身子靠在鋼琴旁，肩膀寬闊朝後撐著，薄唇動了動。
“我。”
“你？？？”
“我不行嗎？嗯？”沈潮生反問。
江春和眉頭挑得很高，“可，你說是大師啊！”
“剛剛我彈奏的，你覺得如何？”
“挺好的，但是我彈的是古箏，古箏和鋼琴怎麼能一起彈？”
“古典樂器和西洋樂器的搭配，未嘗不可。要不要跟我？”
這句話莫名有種一語雙關的味道。
江春和哼了一聲，“你別給我拖後腿！”
“小姐，少爺鋼琴彈了六年有餘，小的時候也參加過大大小小的演出，你就相信少爺吧。”身後的王叔忍不住說道。
“你只有兩個選擇，一個，選我，另一個，自己獨奏。”
“誰要選你了？”
江春和才不上套，她坐下來，隨意彈了一下黑色鍵。
“我選鋼琴！”
“嗯，”沈潮生點點頭，“你要彈奏的曲子我看過了，不太適合這場比賽，換一首。”
“為什麼？”
江春和選的曲目是《漁舟唱晚》，這是古箏經典曲目。
“墨琉璃選的曲目是什麼？”
“《高山流水》。”
“這兩首曲子大同小異，傳遍大街小巷，很多人都聽膩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古箏的琴絃是尼龍弦，音色渾厚，彈奏出來的樂曲多為悲傷頓挫，或為清靈古色，既然是合奏，你可以選擇一首舒緩一點的，節奏快一些的。”
“流行歌曲的節奏倒是快，莫非你想要我選流行歌？”
“不管是什麼歌曲，適合的、彈得好的，就是好曲子。”
聞言，江春和若有所思。
“我還是怕古箏和鋼琴……不搭配！”
“這個問題夫人不用擔心。”
沈潮生很有自信的樣子。
“先選曲子，我們還有三天的時間，我和你磨合。”
“誰跟你磨合呀，是樂器和樂器之間磨合，你少在這跟我貧嘴了！”
“女朋友，有空在這裡和我咬文嚼字，還不如趕緊去看看譜子，時間不等人。”
“好啦，我知道啦！”
江春和抱著譜子扭頭回到房間，臨走之前，主動踮起腳尖，給男朋友獻了一個吻。
這心情呀，頓時就好起來了。
她忽然發現，沈潮生的情商真的好高呀，明明前兩天倆人還鬧得不愉快，可是他卻懂得給她臺階下，既然他都退讓一步了，江春和自然也沒有繼續跟他板臉的道理。
沈潮生靠在琴上，他撫摸著這架略有老舊的鋼琴。
這是一架古典的歐式鋼琴，是當初母親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他四歲就學琴，十歲那年生日歷歷在目。
“潮生，以前那架舊鋼琴我們不要啦，媽媽送給你的新鋼琴，你喜不喜歡？”
鋼琴旁，盤發於頭頂的溫婉女人抱著一個小男孩，男孩靠在媽媽懷裡，抬頭問媽媽哪裡來的錢。
“媽媽的老闆給媽媽開了很多很多錢，所以媽媽有錢給你買一架新的鋼琴了。”
“媽媽，王叔叔說我的爸爸很有錢，媽媽的老闆是不是爸爸呢？”
“當然不是啊，爸爸是爸爸，老闆是老闆。”
“媽媽，我的爸爸到底是誰呢？”
“好啦不說他了，我們的潮生寶貝要不要彈奏一下這架新鋼琴呢？”
“來，和媽媽一起，我們掀開蓋子，3，2，1——”
“少爺。”
王叔的話打斷了沈潮生久遠的思緒。
他眸底的傷感來不及收掩，長睫顫動，“怎麼了？”
“少爺已經十多年沒有碰琴，這次真的要為了小姐——”
“都過去了，王叔。”沈潮生舉步走了出去。
王叔注視著他的背影。
諱莫如深的內裡，孤獨的剪影。
在沈潮生的母親去世之後，沈潮生就發誓再也不會碰這架鋼琴。
現如今為了江春和，他要面對自己的曾經，他心裡有多麼煎熬，王叔不知道。
王叔只知道，少爺真的很愛春和小姐。
……
江春和最後選了一首流行曲子。
這首曲調子很輕快，前面的部分節奏迅速，需要演奏者高超的彈奏技巧。
江春和本人倒是沒問題，她擔心沈潮生彈不好。
沈潮生和江春和同一天生日，都是獅子座，他很要面子的，既然能答應這個活兒，就說明他有把握，不然不會接手，省得到時候丟人。
兩個人的水平都沒有問題，問題就在於：
古箏比較細柔，鋼琴的鳴腔較為突出，同時彈奏的話，鋼琴喧賓奪主。
幾次彈奏下來，沒什麼效果。
“不彈了不彈了，我就說這兩種樂器不搭！”
比起她的氣急敗壞，沈潮生很平靜，他靠在鋼琴旁，衣袖半卷，“告訴我，你在煩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