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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克裡斯蒂亞諾與我已經是一對了。他認可了這件事, 全世界也都知道了。我們頻繁地約會、發短信、以戀人的身份結伴同行……這種不可思議的幸福,沒有一秒不令我感到驚訝。

是的, 我幸福極了。

如果赤身裸足、鮮血淋漓地走過世界荊棘場, 或是讓鐵喙鋒利的昆蟲爬遍全身啄食我的肉體,把我生吞活剝,又或者跳進沸騰的熔銅鐵水裡被煎熬燒煮, 直至皮肉骨血融入烈火、化為烏有,就能換來這兩個星期的生活,我都會認為是無比低廉的代價。

然而, 我曾經渺小卑微的欲求, 也在不斷地膨脹著, 留下的無法滿足的空洞也越來越大。

我想完全屬於他,也想讓他完全屬於我,他卻出於相反的動機,不動聲色地與我保持了微妙的距離,以免讓那個尷尬的夜晚重現, 而我也缺乏勇氣在未受鼓勵的情況下主動突破它。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 我能從細節中體會到,他的選擇同樣令他自己深受困擾……畢竟,他正當盛年, 怎能甘心忍耐禁慾的生活?不過, 南非世界盃在即,過不了幾天,他就要回葡萄牙參加國家隊集訓, 也就暫時不用為這個問題煩惱了。

今天,末輪西甲聯賽結束了,皇馬收穫了一場平局,巴薩卻4:0大勝。懸念保持到最後一刻,皇馬還是屈居第二敗給了巴薩,結局一點都沒有改變。我又想起上個月,我看到皇馬在歐冠八分之一決賽中被里昂爆冷淘汰時產生的那個無聊念頭了:如果我去賭球的話,我早就變成超級大富豪了。

可惜金錢對我一點意義也沒有。相比之下,要是傾盡所有錢財就能為他換一個冠軍的話,我寧願當一輩子乞丐也要讓他開心地笑一笑。

在英超贏得了一切以後,他懷抱著夢想和野心來到皇馬,第一個賽季卻如此接連受挫,榮譽一無所獲,他的心情一定糟糕極了。但今天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他還是那麼溫柔貼心、風趣可愛,甚至還邀請我明天到他家裡去。

我很高興,只是,他大概只打算停留在單純的聊天打趣等諸如此類而已——因為他的三個俱樂部隊友,卡卡、馬塞洛、佩佩到時都會齊聚在他家裡。”

安娜麗塔偶爾會夢見這座位於馬德里近郊的豪華單層建築。

在過去和未來的新聞、紀錄片、自傳電影,以及克裡斯蒂亞諾分享在社交網站的圖片和影片裡,她多次看到過它。她甚至一直牢牢地記得,它佔地8600英尺,有七間臥室,八個浴室,一間兒童房,一個健身房,一間專放獎盃的榮譽室,戶外的花園裡則有游泳池,按摩浴缸和一座迷你足球場,還有一個塞滿名貴跑車的大型私人車庫……

她曾經還在谷歌衛星地圖上找出了這個名為拉芬卡,住滿足壇名人的別墅區的位置,並細細地將視線掃過圖上的每一個小點,徒勞地猜測哪一棟是克裡斯蒂亞諾所在的房子,然後想象他會在裡面做些什麼,直到自己都忍不住開始嘲笑自己的痴傻為止。

而現在,她親自來到了這裡。

將跑車停好,克裡斯蒂亞諾帶著她穿過長長的草坪,走進了那間神聖的大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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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這裡嗎?”他問,為自己的房子而自豪。

安娜麗塔環顧周圍,滿懷敬畏。

屋內寬敞明亮,兩頭都是落地長窗,室外嫩綠的草地和幽藍的泳池直入眼簾,清新怡人。天花板上的松果吊燈一直閃耀著,像朵開在異次元的水晶花,照亮了鴿子灰色的羊毛地毯和奢華的紅天鵝絨沙發。為裝飾大面積的空白,四面的牆上掛滿了美術作品,當中夾雜著克裡斯蒂亞諾在不同場合留下的照片。此外,她還認出了他過世五年的父親的畫像。

這就是他的家,到處都有他的氣息。

“我當然喜歡。”她呢喃說。

“那就別一副嚴肅的樣子了。”克裡斯蒂亞諾笑道,“隨便一點兒,你又不算外人。”

她先是一喜,後是一嘆。

“你的朋友還有多久才會來?”

他低頭看了看錶:“半個鐘頭以內吧。”

一想到待會兒非但不能和克裡斯蒂亞諾獨處,還多半不得不與另外三人打些交道,她的心情就沉了下來。她常年關注克裡斯蒂亞諾,耳濡目染之下,對他的這幾個隊友也不算陌生,然而這不足以瓦解在她心中高築的隔離牆。

但她也不希望令克裡斯蒂亞諾以為她排斥他的好朋友,更不願讓愛人再次注意到自己的乖僻,便及時想出了一個掩飾的辦法。

“克里斯,你介意我用你的廚房嗎?”

“你想做東西吃?”

“是的,煎餃。你還想吃嗎?”

“想。”克裡斯蒂亞諾點了點頭,但馬上皺眉,“可你沒必要做這些。等到要吃飯的時候,我的廚師會來搞定的。”

她討好地拉住了他的手:“發發慈悲,讓我體驗一次當女主人的感覺?”

克裡斯蒂亞諾忍俊不禁道:“好吧,隨便你。”

她俏皮一笑,吻了吻他的臉,然後就忙不迭地奔向了廚房。

他的廚房大而精緻,裝置異常齊全,險些令她心虛自己不配使用它。很快,她找到了所需的一切食材。原本她以為或許找不到適合日料的調味品,但碗櫥裡油鹽醬醋也一應俱全。於是,她安心地開始搗鼓小麥粉、豬肉塊、大白菜。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了克裡斯蒂亞諾的腳步聲。她繼續切肉,裝作沒有察覺到,心想他大概是耐不住無聊的等待,跑來看熱鬧了。

他在她身後無聲地佇立了一會兒,沒有任何動靜。

她正奇怪時,克裡斯蒂亞諾忽然從背後一把抱住了她。

“需要幫忙嗎,女主人?”

她驚得一顫,然後便覺得全身流動的血液變成了甜蜜的糖漿。

自從那尷尬的夜晚之後,克裡斯蒂亞諾還不曾如此親熱地對待過她。

“別做這種危險動作。”她輕笑道,“除非你想吃到我被切下來的手指。”

他搭住她白膩的手背,繾綣地摩挲了一陣:“說不定挺好吃的?”

“你敢吃的話,我可以馬上把它切下來。”

克裡斯蒂亞諾抓起她的手,輕吻纖細的指頭:“用不著切下來才知道味道。”

“別玩兒了。”她抽回酥/癢難耐的手,推了他一把:“你的隊友喜歡煎餃嗎?我這次要不要多做一點兒?”

“唔……上次的兩倍的量吧。”

“好。”

她打算推開克裡斯蒂亞諾以便專心,又感到了不捨,而就在她遲疑不決之間,門鈴響了起來。

“他們來了嗎?”她回頭問道。

“我想是的。”克裡斯蒂亞諾放開了她,轉向門口,“你也一起來打個招呼吧,安娜。”

她猶豫了幾秒,就跟到了克裡斯蒂亞諾身後。‘只是打個招呼而已。’她想。

站在門外的人是卡卡。他同樣是這個富人區的住戶,就住在四百米外的一棟別墅裡,因此到達的最早。

克裡斯蒂亞諾一看到他,便熱情地上前和他擁抱了一下。

“嗨,裡卡多。”

“午安,克里斯。”

由於網路世界中有一眾聲勢浩大的“腐女子”樂於想象克裡斯蒂亞諾與卡卡之間有更羅曼蒂克的關係,安娜麗塔不由細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黑髮青年。

不錯,這個巴西人的確儒雅俊朗。他同克裡斯蒂亞諾一般高大,窄窄的面孔端正協調,兩眼黑白分明,猶如黑曜石和白石英鑲嵌而成,配合炭黑的濃眉無比神氣,而良好的教養也如實反應在了他合宜的風度中。

作為球員,他的整個職業生涯不如克裡斯蒂亞諾那般輝煌,而今也已開始走向下坡路,但他終歸是一屆金球獎得主,巔峰時期風頭之盛也不遜於當今足壇雙雄,總體而言和克裡斯蒂亞諾同樣可謂才貌超群,而他們彼此之間又確實相當親密,難怪那些人熱衷於將他們配成一對。

克裡斯蒂亞諾對她腦子裡轉過的怪念頭一無所覺,向卡卡介紹道:“這是我的女朋友安娜,你在報紙上已經認識過她了。”

卡卡友好地對她點了點頭:“你好,很高興認識一位這麼美麗的小姐。”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我經常在電視上看到你。”她說,盡力顯得從容得體,“我在做煎餃,你想要來點兒嗎?”

“只要不會麻煩到你的話,當然。”卡卡謙和地回應道,“謝謝款待。我家就在附近,改天有機會的話,你也可以和克里斯一起來坐坐,我太太的廚藝還不壞。”

她轉向克裡斯蒂亞諾:“你說呢,克里斯?”

“那太好了,我可想念卡羅琳做的晚餐了。”

“我會告訴她的。”卡卡笑著說,“既然待會兒有好吃的,我先去洗個手。”

卡卡走開時,安娜麗塔的視線不自覺地追隨著他的背影而去,神色異常的恍惚。隨著空氣變得安靜,克裡斯蒂亞諾才第一次發現,她一直出神地望著卡卡。

克裡斯蒂亞諾不禁臉色不善起來。

“很好看嗎?”

她竟沒有收回目光:“的確。”

克裡斯蒂亞諾萬萬沒有料到她會回答得如此直接,氣得嘴角一陣抽搐。

“可惜他已經有個美麗的太太了。”他嘲弄地咂咂嘴,“而且他們之間可是出了名的童話愛情。”

她莫名其妙地望向他:“所以?”

他十分幸災樂禍似的說:“所以你沒機會了。”

“機會?”她啞然失笑,總算發覺克裡斯蒂亞諾的小性子又發作了,“我又沒看上他。你明知道我眼裡只有你一個人。”

克裡斯蒂亞諾冷哼了一聲:“你剛剛一直盯著的人可不是我。”

照例,她該用些俏皮話消除他的不滿,但這回她卻提不起勁兒。

“那是因為我嫉妒他。”她冷冷地告訴他。

這下輪到克裡斯蒂亞諾莫名其妙了:“什麼?”

安娜麗塔不怎麼想回答,克裡斯蒂亞諾也並沒有機會細究,因為門鈴又響了起來。這回,佩佩和馬塞洛同時出現在了門口。

她沒有什麼不喜歡他們的理由。佩佩彼時以球場上的光頭惡漢聞名,長相也充滿悍氣,但私下秉性和氣大方;馬塞洛是個活潑熱情的南美人,渾身上下都舞動著快樂的桑巴韻律,隨時為人帶來輕鬆的好心情,

這幾個活力無窮的青年人打成一片的場面暖人心扉,而她自己也得到了足夠友善的對待,然而,簡短地寒暄了幾句之後,她還是選擇了躲進廚房,一邊忙於手頭的活計,一邊默默聆聽著他們的動靜。

他們正坐在吧臺上喝飲料,話題中心則是即將來臨的世界盃。

克裡斯蒂亞諾同佩佩都是葡萄牙人,卡卡和馬塞洛則皆為巴西人,四人在國際大賽上恰好分成了兩組陣營。不過其中,馬塞洛落選了本屆國家隊名單,而佩佩重傷初愈,縱使本次隨隊出征,基本也難有作為,因此,焦點就落到了克裡斯蒂亞諾和卡卡之間的對決上。

他們二人平日是並肩作戰的隊友,不久後卻將因不同的國籍而不得不各自為營,這不免令他們感到些許不自在,但他們都默契地認定彼此之間的友誼不會受到影響,眼下也都正毫無芥蒂地就此互開玩笑。

完成了餡料,安娜麗塔將清水倒入麵粉裡,開始製作餃子皮。巴西和葡萄牙雖然會在小組賽上相遇,但她還記得,卡卡事前遭到了紅牌禁賽,錯過了和克裡斯蒂亞諾交手的機會,沒能實現媒體熱炒的巨星對決,而這場備受關注的比賽最後也以0:0悶平告終。

將包好的餃子下鍋以後,她恍然又因自己能夠預知未來而大感驚異。

她低下頭,舉起她的項鍊,默然思考著自己奇特的人生。

安娜麗塔·曼加諾本應已在病房的電視機前死去。

她的生命之線分明被剪斷了,卻又被命運女神從頭接起,重新纏到了紡錘上。過往她相信萬事皆遵循著完全的必然性而發生,人的自由意志有其絕對的有限性,無以撼動早已確定的未來,而這十多年的時間裡,她從來沒能徹底想通,她何以能返回過去、再獲新生。

若世間並無全能的神,宇宙只是一個有著明確因果律的精密機械,那究竟是怎樣的因,才能導致如此的果?

若世間確有神祗大能(事實似乎就是這樣),神又為何要這般眷顧一個凡人,扭曲自然的規律,篡改約定俗成的法則,不遺餘力地助她超越宿命?

她只能認為自己是個幸運兒,卻又常常忍不住懷疑毫無緣由的偶然性。

時間程序的因果關聯環環相扣,牽一髮而動全身,若非她向來只專注於自己的內部世界,兩耳不聞窗外事,無心也無力對外界施加任何影響,她豈不是有可能造成歷史軌道運轉的極大偏差?一個嚴密的大型因果鏈,怎麼可能允許出現這樣巨大的紕漏?而一個高高在上的神,又有什麼理由平白賜予她堪比西比爾的恩惠?

她的種種苦思冥想註定難以得到一個確定的結果。

即便千百前來所有傑出的聖賢智者同時面對她的處境,恐怕也沒有一人能弄明個中奧秘。

“incipt vita nova.”

她喃喃地重複了一遍那句直通心靈的神秘啟示,茫然不解其意。

煎餃熟了,她心不在焉地將之裝盤,往克裡斯蒂亞諾所在的房間走去。

他們剛剛決定了要趁世界盃前夕先在遊戲中一決勝負,就準備聚在一起用主機玩《實況足球》。

她走進門口時,克裡斯蒂亞諾正拿著手柄,大大咧咧地盤坐在地,十足的玩心如實反映在了他興致盎然的臉上,儼然一副大孩子的姿態。

然後,他的笑容突如其來地擊中了她的心。

從她的角度看去,他全身都沐浴在窗外金色的陽光中,誇張的笑聲中是最單純的快樂,暖棕色的眼眸澄澈清亮,容不下一絲晦暗陰霾,看來猶如夏季繁花盛放、破曉旭日初昇。

想當初,正是這燦爛明媚的笑容,在她纏綿病榻、雖生猶死時,觸動了她靈魂中最神聖的部分,在她的脈管裡注入了光明。

是的,她是因為愛與美而重獲新生的。

通常她難以認可這樣理想化到天真的結論,但每當見識到克裡斯蒂亞諾身上不可思議的唯美光輝時,她又會對之深信不疑——人間既然能夠出現他這樣美滿的奇蹟,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她放下盤子時,他們齊聲向她道謝:“謝謝。”

她靦腆地笑了笑,然後輕聲對克裡斯蒂亞諾說:“羅納爾多不管在什麼場合都不會輸的,對嗎?”

“一點都沒錯。”克裡斯蒂亞諾讚賞地點了點頭,然後發覺她打算退出房間,“你不想一起嗎?我記得你會玩這個的,不是嗎?”

“我想看書。”她說,“不用在意我,你們好好玩吧。”

克裡斯蒂亞諾摸了摸脖子,覺得把她一個人丟在一邊十分不妥,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任她離開了房間。

他聳聳肩,將注意力轉到遊戲上,開出世界盃模式。

克裡斯蒂亞諾剛選好了自己的陣營,正要叫身邊的卡卡照辦時,馬塞洛便忽然打斷了他。

“這個女朋友不太像你的風格。”

“為什麼?”克裡斯蒂亞諾隨口問,“她不好嗎?”

“她很漂亮,但看上去太害羞了。”馬塞洛評論道,“我聽說她是半個日本人,也許這就是原因?”

“害羞?”克裡斯蒂亞諾不由失笑,“那是表面現象。她可有激情了,而且滑頭得很,有時候我覺得我都應付不了她。”

馬塞洛瞬間露出了一種曖昧的目光:“哇哦。”

克裡斯蒂亞諾馬上意識到他想歪了,惱怒地拍了拍他的頭:“我不是說在床上!”

“嘿!我也沒說啊。”

這場小小的鬧劇令另外兩人忍不住吃吃發笑。然後,卡卡出口調停。

“不管害不害羞,她看起來是個很好的女孩。”

“沒錯。”佩佩忍不住附和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她剛剛是怎麼看你的,克里斯?我敢說,全世界的男人都會希望有個女孩兒能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這太浪漫了。”

聞言,克裡斯蒂亞諾不禁低頭竊笑了一陣:“是嗎?”

“是的,我也注意到了。”卡卡感慨說,“她一定很愛你。”

克裡斯蒂亞諾吃了口餃子,含笑的眼睛如有星光閃閃。但不一會兒,他的神情又莫名沉了下來。

“老天,別再跑題了。”他催促道,“快選你的陣營。”

落地窗外,太陽開始西斜,展開了金黃色的長尾。

安娜麗塔原本的座位漸漸已不再那麼適宜閱讀,因此她轉而坐到了客廳另一頭的紅天鵝絨沙發上。但事實上,光線起不了多大的影響,因為這段時間裡,她的心神一直被克裡斯蒂亞諾玩遊戲時發出的大呼小叫所吸引,本就無以專注於紀伯倫的散文詩。

不過她並不反感這樣的狀況,也不想讓克裡斯蒂亞諾安靜下來。

他快活的聲音是一種精神的饋贈,令晨曦的微風在她心間吹拂,遠勝於詩歌或音樂。

她隨手翻頁,不自覺地淺笑著,宛如找到了一個青蔥的幽谷,四處是永遠盛開的鮮花,身邊滿是溫柔陪伴的動物。

接著,她摘下了她的項鍊,揣在手心裡入迷地端詳。

她回想著自己曾經如何受困於暗無天日的心之囚牢,又是如何意外地日漸接近她的美夢,越發敬畏起了虛無縹緲的上蒼。

然而,霎時想到克裡斯蒂亞諾至今不敢碰她,微笑就從她臉上消失了。

她想得到克裡斯蒂亞諾。

現在只能算實現了一半。

她一把合上書,煩躁地丟到了一邊。

自從那天晚上臨陣退縮,克裡斯蒂亞諾再沒表露過和她親熱的意圖,簡直把這件事當成了不可觸及的雷區。

她不是沒考慮過採取主動,但她覺得若克裡斯蒂亞諾心底不肯配合,那將無異於自取其辱,而且從那之後,他們也沒再在一個足夠私密的空間裡共處過,即便她有勇氣挑逗他,也不可能成得了事。

他的家當然是個適合天雷勾地火的地點,可惜他卻又不打算和她單獨相處。

至於面對面正經地溝通這個問題……她不認為說服的手段能讓克裡斯蒂亞諾放鬆下來,反倒更可能讓他又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她一時氣餒不已,無力地癱倒在沙發背上,視線麻木地對準了牆壁上的一幅照片。

那是克裡斯蒂亞諾第一次奪得金球獎時,在頒獎典禮上留下的照片。相框裡的他面容稍顯青澀,手捧獎盃的模樣盡顯少年得志的意氣風發。

“你真夠折磨人的……”她咕噥道,“我有那麼可怕嗎?”

照片上的克裡斯蒂亞諾依然露齒而笑著,神采飛揚跋扈,銳氣逼人,彷彿在向全世界發出挑戰。

她莫名受到感染,渾身一凜。

接著,她胸中便生出了行動的魄力。

他不給她機會,不代表她就該被動地聽之任之,讓這件事不知所謂地拖延下去。

克裡斯蒂亞諾不是清教徒,而她對情愛藝術也並非懵懂無知,不會打動不了他的感覺的。今天她就得試試——他的隊友在場,十分不方便,那麼不管再晚,她也要一直賴到他們全部離開為止,想來克裡斯蒂亞諾也不至於狠心到直接對她下逐客令。

決心一定,她便認真地開始策劃如何引誘克裡斯蒂亞諾,從說什麼樣的話,用什麼樣的語氣,怎麼走路,怎麼彎腰,製造怎樣的“意外”,再到具體的身體接觸,都想得巨細無遺。

比如,夜深了,回家的末班車也已錯過,她必須得留宿一晚上,然後她想要洗個澡,但卻在浴室裡才發現她把毛巾“忘”在了外面,等等等等……之後,順理成章。又或者簡化一些,只要藉助一杯打翻在身上的飲料,就可以大功告成……

她反覆地在腦中排演練習編排好的幾種劇本,每每想到情節高潮處,就忍不住感到面紅耳赤,全身發燙。她覺得,自己現在一定是一副糟糕透頂的花痴相。

在她的第五個計劃剛剛成型時,克裡斯蒂亞諾幾人突然走出了房間。

她嚇得魂飛魄散,手忙腳亂地拿來剛剛扔開的書,裝作正在閱讀的樣子。

出乎她意料的是,卡卡、馬塞洛、佩佩似乎是要告辭了。

“你們真不留下吃晚飯?”克裡斯蒂亞諾遲疑地問。

他們默契地互相對視了一番。

“不了,不耽誤你和女朋友過二人世界。”佩佩調侃說。

“沒錯,我們很識相。”馬塞洛說,然後朝沙發上的安娜麗塔喊道,“我們現在就把他讓給你。真抱歉害你在這一個人孤零零地坐了那麼久。”

她愣了愣,才後知後覺地為這個意外驚喜而高興起來。

想到在禮貌上她也同樣應該與他們道別,她又趕忙起身往門口走去。

“你們這麼快就走了嗎?”她問,一開口就懷疑自己的雀躍是不是太過明顯了。

“是的,謝謝你好吃的煎餃。”卡卡微笑道。然後他拍了拍克裡斯蒂亞諾的肩膀:“南非見,克里斯。”

克裡斯蒂亞諾分別握了握他們的手:“再見。”

關門聲過後,偌大的屋子裡便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屋外的草坪蓋上了晚霞的外衣,克裡斯蒂亞諾輕顫的長睫毛也染上了金色。她注視著那雙清澈的眼睛,溫柔的愛意掌握了她的呼吸。

克裡斯蒂亞諾看來有些不自在,她則好整以暇地負手而立,想好了所有的應對措施,只待他開口。

良久,他終於猶疑地發聲:“安娜,你需要我送你回家嗎?”

她揚起臉來,狡黠地眯了眯眼:“你很急著讓我走嗎?”

克裡斯蒂亞諾乾笑了一聲。“當然不。呃……”他抿緊唇嘀咕了一會兒,然後好像終於有了主意,“你吃了晚飯再走吧。在此之前——”

他忽而按住她的肩膀,令她轉過身子,然後急急地把她推往另一個方向:“來陪我玩實況怎麼樣?你以前也玩過的。”

她猝不及防地踉蹌了兩步,頓時哭笑不得。

“天哪……那差不多是上輩子的事了,我連怎麼操作都忘記了。”

克裡斯蒂亞諾不管不顧地繼續推她進房:“沒關係,我可以先讓你兩局,直到你習慣為止。”

將她拉到沙發上,他二話不說地就把手柄塞給她,接著就迫不及待地開啟主機,完全像個沉迷遊戲的青少年似的。

這下子,她先前想好的種種美妙的情趣一樣也施展不開了。

如果不是心中有數,她幾乎真要以為克裡斯蒂亞諾是個天生不解風情的愣頭青了。

她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只好決定先奉陪到底,再嘗試製造機會。

“我選皇馬,你選哪個隊?”克裡斯蒂亞諾問。

“隨便吧。”她嘆道,“反正我肯定贏不了。”

“嘿,別還沒開始就先說這種喪氣話。”他說,“你用曼聯怎麼樣?”

“可以啊。”

無論起先的真正動機是什麼,遊戲一開始,克裡斯蒂亞諾就徹底投入了進去。

在整個操作過程中,他的神情都嚴肅極了,態度認真得簡直和踢歐冠決賽時沒什麼兩樣,而每當電視機裡的小人進球,他也都會第一時間手舞足蹈地和遊戲裡的解說員齊聲歡呼,不管重複了多少次都不厭其煩,直叫她啼笑皆非。

克裡斯蒂亞諾的好勝心究竟有多重,她這下也有了切實的體會。他答應了要謙讓她,本來也確實打算付諸行動,但每次一發現有可能真的會敗給她,就立刻如臨大敵、不遺餘力地狂轟濫炸,直到她再無可能翻盤。

顯然,小到一個娛樂遊戲,大至一場正式比賽,他都非常討厭輸。

“我玩不過你。”不知道第幾次敗給克裡斯蒂亞諾以後,她抱怨說。

“別氣餒啊,你玩得已經比剛開始的時候好多了,尤其是防守很不錯,只是進攻太不熟練了而已。”

“算了,我要放棄。”

“別別別,我現在讓出空間給你練一下射門的手感?”克裡斯蒂亞諾提議說。然而下一秒,一看到她的攻勢真的逼近了禁區,他馬上下意識地驚叫了一聲,趕緊控制三個後衛兇狠地上前圍堵包夾,把球權搶了回來。“哇,嚇死我了。”他松了口氣。

她無語地捂住了額頭,懷疑克裡斯蒂亞諾真的能樂此不彼地玩上一整天。

“我能投降不玩了嗎?”她問。

貪玩的克裡斯蒂亞諾很可愛,是的,但她還有更想做的事。

克裡斯蒂亞諾還沒盡興:“幹嘛這麼快放棄?你就不想至少贏我一次嗎?”

她轉了轉眼睛:“我贏了你又有什麼好處?”

“嗯……輸給我沒有懲罰,但只要你贏了我,就有獎勵,怎麼樣?”

她的興趣總算被激起了。

“有什麼獎勵?”

克裡斯蒂亞諾想了一會兒,一本正經地回答:“我送你一輛車。”

她差點被口水嗆到,大失所望:“謝謝你的慷慨,但我不想要車。”

“噢,好吧。那你說說看,想要什麼?”

“我想要用錢買不到的好東西。”

“用錢買不到的好東西……”克裡斯蒂亞諾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可別告訴我,你要的又是吻。”

她偏了偏頭,使那對音符耳環在她頰邊叮叮跳躍起來,為她帶來活潑天真的氣韻。

“你太聰明了,克里斯。”

她想得到的當然遠遠不止如此,不過理論上,只要她把握得當,一個吻會是絕佳的突破口。

某一瞬間,她很擔心克裡斯蒂亞諾會對這個要求有所警覺,進而再次和她拉開距離。好在,克裡斯蒂亞諾看來只是覺得有趣,失笑了一陣之後便爽快地同意了。

“行,只要你能贏我。”

安娜麗塔馬上正襟危坐地舉起手柄:“這下我可得賣力一點了。”

她說到做到,言行如一。

克裡斯蒂亞諾突然大驚失色:“哇——!你這是鏟人還是剷球?這個動作太惡劣了,毫無體育道德。”

她滿不在乎地說:“體育道德是什麼?我只是個唱歌的,我不懂。我只知道我要你的吻。”

“天,我真不該答應你……這該死的裁判是痴呆嗎?居然連張牌都不給。”

“不管現實裡還是遊戲中,誤判都是足球的一部分,克里斯。”

“……你真會現學現賣。”

“小心點兒,歐文要單刀了。”

“等等!啊!開什麼玩笑,卡西利亞斯怎麼能連這種軟綿綿的球都撲不出去?”

“對不起,我要開始倒腳拖時間了。”

“嘿!你有沒有搞錯,安娜?把曼聯玩成巴薩?”

“只要能贏,有什麼問題?”

“你別指望這樣就能贏,我會再進一球的。”

“用行動證明。”

不理會克裡斯蒂亞諾叫苦連天,她盯緊螢幕,使盡渾身解數操作手柄,拼命守住難得的領先比分,一直到這一輪的比賽時間結束。

遊戲中的解說聲效激情澎湃地宣告了她珍貴的勝利,她眉開眼笑,而克裡斯蒂亞諾則懊惱地一拍大腿。

“我贏了。”她滿意地說。

“見鬼。”他努著嘴,看上去不服氣極了。

觀望著克裡斯蒂亞諾的臉色,她當機立斷地拿起遙控,關掉了電視,以免他還惦記著再來一局抵消敗績之類的。

“現在,我的獎勵呢?”她得意地交叉起雙手。

克裡斯蒂亞諾轉過頭,往沙發背上慵懶地一靠,勾人的眉目挑逗地斜睨著她,一眼就讓她失了魂、喪了心。

他總是如此光芒四射、性感逼人,令她忍不住覺得自己異常失禮也異常沒有女人味。

“如果你想要的話……”他點點自己精美的嘴唇,“就自己來拿。”

她不由屏住了呼吸。等待已久的好機會來了,一旦錯過只怕時不再來。

無論克裡斯蒂亞諾懷著什麼樣的顧慮和忌憚,她相信一旦下半身著起了火,他都會將之拋諸腦後的。

她坐到他的身邊,湊近他的臉,像一片羽毛般輕柔地拂過他的唇瓣,然後久久地停留,並未再有其餘的動作。他的雙唇觸感如此柔軟美妙,就這般一動不動實在讓她心癢難耐,不得不用盡所有的自制力來壓抑盡情品味的衝動。

彷彿苦等了一百年之久,克裡斯蒂亞諾才緩緩地張開了嘴,主動邀請她深入探索,給她帶來比烈酒還火辣的刺激。

他溼滑溫暖的舌尖叫她熱血澎湃,興奮不已,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尖叫著想要靠得離他更近,結果,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她就禁不住地跨坐在了他的身上,捧起他俊美的面孔,熱烈地舔舐他的唇舌。

克裡斯蒂亞諾輕哼了一聲,手指穿行於她的黑髮之間,將同等熾熱的愛欲之火透過口唇回饋給她,打消了她一閃而逝的憂慮——他很歡迎她,至少此時此刻如是。

她不再盤算、不再謹慎,而徹底釋放了自己的熱情。

“噢……克里斯。”她含混不清地呼喚道,俯下身吮吸他的脖頸、鎖骨,竭力搜尋著他的敏感點,留下歡愉的印跡。

克裡斯蒂亞諾仰起頭,發出了一聲滿足的長嘆,愈加刺激了她的慾望。她的指尖沿著他的頸項一路下移,掠過背脊,激起他輕微的顫慄,然後,她突然勾住了他的衣領,巧妙地解開了第一顆襯衫釦子。

“我答應的獎勵可不包括這個。”克裡斯蒂亞諾輕笑道,卻並沒有制止她的動作,“你好貪心啊。”

“對著你還能不貪心的話……”她一邊繼續解釦子,一邊輕聲軟語,“說明我不是瞎子就是傻子。”

他的嗓音在情.谷欠.的作用下變得低沉沙啞:“小馬屁精。”接著,他有力的雙手搭住了她的腰部,將她帶倒在沙發上,業已解開的襯衫則在躺倒時散到兩邊,完全暴露出了上半身健美的體格。

她自上而下地端詳著克裡斯蒂亞諾,隱隱感受到罪惡之花在心中滋生。他蜜色的皮膚光潔發亮,寬闊的胸膛輪廓分明,發達而緊繃,腹部幾塊明顯的隆起動感強烈,充滿力度,整具充實的肉體美得令人頭暈目眩,她簡直不敢逼視。

她的視線緩緩上移,陶醉地撫摸著他的臉龐:“你好英俊……我真幸運。”

克裡斯蒂亞諾壞壞地勾起嘴角:“你會發現,我不止是英俊而已。”

“我知道。”她輕柔地說,“不過先讓我感受一下這個。”

她低下頭,像牧師親吻聖壇那般用她的唇敬拜他的每一寸肉體,虔誠而炙熱。在經過他一邊的ru尖時,她停了下來,同初生嬰兒一樣將之含在嘴裡吸允,並感覺到它迅速挺立起來。她� �快聽到了克裡斯蒂亞諾急促而滯重的喘息聲,結果,狂熱的情意在她的血液中奔湧得愈發激烈,幾乎使她熱淚盈眶。

“我如此的愛你……”她抬眸凝望戀人,不由自主地嘆息道。

霎時間,克裡斯蒂亞諾潮紅的臉顯得就像是在害羞一般。

她望向他的身體,看到它的表面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玫瑰色。她的右手在他袒露的胸膛輕輕摩挲了一陣,然後持續下滑,一路將溫暖的觸感收容在掌心的記憶裡,最終勾住了他的牛仔褲上緣。

她很高興地發現,他的股間已有凸起。於是,她淺淺地一笑,靈巧地開始拆解他的皮帶,並漸覺口乾舌燥——她就要見到他禁忌的、遮掩的慾望是什麼模樣了。

小的時候,她對包裝精緻的聖誕禮盒的態度向來冷淡無比,而今卻體會到了一個孩子一步步拆下絲帶,開啟禮物時所懷有的興奮。她的情愫湧動,腹部下方有一種急劇的快感在刺激她,比任何時候都更強烈,迫切地期待著滿足。

她意亂情迷,沉醉在了未知的探索中,除了體內發燙的空虛感,一無所知、一無所覺。

直到她遭到了阻撓。

“安娜……等一下。”

他的聲音很沒底氣,但那只阻止她脫他褲子的手足夠堅決了。

她抬起頭,看到了他滿臉的窘迫和尷尬。

她立刻絕望地明白到,一切到此為止了。

不管她再做什麼,結局和上次也不會有什麼兩樣。

她鬆開他的皮帶,深吸了一口氣,竭力試圖保持冷靜,以免越弄越糟。

‘好吧,這下我必須得好好和他談談了。’

不要任性。不要生氣。不要嚇到他。

然而,無論她怎樣提醒自己控制情緒,在激情正盛、熱血沸騰時被殘忍地潑了一身冷水,她的難堪與失落還是不可避免地演變成了暴躁,克裡斯蒂亞諾裝傻充愣的樣子更是火上澆油。她沒法心平氣和。

安娜麗塔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憤怒,但她的陰沉比憤怒更讓克裡斯蒂亞諾脊背發涼。

“你這次的問題是什麼?”她諷刺地問,“每個月的生理期來了?”

克裡斯蒂亞諾訕訕地縮了縮脖子。

“呃,不,那個,我只是……”

“沒人告訴過你,你一點都不適合撒謊嗎?”她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支支吾吾:“誠實一向是你最讓我著迷的優點之一,所以,你就直接說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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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他傻頭傻腦地問。

她從他身上爬起,走下沙發:“你不想和我睡覺。”

他趕緊起身拉住她,攔住她離去的步伐。

“不是,不是,不要生氣。”

她停下腳步,冰冷地盯著他:“不是?”

克裡斯蒂亞諾一下子又慌了神。

“我只是,呃……”他顛三倒四地囁嚅了一陣,擠出了一句他自己都覺得荒謬至極的話:“我們認識時間還不久,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她就像聽到了一個無比滑稽的笑話,一邊發笑一邊不斷點頭。

“心理準備。”她重複了一遍,笑得全身發顫,“看來我醜得令你難以下嚥。”

他慌忙拼命擺了擺手,訕笑道:“開什麼玩笑?你也算醜的話,全世界的女人都是怪物了。”

通常,他的讚美會讓她心花怒放,但這次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不不不。”她慢條斯理地說,“對你來說,安吉麗娜·朱莉這樣的尤物才算美女。跟她比起來,我簡直連被稱為女人的資格都沒有。”

“朱莉?”克裡斯蒂亞諾一下子愣住了,茫然地眨了眨眼,才總算反應過來。

“噢……我是在訪談裡提過幾次我喜歡她,你居然記得這麼清楚……”他扯出笑容,盡力作出幽默輕快的樣子,“你難道還一直在吃這種醋?好吧,我本來的確覺得她特別漂亮,而且沒有別的女人能比得上她。但是,那是以前的事了,現在我覺得全世界你最美……嘿,說起來,她的胸其實還沒你大呢——”

她煩躁地一揮手:“夠了,別再東拉西扯了。”

克裡斯蒂亞諾乖乖閉嘴。

她上前兩步逼視著他,叫他忍不住摸摸鼻子,胡亂瞥向兩邊。

“說實在的,克里斯,你是不是後悔一時衝動答應和我在一起了?”

克裡斯蒂亞諾倉皇失措,還沒來得及否認,她便毫不留情地繼續發出咄咄逼人的問句。

“你根本沒準備好要接受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的追求者被另一個男人搶走,才會意氣用事,不是嗎?”

“不是,不是!”他立刻搖頭,急切地解釋著,“我不是小孩子了,如果我不是真心在乎一個女孩子,我不可能隨隨便便決定和她在一起。”

“你在乎。”她的語調平靜異常,“但沒在乎到能承受所有的我。所以現在你一邊不想平白放棄這麼一個迷戀你的人,一邊又擔心一旦被她黏上了,將來不被扒層皮就不可能甩得掉她——這種情況下,你當然不敢要了她的童貞,只好能拖就拖。”

克裡斯蒂亞諾低垂眼簾,無言以對。

她默不作聲地等待他開口,不知道他是會選擇坦白心跡,還是會繼續插科打諢妄圖矇混過關。

結果是後者。

克裡斯蒂亞諾從喉嚨裡憋出不自然的笑聲:“嘿,我發現了你又一個特點:你很容易把一件事誇張化。”

面對她猛然陰鬱下來的臉,克裡斯蒂亞諾心裡一抖,也只好勉力繼續故作輕鬆:“其實,只是這麼回事而已:忄生.愛是非常需要雙方良好的協調配合的,所以我覺得我們不該太急。畢竟,你是處女,一點經驗也沒有,而我也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如果不預先多做點功課的話,我怕我會給你留下不好的體驗。”

聽完他的話,她的眉頭一陣抽搐。

然後,她臉上出現了那種令他毛骨悚然的雋巧微笑。

“你說得很有道理。”她深以為然似的點點頭,“我一點經驗也沒有,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所以我不該和你硬來。”

克裡斯蒂亞諾大感不祥,惴惴不安地沒敢接話。

“不過,你讓我覺得很內疚。”她歉然嘆了一口氣,“你多久沒有性生活了?唔……距離上一次的時間應該也不算很遠,畢竟全世界有的是女人想爬上你的床,而直到我們正式交往之前,你肯定也沒虧待過自己……然而現在,你卻得因為一個沒趣的女朋友而放棄這些豔遇,實在太可惜了。”

這意味不明的話令他漸漸心驚肉跳起來。

“……安娜?”

“怎麼了?我又不介意。”她無所謂地笑了笑,“相反,我真的只覺得內疚。你還那麼年輕,何況我聽說運動員的性.谷欠.本就比普通人旺盛,結果就因為我是個無聊的處女,你現在只能過和尚的日子,想想都悲慘極了。”

“嘿……別這樣……”他期期艾艾地說,“沒有那麼嚴重……”

安娜麗塔充耳不聞,語出驚人:“所以,你有需要的時候,不必光用兩隻手湊合,直接去找些比我更性感,更有經驗,更有技巧的女人解決生理問題吧,我是不會生氣的——噢,不過記住,光睡覺沒關係,千萬別動感情,否則我怕我會做出可怕的事。”

克裡斯蒂亞諾瞠目結舌,額頭隱約冒出了冷汗:“別耍我了……”

“我哪有耍你?我真的不想你憋壞身體,你不快活,我也心疼。但是我求你了,別再找那種完全配不上你的,粗俗低賤、性感畢露得像畜生一樣的女人——算了,你高興就好。注意健康,小心衛生。”

說完,她衝他柔和地一笑,像是祝他玩得開心。

克裡斯蒂亞諾不由崩潰地抱住了頭,在原地轉了兩圈。

“拜託……”他哭喪著臉央求道,“別這個樣子,別這個樣子……”

她毫不理會他的反應,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至於我,為了對得起你,我會想辦法找點實際經驗、學點實戰技巧的,免得你有個女朋友就跟沒有一樣。”

他一驚,警惕地問:“等等,你的找實際經驗是指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一攤手,“快二十歲了也沒有一次性經驗,確實挺糟糕的。我的異性/交往紀錄太可憐了,我也不確定我現在能不能找到對我感興趣的男人,不過不管怎麼說我總得試試。”

克裡斯蒂亞諾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

“嘿——!你再生氣也不能開這種玩笑!”他氣急敗壞地漲紅了臉,“趕快忘了這些可怕的主意。”

她好像很不理解他的憤怒似的,奇怪地問:“我試著讓自己變成真正的女人,不好嗎?你難道不是一向喜歡更成熟、更有風韻的異性?”

“操!”克裡斯蒂亞諾一下子爆粗了,聲音幾乎要刺穿房頂,“要是你讓哪個混蛋碰你的話,我會去扭斷他的脖子的!你不能這麼做。”

他怒氣衝衝,她則雲淡風輕。

“哦,好吧。我不會這麼做的。”她聳了聳肩說,“反正世上只有你能讓我興奮,我也不想為難我自己。”

克裡斯蒂亞諾一怔,滿腔怒火卡在了半空中。然後,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暮色逐漸加深,屋裡寂靜得死氣沉沉。

最後克裡斯蒂亞諾小心翼翼地笑了一下,嘗試轉移話題,緩解氣氛。

“別再為了這種奇怪的問題鬧得不高興了。不如想想,明天我們該去哪裡?這可是世界盃前的最後一次約會。”

她沒應答,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

他只好硬著頭皮追問:“呃……你難道連跟我約會都不願意了?”

“我很願意。”她淡淡地說,“但明天我約了艾倫見面,而我們的聊天時間從十分鐘到一整天都有可能。”

克裡斯蒂亞諾皺眉思索了一會兒,然後猛然驚呼:“你約了那個傻瓜?”

她予以預設。

克裡斯蒂亞諾懊惱地抱住了頭:“該死的,你是為了氣我才這麼做的嗎?”

“你想多了,我早就約了他,不是剛剛決定的。”

“你幹嘛要見他?”

“因為他本來就是我的好朋友。”她漠然地說,“雖然我對他沒有羅曼蒂克的感情,但我像喜歡我自己一樣喜歡他。”

她倒並非有意惹惱克裡斯蒂亞諾,不過陳述事實而已。當然,兩者的結果不會有什麼兩樣。

果然,克裡斯蒂亞諾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什麼跟什麼?”

她懶得再多說:“總之,我明天會見他。這只是非常單純的友誼會面而已,你非要不高興的話,我也沒辦法。”

克裡斯蒂亞諾抿緊了唇,驟然大感委屈——不全是因為吃醋,更是因為,往常安娜麗塔總會以最溫柔的方式照顧他的心情,而今卻冷冰冰的毫無人情味。

結果,僅有的理智消失了,他直接不管不顧地鬧起了脾氣。

“不行!”他任性地大聲說,“你不能見他。”

“唉……剛剛是誰說,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他噎了一下:“你怎麼說都好,總之你就是不能見他。”

她一臉好笑地問:“不然呢?”

“呃,不然……”他頓了一下,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我就去找伊莉娜吃飯。”

然而,她沒有什麼大反應。

“這確實會讓我不爽。不過,更糟糕的事我都忍過五年了,這不會逼瘋我的。”

克裡斯蒂亞諾自然一頭霧水:“什麼五年?”

她無疑也不會回答,滿不在乎地笑了笑:“那就這樣吧。你去見她,我去見艾倫,我們扯平。”

“啊——!見鬼!不行!沒門!你想都別想!”他崩潰得語無倫次了起來,“我不要見伊莉娜,你也不能見那個傻瓜。”

“行了行了,男高音的聲音都沒你大——順便,拜託你把衣服扣好,別這樣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的。”

克裡斯蒂亞諾看向自己被解開的上衣。

‘明明是你幹的好事。’他暗自嘀咕,剛想扣上釦子時,突然頓住了動作。

他抬起頭,仔細觀察安娜麗塔的神色,果然發現她的眼神有著微妙的不自在,似乎一直在苦苦嘗試對他袒露的上身視而不見。

克裡斯蒂亞諾早就習慣了女人對他浮想聯翩,哪裡還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他臉上立刻出現了一絲得意的壞笑,非但不扣好襯衫,還有意無意地使之敞開的幅度更大了些,完美無缺的胸腹輪廓畢露無疑。

安娜麗塔一下子驚惶地瞪圓了眼睛,語氣變得慌亂:“夥計,你搞什麼?我是讓你穿衣服,不是脫衣服。”

他但笑不語,高大的身軀向她迫近了兩步,往她身上投下了陰影,與她之間僅餘咫尺之隔,隨時都能貼在一起。

她心如擂鼓,渾然不知如何自處,趕忙扭過了頭,不敢看他雄健優美的軀體,也不敢看他勾魂奪魄的華麗面容,但這卻不能阻止那股混合著體味的誘人古龍水香氣無孔不入地侵襲她的感官。她的意識再度醉倒在了這股危險的氣息裡。

她永遠都抵抗不了克裡斯蒂亞諾的魅力。

“你幹嘛不看我……?”葡萄牙人壓低的聲線叫她骨軟如綿,“難道我很難看嗎?”

她閉上眼睛,無力地咒罵了一聲:“該死的。”她討厭自己總是被他迷得神魂顛倒,深心處卻又甘之如飴。

她企圖從他身邊逃開,但克裡斯蒂亞諾在這時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將之放在了他光滑緊實的胸口處。

她觸電般地瑟縮了一下:“你在幹什麼?”

“你感覺到了嗎,安娜?”他輕聲低語地誘惑著她,吻了一下她的發頂,“我的心都快碎掉了……”

她渾身發麻,只感覺到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來了。

“那個傢伙哪裡強過我?”他沙啞的嗓音帶上了一絲撒嬌的意味,“拜託你,別去見他好不好?”

意識迷濛之間,她根本不知道克裡斯蒂亞諾問了什麼問題,就已經下意識地想要答應他的話了。他的聲音簡直比海妖的歌聲更致命。哪怕他要她下地獄去,她可能也會毫不猶豫地照辦的。

“好不好?”他又問了一遍。

她遵循本能而為。

只是,她的頭才點了一半,便看到克裡斯蒂亞諾的棕眸中閃爍起了勝利的光芒。

然後她便倏然清醒了。

她陰陰地沉下臉,抽出了被他抓住的手,忽然生氣極了。

她生氣自己的意志力如此薄弱。她生氣克裡斯蒂亞諾不肯要她,卻又拿他無往不利的性感對付她——而且還很成功。

結果,她深吸了一口氣,猛然罵道:“見你的鬼去吧!”

克裡斯蒂亞諾嚇了一跳,狼狽地倒退了一大步。

她一貫輕聲細語,此刻卻聲如洪鐘,判若兩人。

“你到底是踢球的還是賣肉的?”她說一句,就向前一步,逼得克裡斯蒂亞諾節節後退,“一張好臉了不起嗎?一副好身材了不起嗎?美貌了不起嗎?”

他一邊倒走,一邊高舉雙手:“嘿……我只是——”

“你聽好了。”她繼續向前迫近,“你比艾倫吸引我,是的。你比全世界的男人都性感,是的。但我還是會去見他。你再敢拿你的漂亮皮囊迷惑我,我就用根鐵棍強jian你。”

她說到最後一句時,克裡斯蒂亞諾已退無可退,小腿撞在了沙發上,砰地坐倒了下去。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冷靜地補充道:“別當我做不到。”

克裡斯蒂亞諾吞了吞口水:“……你太不淑女了。”

“我從來不是淑女。”她面無表情地說,“但你是個紳士,所以你會讓我和我的追求者聊天的,哪怕你討厭這樣。”

說完,她俯下身,伸手掐住他的臉頰,將他的嘴角向上拉扯:“笑一個吧,克里斯,你笑起來多美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  #翻車二連擊爽嗎#

這章節操掉得如此兇猛,安娜還是你們的小天使嗎

【盛世美顏,每日一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