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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二章

到了休息日這天, 安娜麗塔又發熱了。

她面無血色,虛弱無力, 咳嗽不斷, 隨時都會被風吹倒一般。場主建議她去看醫生,但她放棄了。

感到自己體內的生命在燃燒,在消耗, 她在麻木中感到了快意。

人生最佳最妙是什麼呢?西勒尼已經告訴她答案:不要生下來,不要存在,成為虛無。次等美妙的東西便是快快死掉。

晨起, 碧空如洗, 萬里無雲。

被終古常新的蒼空皎日注視著, 她抱著自己的病體,緩緩獨步於山坡小徑之間,與樹林間的微風,草木的清氣,純樸的生靈為伴, 投入到大自然的懷抱中。

“露と落ち, 露と消えにし,我身かな。難波の事も,夢のまた夢...”

她低聲吟詠著, 歌唱著, 漫無目的地遊蕩,最後朝教堂的方向走去。

奶白色的尖頂教堂出現在視線中,她默默站定凝視了一陣。

一切物事皆按命定的軌跡按部就班地執行著, 既不能修改,也不能破壞,就連燒焦的殘垣斷壁都恢復成了應有的樣子。

所以她也絕不可能逃避衰敗、破碎、死亡的命運。

然後,她又想到了那個十字架的小傳說,心中倍感諷刺。

——總有一天,神之子會再次降臨,若不為審判,便是為了再次犧牲,再次救世,代替人類承受罪業。

就算有那一天,大概也輪不到她吧。

她也許連人類都算不上,只是一個不該存在的意外而已。

懷揣著強烈的自嘲,她踱步而上,來到了教堂門口。

懸掛的精緻提爐冉冉燃燒,輕煙瀰漫,乳香的味道絲絲縷縷地傳來。

彩繪琉璃的七色虹光交叉穿過室內,兩旁成排的祈禱蠟燭都被點燃,旖旎朦朧的光線中隱藏著神秘的力量一般。

而後,她猛然僵在了原地。

——在那巨大的木質十字架下,站立著光明的泉源。

克裡斯蒂亞諾正背對著她,一言不發地仰望著十字架出神,修長的輪廓精美過刀削斧鑿的大理石像。

她的身心遭到了感到電焊般的強烈刺激,幾乎當場昏倒。

她好愛他。她好恨他。

她不想看到他。她需要他。

她想佔有他。她想吞噬他。

……他怎麼就真的這樣天真固執,無論如何都不死心,鍥而不捨地要來折磨她呢?

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調動出僅剩的意志力,強壓下心中洶湧翻滾的感情,一步一步,朝她的劫難,她的主宰走去。

即使盡了最大的努力,她還是沒法控制顫抖,但她堅持沒有停下腳步,一直走到了他的身後。

覺察到她的靠近,克裡斯蒂亞諾轉過身,輕輕地呼喚道:“安娜。”

她無法呼吸,無法說話。

她看著克裡斯蒂亞諾,忽然發現世間的一切都已陷入了黑暗中,只剩下他的光芒。

站在聖壇之前,他的身影是如此的高大、偉岸,容貌美麗得超越生物的極限,如同白日閃亮的星辰,崇高到簡直令她覺得恐怖。

他在微笑,但那雙純淨的亮棕色眼睛此刻是憂傷的,隱含著溫柔的包容,愛意。

她勉強沉住氣,面露不耐:“你還來幹什麼?”

不等他回答,她又指著他頭頂上的十字架,戲謔地問:“來緬懷當耶穌的感覺嗎?”

克裡斯蒂亞諾對她搖了搖頭:“你不用再嚇我。我已經想起來是怎麼回事了,我知道那不是你幹的。”

安娜麗塔倍覺不妙,不由暴躁地皺眉——顯然,這下他更難死心了。

“所以這又讓你腦補了些什麼?我是為了保護你而傷害你?”她的語氣充滿諷刺,“我真的很想開啟你的腦子,看看你到底還能天真到什麼地步。”

聞言,克裡斯蒂亞諾苦笑了起來,棕眸中霧一般的憂傷令人心碎。

“你沒說錯,我的確天真,的確很蠢。”

她怔住,呆呆地看著他從口袋中取出了已然被她丟棄的項鍊。

克裡斯蒂亞諾將項鍊舉起,嘆息著開始敘述。

“最近一段時間,我一次好覺也沒睡過。”他說,“但前幾天早上,一覺醒來,我居然渾身都很輕鬆,根本不記得我在煩惱什麼事,也沒意識到,我的床邊少了一個人。直到出門前,我才總算想起你的名字……如果不是我趕快去把項鍊找了回來,也許……”

他頓了頓,十分艱難地擠出了聲音:“我真的就忘記你,忘記我們之間的一切了。”

她的目光越發顯得麻木、死寂了,即便毫不意外,仍感到徹骨的寒冷。

然後,她毫無感情地說:“我早就告訴過你的,是你不相信——另外,這條項鍊也撐不了太久,在我死前就一定會過期的。”

克裡斯蒂亞諾閉上眼睛,卷翹的長睫毛沾上了淚珠。

“是的,我不相信。”他忍著哽咽說,憤恨無助,“我真的以為上帝不會總是睡著的,我真的以為我的意志不可能被外力左右,我真的以為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不可能決定我們的未來……我真的以為,真愛戰勝一切。”

說到這,他仰天發笑了起來,彷彿覺得自己是個最大的傻瓜:“甚至哪怕那天發生了那樣的事之後,我還是不肯死心,用了一堆科學的和迷信的蠢辦法,想讓項鍊變好……結果……哈。

事實是,我真的註定要失去你,就連我的記憶,到最後也不能保留,是嗎?”

她心痛如絞,卻嘲弄地拉起了嘴角。

“是的。”她滿不在乎地說,“順便一提,就算項鍊沒問題,我也一樣會死——這就是命中註定。”

克裡斯蒂亞諾渾身一顫,面容因痛苦而扭曲著,泫然欲泣。

但最後,他還是沒有哭出來,而是苦澀地笑了笑,充滿自嘲的意味。

“而現在,我終於明白絕望是什麼感覺了。”

她怔了怔,恍惚難言。

克裡斯蒂亞諾則繼續喃喃自語道:“我終於你的感受了……我終於明白,從來不是你太悲觀,太憂鬱,而是這個世界本來就這麼糟糕,這麼可恨,神明也根本就沒有仁慈可言……是我傻,是我天真,把一切想得跟只適合小孩子的童話一樣簡單。”

她沉默了一陣,又笑了起來。

“不,對你——羅納爾多來說,絕望的確是沒必要的。”她聳聳肩,“比如現在,你的煩惱也很容易能立刻消失——只要把項鍊丟得遠遠的就行了。”

克裡斯蒂亞諾頓時惱恨不已,揮了揮手:“不,這根本不是一個選擇。我拒絕失去你,也絕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她冷笑道:“你又能做什麼?”

他滿臉苦澀,悲哀地長嘆了一聲,。

“是的,我什麼也做不到。”他自言自語說,“我以為我能當你的救世主,我以為我能保護你,給你幸福,我以為什麼也不可能分開我們,結果……我只是個傻瓜。”

她閉了閉眼,內心激盪酸楚,苦不堪言。

而後,她冷冷地說,“你就是為了這個才來的嗎?我不需要你安慰我,同情我,也不用你來這裡陪我度過最後的時光之類的。”

克裡斯蒂亞諾異常冷靜地搖了搖頭。

然後,他逐步向她走近,高大的身軀在她身上投下陰影。

教堂的虹光流過他俊美絕倫的面孔,身後的十字架成了他頭頂的冠冕,他看起來宛如神祗般高貴。他本來就很美,可是她也好像從沒見過他像今天那麼美。

她再次窒息了。

“不。”他緊盯著她,聲音沉穩有力,“我來這裡,是要告訴你,那樣你又愛又恨,折磨得你痛不欲生的東西……那樣你發瘋了一樣想擁有,想征服,卻好像怎麼也抓不住的東西,現在就在你的面前,任你處置。”

她渾身僵直,倒退了一步,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他輕嘆道,“這是你想要的,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他的話令一切恐懼和陰鬱,一切慾望,一切罪孽,一切悲苦,一切的生和死,都在腦子裡撞響了鐘聲。

她牙根打顫,忽然手腳發麻,狼狽地咳嗽了起來。

克裡斯蒂亞諾趕緊扶住她,被她一把推開。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咬牙重複道,“我是無藥可救的——各種意義,各種層面上都是。”

“我知道——你是人,卻像神,所以瘋狂。”他無所謂地笑道,“我現在已經明白了……用比較作弊的方式。而我依然選擇愛你,誰也無法剝奪這個權利。”

她頓覺天旋地轉,四肢、血液都開始顫抖,發白的嘴唇一張一合。

“你在說什麼……?”

克裡斯蒂亞諾充耳不聞,忽然輕鬆地笑了笑,微眯起眼,有種蠱惑的味道。

“你一直覺得我很美,很想完全佔有我,不是嗎?”

她凝視著他,陷入他眼裡的棕色星辰,自然而然地入了迷。

“是的。”

他笑道:“那麼,你的願望可以實現了。”

她因他而失魂喪志,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只是本能地感到陶醉。

猛然間,她又回過了神,對他怒目而視。

“真的?如果我想要你死呢?”

聞言,克裡斯蒂亞諾只是輕描淡寫地聳聳肩,沒有發抖,沒有害怕,沒有恐懼,好像她只是問了一句再平常不過的問題罷了。

然後,他悠然吐出了那幾個致命的字眼。

“那就殺了我吧。”

她頭腦又是轟然一震,不禁恐慌地倒退了一步。

“什麼?”

“殺了我。”他重複道,隨手從祭臺上取來她的肋差,遞到她面前,“我不介意。”

安娜麗塔沒有接過,只是難以置信地瞪著他,指尖冰涼、抖動。

或許她見到的其實不是克裡斯蒂亞諾,而是蠱惑她,欺騙她的魔鬼?

她已把自己葬入陰霾,魔鬼卻要用天國的私語聲蠱惑她掙脫安全的殼,沉淪到更深的災厄中。

“我不相信你……”她呢喃說,“你不怕?”

“不怕。”他微微一笑,把刀塞到她手裡,“我知道你馬上就會來陪我的。”

她捏緊刀柄,直到指節發白,手掌生疼。

反覆確認了所見所聞的真實性後,她又後退了兩步。

“我明白了……”她失聲發笑道,“瘋掉的人不是我,是你。”

克裡斯蒂亞諾面不改色,再次走到她面前:“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不。你不知道。”

克裡斯蒂亞諾搖了搖頭,嘆道:“我很珍惜生命,也從來沒有過失去什麼東西就活不下去的想法……但現在,我覺得比起被迫失去你,甚至連記憶都無法保留……比起這麼不可理喻的事,死亡根本沒那麼糟糕。”

她腦海陷入了一片空白,嗡嗡作響。

這不可能。她一定是瘋了。

克裡斯蒂亞諾則溫柔地捧起她蒼白的臉,令她無法動彈。

“我愛你。”他柔聲說,“我無論如何都想和你在一起……如果這只有死了才做得到,那就這樣吧。我不要讓你一個人。”

她又是一顫,恍然失神,對現狀迷惘不解。

忽然,無數幻象掠過了她的心靈:迷失在黑暗中的少年時代、朱理亞諾公爵像、綠茵場上的太陽……她往年所做過、經歷過的一切都撲面而來,逐漸變成了答案和滿足,她心中既快樂又痛楚。

“你是我的?”她喃喃問。

“是的。”他微笑點頭。

“我不會失去你?我可以佔有你?”

“是的。”

“我們不會分離,永遠也不會?”

“是的。”

一瞬間,她歡喜地笑了,病容也升起幸福的紅暈。

緊接著,她卻忽而又驚出了一身冷汗,觸電般地推開了他。

克裡斯蒂亞諾訝異地一怔:“安娜?”

她怒視著他說:“這是衝動,不是決心,你會後悔的。你知道你還年輕,你在乎很多事,很多人——”

克裡斯蒂亞諾緊張地皺起眉,立即打斷了她:“你這麼關心這個幹什麼?現在,我在你面前,做你想做的事!”

她立即嘲諷地笑道:“你不敢聽。你害怕自己會反悔。”

他抿緊唇,忽而笑著反問道:“那你現在為什麼要給我反悔的機會?你真的很想一個人無聲無息地死去嗎?”

她愣住,無言以對。

克裡斯蒂亞諾則微抬起下巴,露出挑釁的目光。

“現在,你突然變得無私、高尚、善良了?”他在她耳邊惡意地低語著,笑容天真又殘酷,“你迷戀我,跟蹤我,偷窺我,但你這種人,我看也不會多看一眼,所以你就想讓我撞死你,讓我為此痛苦一輩子……你發現老天根本不青睞你,也不會那麼大方把我送給你,你現在就快要爛掉了,所以你就想把我也拖進地獄和你一起發黴……省省吧,我看了你的日記,我知道你是個多麼自私、惡毒、陰暗的瘋女人。”

安娜麗塔立即被激怒,兩眼迸射著危險的光芒。

她死死攥緊拳,好不容易才剋制住了爆發的衝動:“別來這套,根本不適合你。”

克裡斯蒂亞諾充耳不聞,冷哼了一聲,一臉嫌惡地斜視著她。

“你說得對,我現在就已經後悔了。”他交叉起雙手,語氣輕蔑,“被你這個精神異常、心理病態的女瘋子纏上,對我來說——不,對世上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世上最可怕的慘劇,想想就讓人惡寒。謝天謝地,上帝仁慈,只要扔了那條破項鍊,我就能馬上完全忘記這個糟糕的噩夢,迴歸正常生活了。”

她倏然繃緊臉,牙齒緊咬下唇,警告說:“你最好閉嘴。”

克裡斯蒂亞諾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微笑道:“真好,明天一覺醒來,我就已經完全擺脫你了。我還是克裡斯蒂亞諾·羅納爾多,全世界的焦點,長得帥,有錢,有性格,球踢得棒,家庭美滿,事業成功,女人對我前仆後繼……有無數的人愛我,崇拜我,也有無數的人恨我,討厭我——但就是不能忽視我。與此同時——”

他又給了她一個嘲弄的眼神:“你就一個人生病、咳嗽、喘氣,思考人生,在陰暗的角落裡日日夜夜意淫我,遠離你永遠得不到的美,然後默默爛在地獄裡吧。”

她終於暴怒,猛然將他推到祭臺邊緣,高高舉起利刃,抵在他的脖頸之間。

克裡斯蒂亞諾毫無懼色,因身高的緣故,依舊自上而下地俯視著她,挑釁的、傲慢的笑容格外鋒利刺眼。

她憤怒地喘著粗氣,臉色森然發青,注視他的目光中滿是刻骨的恨意,刀刃緊貼著他的致命弱點,堪堪沒有深入。

那雙下垂的棕色大眼一如既往的天真無辜,帶著頑童般的惡意。

而這張精緻無比的臉,卻又是那樣的冶豔、誘惑,散發著地獄的氣息。

……他到底是天使,還是魔鬼?

但無論是什麼,對她都是同樣的吸引,同樣的致命。

愛恨糾葛的對峙在燭光氤氳的教堂裡無聲地持續著,時間彷彿被無限延長、凝滯了。

最後,激烈洶湧的怒火逐漸平息,但她沒有放下刀。

她默然凝視著他,夾雜著深沉的渴慕和忌憚。

毋庸置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永遠都那麼想要他,怎麼也沒法放手。

“你真的讓我驚訝。”她說。

他笑了笑,說:“幾天前,我也會很驚訝的。”

她不再說話,用目光發出了最後的疑問。

克裡斯蒂亞諾握住了她持刀的手,回以堅定的眼神。

“不管在哪裡,我們都要在一起。”

她的心防再次受到了撼動,難以鎮靜下來。

她閉緊雙眼,而後睜開,終於無法壓抑鐫刻在骨骼中的慾望。

她緩緩挪移著肋差的刀尖,沿著他修長的脖頸來回打轉,而後突然落到了他的衣領處,嗤啦一聲,從頭到尾割開了那件襯衫,並被她直接褪去。

他強健美好、完滿鮮活的男性肌體再次暴露在她的眼前,她頭暈目眩。

她暫時沒再動刀,而伸出手,著迷地撫摸著他的臉龐,他的肩膀,他的胸膛,被他熾熱的溫度燙傷,融化。這具身體是由最高貴的質料堆砌的神廟。

克裡斯蒂亞諾微微一笑,樂在其中。“脫衣服是固定儀式嗎?或者只是你好色?”

她沒有回答他俏皮的問題,抬起了他的一隻手臂,薄薄的利刃毫不費力便在內側劃開了一道口子,溢位殷紅的鮮血。

克裡斯蒂亞諾沒有抵抗,沒有掙扎,盯著滲血的傷口,好像覺得十分新奇有趣。

“疼嗎?”她問。

“沒什麼感覺。”他如實回答,笑著舉起她的另一只手,“不過現在,我們的手上有情侶傷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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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言地盯著他天真活潑的笑容,跪拜的衝動前所未有的強烈,精神好像在神聖的威壓中萎靡、虛弱了。

即使被損傷、被侵犯、被破壞……美的力量依然如此不可挑戰,不可戰勝。

有用嗎……?她做得到嗎?

懷著疑問,她抬起已然發軟、乏力的手,將刀刃挪到他的頸動脈旁。緊接著,她將刀尖試探地輕輕一刺,滲出了血珠。

是的,這的確是和她一樣的血肉之軀,可以被消滅……

克裡斯蒂亞諾突然出聲制止道:“等等。”

她頓住動作,對上了他眷戀的目光。

然後,他愛惜地捧起她的臉,緩緩低下頭,柔軟的嘴唇緩緩印了上來。

這溫柔繾綣的一吻絲毫不帶有慾望,甚至彷彿無關肉體,而全然是兩個靈魂邊緣的彼此接觸、交融。

她迷茫孤寂,在溪水間漂泊無依,而他在給她依靠的港灣。

她脆弱柔軟,連叮咬的刺痛都無法承受,而她在撫慰她,擁抱她。

她也毫無距離地摸到了他絕對純潔的靈魂。

無邪、完滿、耀眼,罪惡永遠無法浸染、靠近……

一吻結束,她在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十字架上的聖子的影子。

他犧牲自己的生命,親身擔當人類的罪,然後回到了屬於他的,沒有煩惱的地方。

而在這之後,百年千年過去,那不可救藥的人,依然如此不可救藥,永遠無法接近天國。

原來如此。

美根本不可能被摧毀,被支配。異想天開。

殘缺渴慕完美,黑暗渴慕光明,罪孽渴慕聖潔……然而彼此本就水火不容。

絕對的,沒有汙點的純潔根本無法進入地底,真正的美也無法被毀滅……殺死肉體,美的根源猶存。撕碎純潔,潔淨的精神仍在。

她一心所渴求的,原來本就是不可能被佔有的……

這只是一個無解的圓環。

忽然靈臺清明,湧起強烈的自嘲,她緩緩勾起了嘴角。

克裡斯蒂亞諾則撩了撩她的頭髮,呢喃說:“以後,我們真的永遠也不會分開了,對吧?”

她久久地沉默著,然後抬起頭,輕柔地撫過他的面龐。

“沒用的,克裡斯蒂亞諾。”她說,聲音顯得無比悠遠,“生也好,死也好,我們永遠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

克裡斯蒂亞諾怔住,滿臉愕然:“什麼?”

她笑了一聲,看了看天頂的創世紀圖案。

然後,她木然抬手,一刀划向了自己的脖子。

“安娜!!!”

作者有話要說:  豐臣秀吉辭世詩:露と落ち,露と消えにし,身かな。難波の事も,夢のまた夢:如露降生,如露消散,此即吾生。難波之事,夢中之夢。

高能搞事完了…以後大概都沒了…文案所求的境界,至此大概達成……

如此dramatic到crazy,也許不少人不能接受。在下只能攤手。拒絕謾罵ky。

就女主來說,性格本身而論,她愛恨極端,但沒誇張到和人不可調和的程度,如非玄學,如非特殊經歷,只要愛人能尊重包容她,熱情愛她,不必強求完全無縫瞭解接受,也足以讓她保持內心平靜,所以如果沒有超自然力干涉(但沒有超自然力干涉他們不可能相遇),她的黑暗面不會也不必被開發,他們在一起也能順利得到普世意義上的幸福。所以如果只求到這個程度,不能接受更極端,那麼把第一卷的克安當結局就夠了。

而朕求的是終極意淫,終極幻想,為了超越生死,超越一切外部條件的絕對浪漫,此處就用極端的形式強制打擊考驗,強制完全開啟了思想和感情,最後達成完全接觸交融。

朕對羅美人不是親媽粉屬性,所以嫖他就要嫖夠本,終極的目標也是像這樣從肉體嫖到精神,從身上到腦了╮(╯_╰)╭

現在,我滿足盡興了……開坑至今最想寫的部分也到了……心裡本來還有很多嫖你羅的腦洞,但現在感覺什麼也不可能超過這個程度了……

為了高能爆發透支了一星期有沒有人能給朕一個長評補血

【盛世美顏,破相也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