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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貴族單身漢案

對於聖西蒙勳爵的結婚一事,及其前前後後的經過及結果,一直以來都是讓這位新郎感到頭疼的事情,並且一度成為他所在的那個上流社會比較關注的話題。但現在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4年前發生的一切,以及其包含的一些讓人感興趣的細節內容已經被新的醜聞代替。不過,從我的角度來看,我覺得此案的背後故事其實並不是人們所瞭解的那樣,加上我的朋友歇洛克·福爾摩斯在此案中所做出的卓越貢獻,因此,我認為,要是不把這一案情的真相記錄下來的話,這簡直是對我的朋友一生中重要業績的遺漏!

記得,那時距離我結婚還有幾個星期呢,也就是我還跟福爾摩斯同住在貝克街的時候。有一天中午,福爾摩斯從外面閒逛了一會兒回來之後,發現桌子上有他的一封信。而那天的天氣也很異常,突然下起了綿綿秋雨,加上一陣陣的風不斷地吹著,而我呢,由於以前參加阿富汗戰爭時有一顆子彈一直在胳膊裡面沒有取出來,所以一遇到陰雨天就會隱隱作痛,那天我也就沒出去,躺在一張安樂椅裡,一整天都埋頭在報紙堆裡看新聞,到最後滿腦袋都是當天的新聞,才丟開手上的報紙,百無聊賴地躺在那裡,盯著桌子上的一封不知是誰的來信看。在那封信的信封上端,有一個巨大的飾章和縱橫交錯的字母,這是哪個有身份的人給我的朋友寫了這封信呢?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

當我的朋友剛走進來,我就告訴他:“你有一封很特別的信,假如我記得還算準確的話,早上的那些來信也應該是來自一個魚販子和一個海關檢查員。”

“沒錯,我的來信總是有很特別的地方的。”他笑著回答,“而且一般來說,越是一般身份的人寫來的信越是有意思。但是眼前這封信,從它不是太受歡迎的外表來看,簡直就像一張傳票,讓你覺得有點兒不是太舒服,或者很厭煩。”

他一邊說著,一邊開啟了信封,掃了一眼信的內容。

“噢,快來看,也許這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呢!”“也就是說並不是一般的社交意義上的信了?”“不是的,很顯然屬於業務上的。”

“是一位貴族的委託?”

“不僅是一位貴族,還是英國地位最高的一位貴族呢!”

“我的朋友,看來我要向你表示祝賀呢!”

“說實話,華生,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對我而言,關於這位委託人是什麼樣的社會人物我並不在意,我只是對他委託我的這個案子感興趣。但是,在調查這個案子的過程中,還是少不了有關他的社會影響的背景資料的。這一段時間以來,你是一直比較關注新聞的,你應該最瞭解這一點吧?”

“或許是這樣吧!”我沒精打采地用手指了指牆角裡的一大堆報紙說道,“因為我實在不知道幹什麼好。”

“那可真是巧了,沒準你能告訴我一些有關這個案子的最新消息呢!要知道我一向只對犯罪和尋人啟事的訊息才感興趣的,尋人啟事往往能給人帶來一些啟發的。既然你如此關注最新發生過的事情,那麼我想你一定知道關於聖西蒙勳爵和他結婚的事情了?”

“嗯,沒錯,當我看到這個新聞時,我特別留意了一下。”

那就好,我手中這封信就是聖西蒙勳爵給我寫的,我把它念給你聽聽,不過你一定要把這些報紙再看看,以便幫我從中找到對這件事有用的資料。他在信中是這樣說的:

親愛的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

根據從巴克沃特勳爵那裡瞭解到的情況,我對您的分析能力和判斷力是毫不懷疑的。所以,我決定前來拜訪您,向你討教一下有關我的婚禮上發生的意外,它太讓我感到痛心了。這個案子已經被蘇格蘭場的萊斯特雷德先生接收。不過他已經提前向我宣告,有必要跟您進行合作。甚至在他看來,與您的合作將會對這個案子有很大幫助。我將於下午4點登門拜訪您,到時候如您有另外的事情,我還是希望能在您完事後得到您的接見,因為這件事對我很重要。

您忠誠的朋友——聖西蒙

“這封信是用鵝毛筆寫的,從格羅夫納大廈寄出。因為沒注意,尊貴的勳爵將他右小指的外側沾上了一滴墨水。”福爾摩斯邊說邊把信疊了起來。

“他跟我約定的時間是4點。此刻是3點,也就是說在一小時後他將到達這裡。”

“幸好有你的幫助,讓我還有時間先弄清楚這件事。我們來看一下這些報紙,把有關的資料按照時間的順序整理好,以便弄清我們這位委託人的身份背景。”福爾摩斯將一本紅色封面的書從壁爐架旁的一排參考書中抽出來。“原來它在這兒呢!”他把書拿在手裡坐了下來,並將它放在膝蓋上:“羅伯特·沃爾辛厄姆·德維爾·聖西蒙勳爵,巴爾莫拉爾公爵的次子。喲!還有勳章呢!底子是天藍色的,上面有三個黑色的鐵蒺藜。此人1846年生,今年已經41歲了,早已到結婚的年紀了。他曾在上屆政府中擔任過殖民地事務副大臣一職。而其父,也就是那位公爵,曾經當過外交大臣。他們是安茹王朝的直系後代,所以繼承了這一家族的血統。母系血統則是都鐸王朝的。啊哈!這些資料對這個案子來說是沒什麼幫助的。華生,看來你還得幫我蒐集一些更有用的資料才行。”

“這個對我來說太容易了。”我說,“因為這件事剛剛發生沒多長時間,所以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呢!不過,由於你當時正處理另一件案子,我也一向知道你是不喜歡被人打擾的,所以我當時就沒敢告訴你這事。”

“哦,你是說格羅夫納廣場傢俱搬運車的事吧!如今已經弄明白了,應該說從一開始我就很清楚,那麼就請你把你翻閱報紙的收穫告訴我吧!”

你看,這是我所能發現的第一個訊息,它就登在《晨郵報》的啟事欄裡。不過從日期來看,已經距今幾個星期了:

據可靠消息,巴爾莫拉爾公爵的次子——伯特·聖西蒙勳爵的婚事已定,他的未來夫人就是美國加利福尼亞州舊金山的阿洛伊修斯·多蘭先生的獨生女哈蒂·多蘭小姐,如今婚禮已經準備就緒,若訊息屬實,估計將於近期舉行大婚。

“就這麼多。”我對他說道。

“很簡短。”福爾摩斯邊說邊將他那雙細長的腿伸向火爐旁邊。

同期的另一份社會關系方面的報紙上也登載了這一訊息,不過記述得更詳細一些。哦,就在這兒:

在婚姻市場上,很快將有要求採取保護政策的呼聲出現,很顯然,這是由於如今這種自由貿易式的婚姻政策對我們英國人來說有著消極影響的結果。英國貴族紛紛落勢,先後被大西洋彼岸的女方家族所控制。就在上週,又一個重要的人士被這些嬌媚的進攻者奪走,為她們的勝利名單增加了一個新的名字。20多年來一直徘徊在婚姻的殿堂之外的伯特·聖西蒙勳爵,近日卻突然決定要與加利福尼亞百萬富翁的美貌如花的女兒哈蒂·多蘭小姐共結百年之好。多蘭小姐是家中的獨生女,其憑著優雅的體態和百裡挑一的容貌,在韋斯特伯裡宮的慶典歡宴上一驚四座。根據最近的坊間傳言,她的陪嫁將遠遠高於6位數,並且據估計還可能更高。眾所周知,巴爾莫拉爾公爵這幾年一直在不斷地賣出自己的藏畫,而聖西蒙勳爵目前也僅剩伯奇穆爾荒地的微薄的收入,因此這位來自加利福尼亞的女繼承人將在這一聯姻舉動下由一位女共和黨人很輕鬆地一下子成了英國的貴婦,顯而易見,這次佔便宜的並不僅是她這一方。

“還有嗎?”福爾摩斯打著呵欠問道。

“哦,還有,好多呢。《晨郵報》上登載的另一條新聞說:這次他們的婚禮將遵照一切從簡的原則,屆時將只邀請其關係最近的親朋好友前來參加,在漢諾佛廣場的聖喬治大教堂舉行他們的婚禮。在婚禮結束後,一對新人和他們的親友們將回到阿洛伊修斯·多蘭先生為他們在開斯特蓋特租下的寓所,那裡已經準備好了傢俱等物。接著,就在上星期三,也就是這個訊息釋出兩天後,他們登了一個簡短的公告,宣佈婚禮已經舉行。一對新人將在彼得斯菲爾德附近的巴克沃特勳爵別墅度過他們的新婚蜜月。這些報道都是新娘失蹤之前登出的。”

“在什麼之前?”福爾摩斯很驚訝地問道。“在這位小姐沒失蹤以前。”

“那麼她失蹤的時間是在何時呢?”

“在舉行完婚禮吃早餐的時候。”

“嗯,很有意思,這比我一開始想的要更有趣了。確切地說,甚至很有戲劇性。”

“不錯,我之所以留意到這個新聞,也是因為這件事的非同一般。”

“這些女人總是失蹤在婚禮之前,或者有時是在度蜜月期間。可是像這次這樣失蹤得如此乾脆的例子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請你再詳細地告訴我一下具體的情況吧!”

“我可要提前告訴你一聲,目前我所知的情況還只是皮毛而已。”

“可是我們或許可以將片段拼湊起來啊!”

嗯,是個好辦法。這兒還有一篇更詳細的文章,是昨天晨報上登出的,我念給你聽一下。文章的標題是《上流社會婚禮中的怪現象》具體內容如下:

羅伯特·聖西蒙勳爵婚禮上發生的怪事驚動了他們全家。就像昨天報紙上所簡單介紹的那樣,雖然在前天上午已經舉行完了他們的婚禮儀式,但是直到截稿時止,才讓這件事的真相慢慢為人所知,坊間的各種傳聞也漸漸得到了證實。雖然其親友們在努力幫助其遮掩,但這件事已經引起了越來越多的人的關注。所以,如今這件事已經成為人們的談資,想要置眾人的議論於不顧,可能已經於事無補了。

婚禮的地點是在漢諾佛廣場的聖喬治大教堂,婚禮儀式很簡單,盡量避免了鋪張的排場。婚禮上只有新娘的父親——阿洛伊修斯·多蘭先生,以及巴爾莫拉爾公爵夫人、巴克沃特勳爵、尤斯塔斯勳爵和克拉拉·聖西蒙小姐(新郎的弟弟和妹妹),還有艾麗西亞·惠延頓夫人參加。婚禮後,眾人就去了蘭開斯特蓋特的阿洛伊修斯·多蘭先生租住的寓所。早餐早已經提前準備好,但是一個女人的舉動卻擾亂了次序,至今無人知道她是誰。當時她跟在新娘及其親友之後,想要強行闖入寓所,並口口聲聲叫嚷著自己有資格向聖西蒙勳爵提出要求。在糾纏了半天之後,才被管家和僕人趕走。不過幸運的是,當時新娘在此之前已經進了房間,可她的親友們一起就座準備吃早餐時,她突然以身體不舒服為由,先行告退回到自己的房間了,而她這一去就沒再回來,這讓眾人很是議論了一番。她父親就立刻去找她。可是他女兒的女僕卻告訴他,她回到房間只停留了一會兒,就匆忙拿了一件長外套和一頂無邊軟帽下樓了。而一個男僕則告訴主人,他當時是看到有這樣一個人離開寓所,不過當時沒想到是小姐,還以為她一直和眾人在一起呢!在確認女兒沒有了蹤影之後,阿洛伊修斯·多蘭先生馬上和新郎一起報了警,現在警方正在全力進行調查。這件怪事本應該馬上就可以見分曉,但是一直到昨天深夜,還沒有這位失蹤的小姐的任何訊息。並因此傳出種種關於此事的流言,眾人紛紛猜測新娘有可能是遇到不幸了。聽說警方已經關押了在寓所門口糾纏的那個女人,懷疑她可能由於妒忌或出於其他目的,捲入新娘離奇失蹤案中。

“就這麼多嗎?”

“還有一份晨報上也等報道了此事,不過雖然只是一則短訊,卻對人很有啟發。”

“上面是怎麼說的……”

“‘弗洛拉·米勒小姐,即糾纏不休的那個女人,已經被捕拘押。此人之前好像曾在阿利格羅做過芭蕾舞演員。其與新郎為故交。’然後就沒了。目前報紙上報道的就是這些了,相信你對整個案情已經很清楚了。”

“看起來這確實是一件很有意思的案子。我可不能輕易地放過它。華生,你聽,有人按門鈴呢,此時也正好剛過4點,我想一定是我們尊貴的客人到了。別急著離開,華生,要知道我一直很希望能有一個人來幫我見證呢,哪怕只是為了考驗一下我的記性也好呢!”

“羅伯特·聖西蒙勳爵來訪!”僮僕進來說。話剛落音就有一位紳士模樣的人走了進來。從外貌看是個很和藹的人,並且顯得很有修養。臉色很蒼白,鼻子高挺,嘴角微露怒意,一雙眼睛大大的,有一種鎮靜在其中,從眼睛可以看出,這是個生來就發號施令的那類人。他的行動很麻利,但是整個人卻讓人覺得與其年齡不是很和諧。他走路時稍微有點兒駝背,甚至膝蓋有點兒打彎。當他脫下高高捲起的那頂帽子時,我發現他的頭髮也是一樣,有著不和諧的地方,因為他的頭部周圍已經有了一圈灰白的頭髮,而頭頂則剩下不多的幾根頭髮而已。當然,一旦看到他的穿著又是另一回事了。他穿得很講究,甚至可以說有點兒奢華:他上身穿著帶高高的硬領的黑色大禮服,白色的馬甲,手上戴著一副黃色的手套,腳蹬一雙漆皮鞋,腿上綁著淺色的綁腿。

他很紳士地邁著緩緩地步子走進房內,眼睛左右掃了一眼,右手裡晃動著系金絲眼鏡的鏈子。

“下午好,聖西蒙勳爵!”福爾摩斯邊說邊站起來鞠了個躬。

“請坐在這把柳條椅上吧!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朋友和同事——華生醫生。往火爐前靠一點吧,我們就開門見山地談談你的事情吧!”

“你肯定很容易就知道,這件事對我來說是多麼痛苦,福爾摩斯先生。它太讓我感到痛心了。我知道,先生,之前像這種離奇的案子你肯定也曾經遇到過,雖然我也猜到它們的主人的身份背景和我是不能比的。”

“不,委託人的身份已經比之前我所遇到的降低了。”

“不好意思,請你再說一遍。”

“我上次受理的這類案件的委託人是一位國王。”

“噢,真的?這倒讓我感到很意外,是哪位國王?”

“斯堪的納維亞的國王。”

“啊!難道他的妻子也失蹤了?”

“你是知道的。”福爾摩斯很和氣地說道,“我一向遵守對委託人的事情保密的承諾的,就跟對你的事情承諾保密一樣。”

“是的,是的,這樣做很對!真是表示抱歉。至於我這個案子,我會把一切有助於你破案的線索和情況告訴你的。”

“那就多謝了。不過我透過報紙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可能也就這麼多了吧!我想,這些報道應該是比較真實的情況吧——比如這篇有關新娘失蹤的報道。”

聖西蒙勳爵看了一眼那張報紙:“嗯,沒錯,他們所說的是事實。”

“不過,不管是誰,在提出一個觀點之前,都需要有足夠的事實證據來支撐才行,我想你應該可以幫助我知道我所需要瞭解的一些事實真相。”

“請儘管問吧!”

“你初次見到哈蒂·多蘭小姐的時間和地點是?”

“一年前,在舊金山。”

“那時你正在美國旅遊是嗎?”

“對。”

“你們是在那個時候訂婚的嗎?”

“不是。”

“那是不是交往比較密切?”

“是的,當時與她交往讓我感到很愉快,她也能夠看出我的愉快。”

“她的父親擁有不少財產吧?”

“聽說他在太平洋彼岸屬於首富。”

“他當初是如何發家的呢?”

“靠開礦。就在幾年前他還窮得叮噹響呢,然後突然有一天他挖到了金礦,就開始投資開發,然後就在一夜之間發達了。”

“那能不能談談你對這位年輕的小姐,也就是對你的妻子的性格有什麼印象?”

這位貴族眼睛直盯著壁爐,吊在他眼鏡上的鏈子晃動得更厲害了。“你知道,福爾摩斯先生。”他說,“我的妻子在她的父親還沒發財的時候就已經滿20歲了。而在此期間,她在礦鎮上是沒人管束的,天天在外面滿世界遊蕩,所以她更多的是受到了大自然的薰陶而不是學校老師的傳授。按照我們英國人的說法,她是一個很頑皮的女孩子。她性情剛烈,舉止粗野,行為任性,無所忌憚,無拘無束,而且她還是個急性子,甚至可以說脾氣暴躁。她做事往往憑著衝動,很輕易就做出一個決定,而且不管幹什麼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另外,要不是看在她的身份畢竟也是很高貴的份上……”他很嚴肅地乾咳了一聲,“我是怎麼也不會讓她有機會與我共享我的尊貴勳爵的稱號的。我認為,她還是屬於比較有正義感的人的,在關鍵時候能夠犧牲自己,對有損自己名譽的事情深惡痛絕。”

“你有沒有她的照片?”

“我一直帶在身上呢!”他將錶鏈上的小金盒開啟,然後一位特別美麗的女人的面容展現在我們眼前。而那並不是一張照片,而是一個用象牙雕刻的袖珍人像。藝術家充分發揮了其藝術水平,將那光亮的黑髮、又大又黑的眼睛和優美的小嘴活靈活現地展現了出來,深具感染力。福爾摩斯仔細地觀察了那雕像好半天,然後才將盒子蓋上,並將它還給了聖西蒙勳爵。

“那麼你們之間再次聯絡是在這位年輕的小姐來到倫敦後嗎?”

“對,她父親帶著她一起來參加了上次在倫敦舉行的新年聯誼會,然後我們之間頻繁接觸,隨後就訂了婚,最後又和她結了婚。”

“據說她的父親還給了她很可觀的一筆嫁妝?”

“嫁妝是很豐厚的,幾乎跟我們這邊的一般貴族家庭所給的不相上下。”

“既然你們的婚禮已經完成,那麼顯然你已經擁有了這份嫁妝了?”

“關於這個,我還真是一直沒有來得及過問呢!”

“沒有去過問是很正常的。在婚禮之前的一天,你有沒有見到多蘭小姐?”

“見了。”

“她心情怎樣,高興嗎?”

“她的心情從來沒有那麼高興過,一直在跟我談我們將來的生活和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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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那太有意思了。那麼在結婚當天早上她又是怎樣的呢?”

“她依然很高興,可以說一直特別處於很興奮的狀態,至少我可以說她在婚禮結束前都是這樣的。”

“那麼在此之後她有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你留意到了嗎?”

“哦,說實在的,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了一個以前沒有見過的第一個異常。即她的脾氣太急躁,這應該不值一提吧,或許我覺得這跟本案的關係也不大。”

“雖然如此,還是勞煩你說說吧!”

“唉,可以說那就是一種耍小孩子脾氣的。我們當時正走向教堂法衣室,她剛從前排的座位旁走過去,結果一不小心將手裡的花弄掉了。花正好落在座位前。少頃,一位座位上的先生將花撿了起來,並遞給她。實際上這束花幾乎看不出有什麼損壞。但是我說起這個的時候,她卻生硬地否定了我的看法,甚至在坐馬車回家的路上一直為這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而耿耿於懷,心情煩躁,我覺得簡直太可笑了。”

“這是真的啊!剛才你說到有一位先生坐在前排,也就是說,當時是有別的人在座的?”

“哦,沒錯,教堂在開門的時候,是沒法阻止所有人不進去的。”

“那這位先生有沒有可能是你的妻子的一位朋友呢?”

“不,不可能的,我其實完全是出於禮貌才這麼稱呼這個人為先生的,其實他也就是一個很一般的人而已,甚至平常得我連他長什麼樣都沒記住。可是,我想我們的話題是不是有點兒太遠了。”

“您的妻子既然在婚禮結束後並沒有她一開始時的那麼愉快的心情,那麼當她回到她父親那兒的時候又有什麼舉動呢?”

“我看到她和她的女僕在說話。”“她的女僕是什麼背景?”

“她是個美國人,名叫艾麗絲,來自加利福尼亞,一直伴隨著她。”

“能不能稱得上是一個心腹呢?”

“如果這樣說的話可能還不是太恰當。依我看,這主要應該是由於她的女主人的不拘小節和大大咧咧所致。不過,這在美國可能又是另一種看法了。”

“她和這個叫艾麗絲的說了多久的話呢?”

“哦,大概也就幾分鐘吧,我那時候正在想著別的事情,沒怎麼太在意。”

“你聽到她們之間談話的內容了嗎?”

“我聽到我的妻子好像說到了‘強佔別人土地’的話,她老喜歡說這一類的俚語,對此我不是太理解。”

“美國的俚語有時是很傳神的,那麼她在和女僕談過話後又幹了些什麼呢?”

“她就進了吃早餐的房間。”

“進去的時候你有沒有陪在身旁?”

“沒有,只有她一個人,對於這樣的事情她一直不怎麼在意的。然後我們剛就座大概有10分鐘的樣子,她就匆忙站起身,向眾人表示抱歉之後就離開了房間,之後就再也沒回來。”

“不過據我所知,後來女僕艾麗絲作證說,她的女主人走進了自己的房間,拿了一件長外套罩在自己的婚紗上,隨後戴上一頂軟帽就出去了。”

“不錯,就是這樣。事後有人看見她和那位叫弗洛拉·米勒的女人,也就是因為那天早上在多蘭先生的寓所糾纏的,如今被捕的那個女人一起進了海德公園。”

“啊,是的。對這個女人我也想知道一些有關她的情況,以及她和你及你的妻子之間的關係。”

聖西蒙勳爵聳了聳肩,眉毛一揚:“我們之間其實已經交往多年了,甚至說是很親密的朋友關係,她以前一直待在阿利格羅,我對她不錯,她對我也沒什麼不滿意的。可是,福爾摩斯先生,你知道,女人總是這樣,弗洛拉其實很招人喜歡的,但是就是脾氣不好,太性急,並且一直在熱烈地追求著我。在聽說了我要結婚的訊息之後,曾經給我寫了幾封言辭激烈的、讓人害怕的信。說實在的,我這次就是怕她在教堂儀式上鬧事才選擇了不聲張的方式舉辦婚禮的。然而還是很不巧,她趕在我們回來的時候來到多蘭先生的寓所,就在那兒糾纏了半天,想要闖進去,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肆無忌憚地辱罵我的妻子,甚至還威脅她。好在我提前預料到了這件事,預先安排了兩名便衣在那兒,所以在他們的驅趕下,她很快就被趕了出去,而她一旦明白這樣胡鬧並不能解決問題時,也就冷靜了下來。”

“你妻子有沒有聽到她罵的話?”

“沒有,感謝上帝,沒有讓她聽到。”

“可是後來有人見到她卻和這個女人走到了一起,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不錯,這也正是蘇格蘭場的萊斯特雷德先生之所以對這件事看的很嚴重的原因,有人認為,這是弗洛拉為了誘騙我的妻子所設下的一個圈套。”

“噢,這個猜測也不無道理啊!”

“難道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嗎?”

“我並沒有這樣說,不過你自己應該也不是這樣想吧?”

“我覺得弗洛拉不是那樣的人,她甚至都不願意打死一隻蒼蠅的。”

“但是,妒忌往往能很神奇地改變人的性格,麻煩你告訴我,關於此事你是如何看的呢?”

“哦,不是吧,我之所以到你這裡來,是為了讓你幫我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而不是讓我來提出我的看法的。我已經告訴了這件事的全部情況。但是你要是真的非要我說的話,那麼我可以這麼告訴你,依我看,最可能的原因應該是,因為這件事對她的刺激很大,或者由於她對自己的身份一下子提高了那麼多,結果就導致了我的妻子有點失去控制,精神上有點兒不夠正常吧!”

“用一句話來說,也就是你認為她是由於突然發生了精神錯亂?”

“哦!確實是這樣,當我想到她居然拋棄了這些——當然這不包括我,而這其實是很多女人一生夢寐以求的卻又是很難得到的東西,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件事。”

“噢,是的,這其實也就是一種假設而已。”福爾摩斯微笑著說,“現在,聖西蒙勳爵,到現在為止,我想我已經差不多掌握了這個案子需要的所有資料了。最後想再問一下,你們當時吃早餐時是不是可以從窗戶看到外面周圍的景色?”

“是的,我們可以看得到馬路對面和公園的情況。”

“這就對了,既然如此,我想我們的談話可以結束了,也就不再耽誤你的寶貴時間了,有需要的時候我會再和你聯絡的。”

“希望你能夠有十成的運氣幫我解決這一難題。”這位委託人邊說邊站起身。

“我已經幫你解決了這一難題了。”“啊?什麼?你什麼意思?”

“我是說我已經幫你破了這個案子了。”

“那你能告訴我,我的妻子現在在哪裡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很快就可以告訴你。”

聖西蒙勳爵搖了搖頭,說:“看來我還是需要再找一個比你我都更聰明的腦袋才行。”說著他按照老式的禮節向福爾摩斯鞠了一躬就轉身往外走了。

“很榮幸能夠得到聖西蒙勳爵的賞識,將我的腦袋和他自己的腦袋相比。”歇洛克·福爾摩斯說著,笑了起來。“經此一談話,我得先給自己來一杯蘇打威士忌和一支雪茄放鬆一下。其實,我們的委託人還沒來我就已經在心中有了定論了。”

“朋友,你可真厲害啊!”

“類似這樣的案件我已經遇到過多次了,只不過就像我以前所說的那樣,都沒有像今天這個一樣如此簡單利落而已,我所做的全部盤問只是為了進一步肯定我所做的推測。有時候第三者的證詞往往是最有力的,如梭洛所說的,就像你在牛奶裡發現了一條鱒魚一樣。”

“可是我所聽到的和你聽到的是一樣啊!”

“但是你可能是因為沒有以前類似案例方面的知識積累,這些才是對我有重大幫助的呢!多年以前,在阿伯丁就發生過與此相似的一個案例,而在普法戰爭結束後的第二年,又在慕尼黑發生了一件特別相像的一件事,也是屬於這一類的案例。不過,噢,萊斯特雷德來了!你好,萊斯特雷德!自便吧,餐具櫃上有一隻特大的酒杯,雪茄煙在盒子裡。”這位官方偵探身穿一件水手穿的粗呢上衣,脖子上戴著一條舊式領帶,儼然是一個水手似的。另外,手裡還拎著一隻黑色的帆布提包,簡單地問候了幾句之後,他坐了下來,將主人遞給他的一支雪茄點上。

“遇到什麼問題了?嗯?”福爾摩斯眨了眨眼睛問道:“看樣子你不是太開心。”

“是的,我確實不是太開心。其實就是因為聖西蒙勳爵婚事這件倒黴的案子,我現在對這件案子簡直是無從下手。”

“是嗎?你這樣說真是讓我太意外了。”

“有誰聽說過這麼亂成一團的事情呢?我所掌握的所有線索都一個個地消失了,弄得我一天到晚都在為這事忙碌著。”偵探回答道。

“從你這身衣服來看,都把你弄得全身沒一塊幹的地方了。”福爾摩斯邊說邊將一隻手搭在對方那件粗呢上衣的胳膊上。

“沒錯,我剛才一直在塞彭廷湖裡打撈呢!”“噢,上帝,怎麼回事啊?”

“就是為了找尋聖西蒙新婚妻子的屍體。”

福爾摩斯禁不住身子後仰,靠在椅子上捧腹大笑起來。

“你怎麼沒有去特拉德爾加廣場的噴水池裡打撈啊?”福爾摩斯邊笑邊問道。

“嗯?啥意思?”幀探眨眨眼不解地問。

“因為此處和彼處尋找到那位夫人的機率是一樣大的啊!”

萊斯特雷德聞聽此話,不禁惱怒地瞪了我的朋友一眼,他面帶慍色地問道:“看起來你已經知道這件事的全部經過了。”

“哦,我也是剛聽說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但是我已經得出了結論了。”

“啊,真的!那你覺得塞彭廷湖跟這件事之間是不是沒什麼關係呢?”

“我覺得它們之間一點兒關係都不可能有。”“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下,我們為什麼會在那裡找到了這些東西呢?他邊說邊將手上的提包打了開來,從裡面‘呼啦’一下倒出一件波紋綢結婚禮服,一雙白緞子鞋以及一頂新娘的花冠和面紗,這些東西全都被水浸透了,而且顏色都褪了。”另外,他把一隻嶄新的結婚戒指放到這堆東西上面。“這個難題希望你能給解決了,福爾摩斯大師。”

“哦,真的假的?”我的朋友說著,一邊向空中噴出一個個藍色的菸圈。“這都是你從塞彭廷湖中打撈上來的東西?”

“不,是一個園丁在湖邊發現的,當時這些東西都漂浮在湖面上。經確認,這些正是她的衣服,我判斷,既然衣服已經找到了,那麼屍體也不會太遠。”

“那麼按照你這樣的推理,也就是說任何人的屍體都可以在他的衣服附近找到了,想問一句,究竟這些證據能讓你得出什麼樣的結論呢?”

“我們已經發現弗洛拉·米勒與失蹤有相關聯的證據。”

“就怕你不太可能做到這一點吧!”

“現在你真的這麼認為嗎?”萊斯特雷德不禁很惱火地叫了起來。“我倒是有點兒擔心你的演繹推理方法這次不是很能用得上呢,福爾摩斯先生。實際上才兩分鍾你就已經犯了兩個致命的錯誤了,我可以告訴你,這些衣服確實和弗洛拉·米勒小姐有關係。”

“此話怎麼解釋?”

“在打撈到的衣服上口袋裡我們發現了一個名片夾,其中有張小紙條。你瞧,這就是。”他把便條一下子扔到他面前的桌上,然後說:“你聽我給你念念。”

等安排好一切以後你就可以見到我。屆時務必儘快前來。

E. H.M

“我一向堅持認為,是由於弗洛拉·米勒的誘騙,才導致聖西蒙夫人出走的,很顯然,弗洛拉·米勒和她的同謀應對聖西蒙夫人失蹤一事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這張小紙條是用她名字的開頭字母落款的字條。毫無疑問是在門口的時候偷偷塞給這位夫人的,最終讓夫人被騙落入她們的圈套中,受其操控。”

“你的分析真是太棒了,萊斯特雷德。”福爾摩斯邊說邊笑了起來,“你可真了不起,我看看這張紙條。”他心不在焉地把那張紙條拿了起來,不過,他� �目光很快就被那張紙條吸引住了,而且不自主地叫了一聲:“這確實很有用。”

“哈哈,看來你也意識到這一點了?”

“特別有用,對此我向你表示熱烈的慶賀!”萊斯特雷德有點兒得意地站起身來,隨意地低下頭了又瞥了一眼那張紙條。“怎麼搞的?”他一下子叫出了聲:“你把紙條拿反了!”

“你錯了,這才是正面。”

“正面?你是不是瘋了!用鉛筆寫的字明明在這兒啊!”

“哦,我是說這兒,它看起來應該是一張旅館的賬單,我對這個更感興趣。”

“那兒寫的沒有多大意義,我也看過。”萊斯特雷德說。

10月4日,房租8先令,早餐2先令6便士,雞尾酒1先令,午餐2先令6便士,葡萄酒8便士。

“我沒發現這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偵探看後搖頭說。

“你也許不能發現什麼,可是它確實很重要,當然這個字條也不是不重要。換句話說,至少這個以開頭字母為落款的名字就很值得重視,因此我需要再次恭喜你!”

“我已經浪費不少時間了。”萊斯特雷德邊說邊站了起來,“我只相信工作是需要勤奮努力的,而不相信只靠在壁爐邊高談闊論就行了。回頭見,福爾摩斯先生,我們來看看誰能先把事情調查清楚吧!”他把那堆衣物收起來重新塞進提包,向門外走去。

“我可以給你提個醒,萊斯特雷德。”在他的競爭者出去之前,福爾摩斯懶洋洋地說,“我可以這麼告訴你,聖西蒙夫人這個人很不簡單,可以說現在根本就沒有這樣的人,甚至從來就沒有過這樣一個人。”

萊斯特雷德臉色陰沉地瞅了我的朋友一眼,然後又回過頭來看看我,用手在額頭上輕拍了幾下,很莊重地搖了搖頭就轉身匆忙離去了。

他身後的門剛關上,福爾摩斯就站了起來。他把外衣穿上。“這個夥計所說的外部環境的調查還是有點兒道理的。”他說,“因此我決定還是要出去一下,華生,你自己先在這待著,看看報紙。”

歇洛克·福爾摩斯是在5點多的時候離開我的,不過我並沒有覺得怎麼無聊,因為他剛離開不到一個鐘頭就有一個賣點心的小夥計來到我們的住所,給我們送來了一個很大的平底飯盒,跟隨他一起來的一個小夥子幫忙開啟了那個飯盒,然後在我的眼前立刻呈現出一頓豐盛的晚餐,晚餐是由冷食組成,兩對山鷸,一隻野雞,一塊肥鵝肝餅和幾瓶陳年老酒。這兩個不明來歷的傢伙將這些美食擺放好之後就一下子消失了,簡直跟天方夜譚中所說的那個精靈一樣。他們只告訴我,這些食物都是已經有人付了賬的,是按照客人的囑託送來的,此外就說不出什麼了。

正好不到9點的時候,福爾摩斯邁著輕鬆的步子走進屋子。雖然臉上的表情很嚴肅,但是從他炯炯有神的眼睛裡,我知道,他所得出的結論應該問題不大。

“看來,他們已經把我們的晚餐送來了。”他搓著手說。

“好像還有客人要來,他們一共準備了5個人的飯筷。”

“不錯,我想應該有客人前來的。”他說,“我感到不太好理解的是,為什麼聖西蒙勳爵到現在還沒有來。哈哈,我好像已經聽到了他的聲音,那是他上樓的聲音。”

果然如他所料,正是上午來過的客人,他慌里慌張地走進門,眼睛上的鏈子晃動得更厲害了,帶著貴族氣的臉上有一絲不安的表情。

“看來我的郵差已經給你送過信了?”福爾摩斯問道。

“對,我不得不向你坦白,信中所寫讓我很吃驚,你所說的話有足夠的證據嗎?”

“證據充足。”

聖西蒙勳爵單手按在額頭上,一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如果公爵知道了自己家中有人居然有人如此被人羞辱,他會是什麼反應呢?”他小聲嘀咕著。

“這不過是一場誤會而已,我不覺得這是一種羞辱。”

“哦?你是從另外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的。”“我真是不清楚究竟誰應該被責備,我真是想象不出除此之外這位小姐還能怎麼辦,雖然她處理此事的方法讓大家感到措手不及,造成了不可彌補的遺憾。但是要知道當時那個關鍵的時候只有她自己,而沒有母親在跟前,所以無人能幫她拿主意。”

“這簡直就是一種瞧不起的態度,先生,是無視一切的態度。”聖西蒙勳爵激動地敲了敲桌子。

“你務必要對這個可憐的女孩寬容一些,畢竟她所經歷的是所有人都遇到過的。”

“不,我絕不能寬恕她,我覺得自己被她無情地耍了一把,這讓我忍無可忍。”

“好像外面有人按門鈴。”福爾摩斯說,“沒錯,樓梯口是有人走路。要是我不能勸服你寬恕她的話,聖西蒙勳爵,也許我請來的人能夠勸服你,他們是來支援我的人。”他把門開啟,然後進來一位女士和一位先生。“聖西蒙勳爵。”他說,“請准許我為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弗蘭克·海·莫爾頓先生和夫人,而這位女士,我想你已經見過。”

剛看到來人,我們的委託人就一下子從椅子裡躥了起來,直挺挺地站在那裡,低垂下頭,將一隻手插進大禮服的前胸,一副很受傷的樣子。那位女士疾步上前,伸出自己的手,可是聖西蒙勳爵還是不願意抬頭看她。也許這是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因為如果跟她直視的話他怕不能夠抵抗住她那一臉的懇求。

“你很生氣,羅伯特。”她說,“沒錯,我想你沒有理由不對我生氣。”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聖西蒙勳爵帶著一臉的妒忌說。

“哦,是的,我知道我不對。不應該不打招呼就離你而去,不過我當時實在是因為太慌張沒有顧得上。從我再次見到弗蘭克時開始,我對我自己的一言一行就像幾乎毫無知覺一樣。我自己都奇怪,那時候竟然沒有在聖壇前摔倒和昏過去。”

“莫爾頓太太,我想我們是不是應該迴避一下,在你解釋這件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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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允許我說幾句的話。”那位陌生的先生說道,“我想說,可能怪我們對這事捂得太緊了。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我情願讓所有人都能知道這件事的真相。”這位陌生人長得很瘦,但是比較健壯,膚色比較黑,臉上颳得很乾淨,所以顯得五官分明,舉手投足間透出一股子機靈。

“那好吧,現在讓我把這件事的前前後後全部告訴你們吧!”那位女士說道,我和弗蘭克是在1884年相識的,當時是在落磯山附近的麥圭爾營地我們第一次相見。我的父親當時手頭經營著一個礦場,我和弗蘭克很快就訂了婚。後來,有一天父親意外地挖到了一個金礦,一下子發了財,可不幸的是,可憐的弗蘭克所擁有的礦脈卻不斷減少,到最後竟然一點兒都沒有了,就這樣我的父親越來越富有,而弗蘭克卻越來越窮。最後,我的父親想毀掉我們的婚約,就把我帶到了舊金山。雖然這樣,弗蘭克還是不想放棄,他也跟隨我們到了那裡,並在沒有告知我父親的情況下與我約會。結果讓父親知道了,更加生氣。於是,我們就擅自做主私下裡做了安排。弗蘭克向我發誓,他一定要靠自己的能力去發財,直到有一天能像我父親一樣有錢的時候再回來跟我結婚。那時候,我許諾他,願意一生都等候著他,並且發誓,除非他死了,我是不會嫁人的。‘那我們幹嗎不立刻就結婚呢?’我自己反問道,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只管放心地去做事了,不然的話等到以後我回來沒準兒還得讓人家質疑我丈夫的身份。於是我們經過商議,在他的安排下,請好了一位牧師,並隨即舉行了婚禮,然後弗蘭克就與我分手去闖蕩了,我仍然回到了父親身邊。

一直到弗蘭克到蒙大拿的時候我才得知他的訊息,然後又打聽到他到亞利桑那探礦,後來到了新墨西哥。此後報上曾經登出一篇連載的文章,記述了一個礦工營地因為遭到亞利桑那印第安人的偷襲,死了一批人的事情,而其中竟然有弗蘭克的名字。當時看到這個訊息我一下子暈了過去,之後大病一場,長達數月之久。父親還以為我得的是癆病,為我找了幾乎整個舊金山一半的醫生治療。一年多過去了,一直都沒有弗蘭克的訊息,於是我也漸漸對這一事實不再懷疑了。後來適逢聖西蒙勳爵來到了舊金山,我們一起到了倫敦,將我們的婚事定了下來,父親為此特別高興。可是我心裡卻覺得,早已經把自己的全部給了我可憐的弗蘭克,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頂替他的位置。

但是說歸說,假如我真的嫁給了聖西蒙勳爵的話,理所當然地要盡到我的責任和義務的,雖然愛情不可以強求,但是總還可以勉強自己為對方做些事情的。當我們一起走向聖壇時,我確實是滿懷著要做好他的妻子的心的,不過你們肯定能夠想象得到,我看到弗蘭克的時候的心情是怎樣的。當時我剛走到聖壇欄杆前,無意中向旁邊看了一眼,結果一下子就看到了他,那時他正站在第一排座位那裡向我凝視著。一開始我以為見到鬼了,可是我再次看過去時發現他還在那裡,而且瞪著一雙疑惑的眼睛望著我,似乎在問我,我見到他是什麼樣的心情,高興?還是難過?我當時竟然沒有暈過去,我很感到意外,一時間只覺得天旋地轉,用牧師的話來說,只覺得耳邊好像有一隻蜜蜂在嗡嗡地響著。我一下子感到手足無措了。我不知道應不應該終止這個儀式,但是那樣又擔心會在教堂裡鬧出一場風波。我又向他看了一眼,而他好像也猜到我的心思了,因為他向我做了個禁止出聲的手勢。然後我看到他匆匆地在一張紙上寫了幾個潦草的字,我馬上知道了,他是在給我寫紙條。於是在出來的時候,路過他坐的那排座位時,我故意將花弄掉在他的座位前,然後他在給我撿起花的時候,順手將紙條塞到我的手裡。紙條上就寫了一行字,是跟我約好發出信號跟著他走的話。很顯然,我當時毫不遲疑地認定我的第一要務就是要向他盡自己的責任,並且決定一切按照他說的那樣去做。

“回到寓所後,我把這事告訴了我的女僕,因為她在加利福尼亞時就認識他,而且跟他一向相處都不錯,我叮囑她不要將這件事洩露出去,只需幫我收拾一些東西,把我的長外套準備好就行。我也明白,我其實是應該跟聖西蒙勳爵解釋一下的,不過因為他的母親和那些上流人物都在,我一直不好意思張口,所以我最後還是決定不跟他說了,等以後再慢慢跟他解釋。我坐到餐桌旁不到10分鐘就從視窗發現,弗蘭克已經站在馬路對面了,他衝我這邊招了招手,然後就走進了旁邊的公園,於是我趕緊將衣服穿好偷偷跑了出去追他。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女人走過來,和我說了一些有關聖西蒙勳爵的事情,而根據她所說的寥寥幾句話,我知道他好像在結婚前也向我隱瞞了一些他自己的事情。不過我想辦法甩開了她,很快就追上了弗蘭克。我們同乘一輛出租的馬車,去了他在戈登廣場的寓所,這是他租的房子,在多年期盼之後,我終於真正的結婚了。原來弗蘭克是在被亞利桑那的印地安人囚禁時,偷偷越獄逃跑出來,然後又經過長途跋涉才來到舊金山。他到那以後發現我以為他死了,並且已經來了英國,就追到了這裡,然後最終在我的第二次婚禮上找到了我。”

“我是從一張報紙上得知這些的。”這位美國人又添了一句。“但是報紙上雖然有教堂的名字,卻沒有提供她的住所。”

“然後我們就一起商議接下來做什麼,弗蘭克覺得還是將此事全部公開比較好。可是我對此卻覺得比較內疚和慚愧,情願就此隱姓埋名,不想再見到任何人。或者只要給父親留一張紙條告訴他我依然很好的活著就行了。只要想到那些大人物們及他們的夫人還坐在餐桌旁等我回去,心裡就感覺內疚。所以,弗蘭克就把我的婚紗和別的東西都給塞到一個包裡,扔到一個沒人的地方,這樣別人就找不到我了。要不是今晚承蒙福爾摩斯先生的熱心,前來找我們,我們打算明天就回巴黎了。雖然我難以想象他是如何找到我們的住地的,不過在他的循循善誘下,我知道了自己的錯誤,但是弗蘭克是沒有錯的,只是我們隱瞞別人的行動將讓我們犯下更大的錯誤。後來,他給我們一個建議,給我們安排了一個和聖西蒙勳爵單獨會談的機會,因此,我們就馬上趕到了這裡。行了,羅伯特,如今你應該明白一切了吧。要是因為我而讓你感到很難過,我在此向你表示歉意,只希望你別把我想得太壞了。”

聖西蒙勳爵一直保持著他那僵硬的姿勢沒變,眉頭緊縮,嘴唇繃得緊緊地,認真地聽完了女士的這一大串訴說。

“對不起!”他說,“如此將純屬我個人的私事放在這裡進行公開談論,實在讓我有點兒不太適應。”

“你的意思是不願意原諒我了?你難道不願意在我走之前和我握一下手嗎?”

“哦,這個倒是沒問題,假如這樣能讓你感到愉快的話。”他伸出手象徵性地握了一下對方伸過來的手。

“我原本是打算你和大家一起吃一頓晚餐的。”福爾摩斯說。

“我恐怕你的這個請求有點不太實際。”勳爵回答,“對於目前事態的發展我雖然只能表示預設,但是不能再因此表示高興了。要是你們允許的話,我希望能在現在向你們說聲晚安。”然後快速地向我們鞠了一躬後,他大踏步向門外走去。

“既然這樣,我想你們應該會給我一些面子吧!”歇洛克·福爾摩斯說,“有幸認識一位來自美國的朋友我感到很高興!莫爾頓先生,我相信,包括很多人都相信,若干年前一位君主和大臣所犯下的愚蠢錯誤並不會阻礙我們的後代子孫有一天成為同一個國家的公民的,在這個國土上,飄揚著米字旗和星條旗鑲嵌在一起的國旗。”

“這件案子真是有意思。”在客人告辭後,福爾摩斯說,“因為這件案子很明白地告訴我們,起初看似費解的問題,一旦弄清真相後,卻又是那麼容易解釋。我想恐怕這位女士所講述的事情是我所知道的最次序井然、順理成章的事了。但是要是換做另一些人,比如蘇格蘭場的萊斯特雷德先生來看,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他會覺得這事很離譜。”

“難道就沒有判斷錯誤過一星半點兒嗎?”

“對我來說,從最初一接手這個案子我就弄清楚了兩件事情。其一,那位女士本來是高高興興地參加婚禮的;其二,在她回到家後,僅僅過了幾分鐘就反悔了。顯而易見,必定是因為在早上有什麼意外發生,才讓她臨時變了主意。而這是什麼事呢?在婚禮上她是沒有可能跟任何人說話的,因為當時始終有新郎相伴其左右。那是不是在此期間遇到什麼相識的人了呢?要是有,這個人也必定是來自美國。畢竟她初來乍到,本地的人還不足以給她留下多麼深的印象,讓她只需看一眼就促使她將自己的計劃完全打亂。看看吧,在我們進行大浪淘沙的篩選之後,一個結論已經誕生了,即:她極有可能是因為看到了一個美國人,而這個美國人又會是什麼人呢?他何以對其具有那麼大的影響?這個人既有可能是個情人,也可能是她的丈夫。據我所知,她小時候的成長環境比較艱苦,可謂是飽受艱辛。在聖西蒙勳爵沒有說這件事之前,我所知道的其實很少。但是一旦從他那裡得知:在花掉下去的地方有一個先生,並因此讓新娘發生了很大的轉變,我就知道,這不過就是為了拿到字條而讓花故意掉落的伎倆而已。而她後來又向跟她關係最親密的女僕求助,並且她還提到了佔有別人的土地——採礦者的術語就意味著將別人已有的採礦權據為己有,這實際上是一種暗示,這樣一來,整件事就一清二楚了,實際上她是和一個男人一起出走了,而這個男人要麼是她的情人,要麼是她曾經的丈夫,並且更有可能是後者。”

“那麼你又是如何發現他們的?”

“原本是沒想到能找到他們的,然而這要多虧萊斯特雷德這個傢伙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手裡掌握著那麼有價值的資訊。這其中那幾個開頭字母的縮寫是最關鍵的,不過還有比這更有用的資訊,即他在一週之內曾經在倫敦一所最高檔的酒店結過賬。”

“你是根據什麼判斷出那是一家最高檔的酒店的呢?”

“我是根據那張字條上所寫的高昂的價格來判斷的:一個床位8先令,而一杯葡萄酒8便士,從這些資訊可以知道,這絕對是一家比較高檔的酒店。在倫敦,如此高收費的酒店其實很少的。經過調查,翻閱了來賓登記簿之後,我在位於諾森伯蘭大街的第二家酒店裡查詢到了剛剛離開一天的來自美國的弗朗西斯·H·莫爾頓先生的名字。而在細看他名下的消費賬目時,我正好又看到了在那張紙條背面看到的那些數字。這位來自美國的先生臨走時告訴酒店的人,有他的信件的話可以幫他轉到戈登廣場226號。所以,我就順著這個地址找了過去,並且剛巧撞見了他們在一起呢!我便以年長者的身份給他們提了一些建議,指出不管從什麼角度來說,他們都應該將自己的事情坦誠布公地說出來,尤其要向聖西蒙勳爵說明自己的實際情況。然後在我的邀請下,他們來到我這裡跟他見了面,而且如你所見,在我的監督下,他履行了自己見面的諾言。”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最後的結果不是很讓人滿意。”我說道,“他看起來還是有點兒小氣。”

“啊哈,華生!”福爾摩斯微笑著說,“換做是你的話,經歷了一番求婚、訂婚、結婚的過程之後,卻在一夜之間發現自己的妻子和財產都不見了,估計你也不會大度到哪兒去。我覺得,對於聖西蒙勳爵我們還是應該多一些理解和寬容,而且求上帝保佑,我們不要哪天有跟他一樣的遭遇。請你往前挪一點兒,將那小提琴遞給我一下,目前我們還需要好好想想如何度過這難捱的秋夜。”

【法律點評】

正如華生所說,福爾摩斯所參與的案件中並非都是刑事案件,本故事中我們也看到了溫情的一面,也看到了愛情的力量:它讓失散的戀人重新相聚,它也讓勳爵原諒了“妻子”對他造成的難堪。對於他們三人的婚姻關系應該怎麼樣來認定呢?在這裡我們可以從《婚姻法》中找到答案。法律規定,宣告死亡的法律後果與生理死亡的法律後果相同,即婚姻關系自動解除。在這裡就有兩種情況,一是:弗蘭克所在的礦區因為被襲而杳無音信,在這一年裡都維持這種狀態,那麼哈蒂·多蘭小姐就可以請求法官宣告弗蘭克失蹤,配偶一方被宣告失蹤只能經判決離婚而終止婚姻關系。在婚姻問題上,被宣告失蹤人與其配偶並不因宣告失蹤而終止婚姻關系,宣告失蹤期間雙方均不得再婚。那麼弗蘭克和哈蒂·多蘭小姐的婚姻也就可以因法官的判決而解除了,哈蒂·多蘭小姐也就有了再次追尋自己幸福的權利。第二,如果這種狀態一直持續的時間更長(兩年以上),那麼就可以請求法官宣告弗蘭克死亡,因配偶一方宣告死亡而終止婚姻關系(我國以宣告死亡之日起婚姻關系即終止)。這樣的結果是,在哈蒂·多蘭小姐和勳爵已結婚的前提下,如果弗蘭克要想跟哈蒂·多蘭小姐和好,就必須要首先解除與勳爵的婚姻關系,否則哈蒂·多蘭小姐就有可能構成重婚罪。

離婚的基本特點是:1)從主體看,離婚具有合法夫妻身份的男女雙方本人所為的法律行為,任何人都無權代替,更不能對他人的婚姻關系提出離婚請求。2)從時間上看,只有夫妻雙方生存期間才能辦理離婚,如一方死亡或被宣告死亡,婚姻關系自然終止,無須依離婚程式解除婚姻關系。3)從程式看,離婚和結婚一樣,要具備一定的法律條件,履行一定的法律程式,得到國家法律認可,才能發生法律效力。4)從條件看,離婚必須以合法婚姻關係的存在為前提。5)從內容看,離婚是具有重要法律意義的行為,它導致夫妻關係的解除,從而引起一系列的法律後果,如夫妻人身關係、財產關係的消滅,子女撫養關係的變更、債務的清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