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來了, 之後, 你便找著去吉人山尋找祥瑞之光的由頭, 約我出去。”
宣採薇剛剛到秦隱的書房, 便落下了這句話。
但書房裡, 並不只有秦隱一個人,另外有一個穿著一身素衣,眼皮微閉, 面容有些老邁的婆婆也在。
宣採薇一見她,眉眼轉瞬露喜,小步快跑過去道。
“點翠婆婆, 您也過來了。”
眼前這位慈眉善目,精神矍鑠的婆婆,正是二人甚至包括承啟先生在內,皆以為去世的點翠婆婆。
未曾想,在秦隱和宣採薇成親之後的某一日,點翠婆婆竟然親自尋到了淮安郡王府。
宣採薇沒有記憶,秦隱卻記得清楚點翠婆婆的容貌。
可雖宣採薇記不得,但當點翠婆婆親切地叫她一聲“大妞”時,宣採薇一下子便紅了眼眶。
接著便出現了一陣頭疼, 當年丟失的記憶, 開始斷斷續續恢復。
也是剛剛, 恢復到了秦隱和她一起結伴去吉人山這段。
點翠婆婆初來之時,秦隱和宣採薇自然驚喜,可驚喜之後, 也問出了疑問,為何這麼多年尋不得點翠婆婆,二人甚至還有了不好的念頭。
點翠婆婆很快給出了解釋。
原來,點翠婆婆當年等了許久,也等不到宣採薇同她寫信,她不知道宣採薇失憶了,想去鎮國公府尋尋她,結果,下山途中,不慎滾落了下來,撞到了石頭,點翠婆婆也失憶了,被路過好心獵戶收養,在京郊一個小山村住了下來,一住就是好些年。
也是前些時日,秦隱和宣採薇的大婚在京師鬧得沸沸揚揚,連帶著在偏遠小山村的點翠婆婆也聽到了二人的大名。
一聽兩人的名字,點翠婆婆封存已久的記憶,終像開啟了開關般,全都想了起來,這才激動著想來尋二人。
雖然,她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不能看到長大成人的“大妞”和“二娃子”的模樣,但今生能再見到二人,點翠婆婆已然十分知足了。
當然,另外一個人也同點翠婆婆抱有同樣的想法,此人便是承啟先生。
承啟先生連名號都是因點翠婆婆而起,可見兩人非同一般的情誼。
點翠婆婆前腳剛至,承啟先生後腳便跟了來。
看著秦隱屋內,雙目灰濛,但面目卻是紅潤,十分精神的點翠婆婆。
一貫在宣採薇跟前皆是瀟灑淡然,平素連個眉頭都很少皺的承啟先生,第一回在眾人跟前失了態,紅了眼眶,聲音有些發顫,試探地喊了一聲道。
“……點翠。”
點翠婆婆聞言,身子有片刻地僵直,其後卻是緩緩轉了身,雖然眼睛看不見,卻依舊看向了承啟先生的位置,笑了笑。
“好久不見,夜亭。”
恍一聽這個名字,宣採薇十分陌生,但看著自家老師紅著眼重重點頭的模樣。
知道這便是老師的本名。
宣採薇忽然想起薛然師兄曾經提過的一件事,承啟先生從不以本名示人,彷彿自打點翠婆婆不在後,他的名字也跟著一起去了。
薛然師兄私下同她偷偷說過,老師的本名,他只想要被點翠婆婆一個人叫。
如今…老師圓夢了。
宣採薇不知道承啟先生和點翠婆婆的過往,但看二人的模樣,似乎很有些往事,想來如今再次相見,這緣分也便續上了。
之後,秦隱和宣採薇,便把地方留給了兩人敘舊。
雖不知說了什麼,但見著兩人出來後牽著的手,一切也都盡在不言中。
其後,便是宣採薇陸陸續續開始恢復記憶,直至剛剛,宣採薇想起了大半,便匆匆忙忙過來尋秦隱。
當然,點翠婆婆在這裡更好,正好之後宣採薇沒想起來的回憶,全是三人在吉人山山上相處的事。
宣採薇也正好聽點翠婆婆說說,看看能不能多回憶起一些。
秦隱聽著宣採薇的話,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不然,你許是都不願見我。”
見著宣採薇終於想了起來,秦隱當年那點委屈,也終於能找這個正主好好說上一說。
宣採薇紅了紅臉:“那…那會不是還小嗎?”
然後快速轉移話題,同點翠婆婆道:“婆婆,那之後呢?”
“為何我要叫大妞,秦隱要叫二娃子呢?”
宣採薇對這兩個名字,倒是沒什麼厭惡,就是覺得有些新奇,尤其是秦隱,二娃子同他那副冷淡清雋的容顏也過於不搭了,莫非是點翠婆婆故意整秦隱的?
宣採薇一邊想一邊偷樂,誰料點翠婆婆卻道。
“你這名是我取的,那日,你二人在吉人山沒尋得祥瑞之光,倒是找到我這個老婆子的居所,你從小心善,見我一人獨居在此,便想著日日來陪我,相處些許時日,你我十分投緣,我便認了你當幹孫女,因你說你身體自小不好,我想著土賤之名好養活,便為你另取了一名。”
點翠婆婆說的甚多,但也省略了許多,比如宣採薇初見她時,兩人便十分投緣,像是真正的祖孫一般,二人在山間的相處,是真正處出了親情,不然點翠婆婆不會瞎著眼睛也想去尋宣採薇,只不過,這些點翠婆婆不想明說,說多了,她怕宣採薇愧疚。
點翠婆婆接著道。
“不過,秦隱的名字可不是我取的。”
宣採薇愣:“婆婆這是何意?”
點翠婆婆笑而不語:“秦隱,你自己說說。”
秦隱這才湊在兩人身旁,瞥了一眼狀況外的宣採薇,唇角隱隱有些笑意道:“我這名,是你給我取的。”
宣採薇表情明顯僵了僵,張了張口,又閉了閉,訝異地不知該說些什麼。
點翠婆婆看不見,似乎也知道宣採薇什麼反應,她輕輕拍了拍宣採薇的手背道。
“我本想著也收秦隱為孫子,可你死活不同意,眼下,我也算知道,當時你為何不同意了。”
同為認下的孫女和孫子,豈不是變相成了兄妹,宣採薇即使那時小,也知道其中不對,沒能同意。
只不過,她覺得自己改了名,定然也讓秦隱陪著,所以,秦隱便被宣採薇取了個“二娃子”的土名。
點翠婆婆也是個尋常長輩,打趣起小輩來,那時絲毫不留情,一起了話頭,更多的也便吐露了出來。
譬如,宣採薇同她學棋也便罷了,但宣採薇又是個任性霸道的性子,不讓秦隱跟著拜在點翠婆婆名下,偏生要自己親自教秦隱。
一邊教一邊還要強調。
“秦隱,你以後除了我和點翠婆婆外,可不許同旁人下棋,只能陪我二人玩。”
順便拿了一個黑色小棋子做成腰佩的模樣,掛在秦隱的腰邊上,自己則拿了一個白色小棋子也做成腰佩的模樣,掛在自己的身上,算是二人約定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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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採薇這才知道,秦隱腰側懸掛多年的黑色小棋子,竟然是當年自己同他之間約定的信物。
後來,宣採薇有問自己那個白色小棋子的腰佩去向了哪裡。
秦隱卻讓香素從宣採薇在鎮國公府的閨房裡,取了一個枕頭來。
宣採薇認識這個枕頭,是她平素所枕的。
接著,秦隱很快從枕頭裡面取出了一個白色小棋子形狀的腰佩,同宣采薇道。
“你幼時頑皮,這東西放你身上丟了好幾回,後來你又失去了記憶,不記得有這個東西了,我怕你隨處亂放,就一直把它放在你的枕頭裡。”
宣採薇這才明白,原來她和秦隱之間有著這般千絲萬縷的聯絡。
說回當年約定。
當時的秦隱還真的聽進去,認真了思考了一下以後的情況,提出了個問題。
“若是皇命難違呢?”
當時的宣採薇雖不知秦隱身份,聽著秦隱這麼說,好生大笑了幾下,彷彿秦隱在說一個笑話般,倒是點翠婆婆多注意了秦隱幾眼,笑容頗有些深意。
宣採薇收了笑意,見秦隱還在認真等她回答,也就隨便敷衍了兩句:“那就除了聖上,我和點翠婆婆,其他人,你可不能跟他們下棋。”
秦隱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彷彿不知自己應允下的是件什麼大事。
其後這麼多年,無論是大皇子也好,王宮貴胄也好,達官貴人也好,來訪使臣也好,甚至是秦隱的師父長梧仙師或是秦隱的母親,讓秦隱陪他們下棋,他都只有一個回答,就是拒絕。
即使宣採薇失了記憶,他依舊遵守著當年二人之間玩笑般的約定。
只因為那是宣採薇說的,他便珍而又重地放在了心間。
聽見點翠婆婆說,秦隱從不同旁人對弈,背後竟是這麼個緣由,宣採薇瞬間臉頰燒紅,輕輕捶了一下秦隱。
“你為何不早同我說?”
秦隱卻笑道:“說與不說,又有什麼關係?反正,我也從沒想過要同旁人下棋。”
宣採薇抿唇,她眼下已是天下第一國手,更是歷史上第一個女棋聖,她知道對弈對於一個棋手的樂趣,她眼角帶上了幾分內疚。
“這樣不是少了很多樂趣嗎?你若早些同我說,我也就不讓你這般了,我當時是年紀小,不懂事…我……”
宣採薇話還沒說完,卻被秦隱打斷,他淡淡道。
“采薇,對我而言,下棋的樂趣不是在下棋的本身,而是在對弈的人。”
宣採薇聞言,愣了一會,其後低頭淺淺笑開,也再沒說其他話語。
之後,二人便出去準備今晚的飯食,因為同點翠婆婆重逢,兩人像親自給點翠婆婆做頓飯。
宣採薇挑了挑眉:“今晚吃什麼?”
秦隱沒有遲疑,嘴角掛上些微淺笑:“冬瓜湯可好?”
宣採薇腳步一頓,忽然第二次進入夢裡之時,三人也是圍著一張石桌喝著暖洋洋的冬瓜湯。
宣採薇笑了,輕輕點點頭。
屬於大妞,二娃子和點翠婆婆的專屬冬瓜湯,這是三人共同的美好回憶,想來也會成為今晚的美好回憶。
【童年番外完】
作者有話要說: 童年番外結束,童年伏筆挖完了,下一個寫婚後番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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