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學言沉默了。
儘管就在剛才，他還自信滿滿的拍著胸脯保證，柯達集團方面願意以一切形式配合董然，但董然的這項條件，他卻沒有辦法回答。
這已經不能用條件來形容，如果說出這話的不是董然，不是那個一次又一次打破他市場觀念的鬼才一般的少年，他甚至會認為對方是瘋了。
但如果提出這一點的是董然，那他就不得不慎重考慮了，哪怕這個提議聽上去是在徹底的胡鬧。
林學言不著痕跡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沉吟良久，才道：“董總，你可以解釋一下理由嗎？你也知道，你的提議，實在有些......”
“有些胡鬧？”董然微微一笑，也不在意林學言的態度，只要林學言沒有直接拒絕，那就說明還有商量的餘地。
見林學言尷尬一笑，沒有回答，董然攤了攤手，繼續道：“我卻覺得，我的提議，是解決目前難題唯一的辦法。”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只要自己的提議能帶給柯達集團足夠的利潤，哪怕要求再荒唐一些，也不見得沒有操作的餘地。
林學言自然清楚董然不可能無的放矢，強壓下心裡的無數問題，語氣凝重地問道：“願聞其詳。”
董然卻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問道：“柯達集團在數碼相機上的技術我一直是堅信的，說是世界第一，想必也沒有可以反駁。”
林學言點點頭，坦然受下了董然的褒獎。
因為柯達集團的確有這個資本！
董然目光灼灼地盯著林學言，一字一頓道：“所以我也堅信不疑，作為柯達集團明年用來競爭世界市場的主力產品柯達DC50，在技術進步與產品質量素質，也一定比起DC系列40來更加完美，更加無可挑剔的全新科技產品！”
“的確如此，DC50不論在質量，外觀，還是畫素與科技水平上，都要比DC系40高了提升不止一個層次。”這些資料全是柯達集團的最高機密，但林學言卻並沒有打算對董然隱瞞，這是一種本能的信任。
“只是......”林學言點頭承認之後，語氣卻又發沉起來：“相比起效能的提升，DC50在製造成本上，也同樣提高了一筆不小的數字。而我們如今最擔憂的，便是尼康集團的價格戰術，我們不去降低價格，反而拿出成本更高的DC50來與之競爭，不是以彼之短攻敵之長，正中對方下懷嗎？”董然聞言，內心微微一曬：林學言雖然懂商道，卻不懂消費者的心態。
董然搖了搖頭，沒有回答林學言的問題，反而盯著茶杯裡的繚繚茗香，突兀地問道：“我聽說，林總對茶道也有所鑽研？”
許褚正很會做人，拿來招待董然的東西從來不敢怠慢，這茶更是盛世酒店典藏的正宗武夷山母樹大紅袍，價格貴的驚人。
“茶道方面，倒是略知一二。”林學言心裡疑惑董然為何突然岔開話題，但還是下意識謙虛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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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年國內茶風盛行，但凡成功人士，總不免喜歡鑽研這些。而林學言不僅是商界名宿，同時也是位茶道高手，與他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就好這一口。
董然舉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砸吧砸吧舌頭，心想這一口下去，可就是普通白領一個月的薪水，雖然他是喝不出這其中的味道有什麼差別：“那林總您覺得，真正愛茶之人，會在乎它的價格高低麼？”
林學言下意識說道：“茶之一道，取於心中，渾然天成，哪裡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林總能容忍因為價格高上了那麼一絲，茶水的味道出現了瑕疵嗎？”
林學言愣了愣，這才明白過來董然的意思：“董總您是說？”
董然點了點頭，笑道：“想開啟市場，不論是尼康集團眼中產品價格的高低，還是我們的營銷策劃、廣告的投入，吸引人心的噱頭，哪怕是煽動輿論，這些都十分的重要，我從來不否認這一點。
但歸根結底，這些都只是為了銷售產品的輔助罷了。到最後，我們賣出的還是產品，如果偏執於市場，而忽視了產品本身的素質，那才是捨近求遠，說得難聽一些，是自取滅亡。
所以在已經開啟了市場大門，跨過了第一道難關的此刻。市場是我們開啟的，而且我們已經做到了，我們的目光就該比其他人都更早的看向下一步！
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繼續在輿論上，在市場營銷上，與尼康集團打什麼價格戰，爭個所謂的高下。
我們要做的，是徹底鞏固我們的成果，在產品素質上、質量上做到我們能力極限的最完美，只有這樣，才能將我們的品牌深入人心，奠定只屬於我們的地位！
請林總記住，我們是創造者，是開拓科技市場道路的先驅，我們永遠都要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等董然說完最後一個字，林學言終於再也坐不住了。
他不得不承認，他心動了。
雖然他很清楚，董然所說的一切，都只是純粹的理論。
他也知道，市場的風險從來都是千變萬化，董然描述的理論，終究也只是一種理論罷了，便說是紙上談兵，也絲毫不過分。
真要實行起來，失敗的風險只怕比上一次那番荒唐的策劃案還要高出數倍，但他還是忍不住心動了。
因為他很清楚，一旦這項計劃成功，在市場戰略上所代表的意義到底有多麼宏偉。
有人已經將一席令人聞之垂涎欲滴的盛宴擺在桌面上，若是食客有著足夠的氣魄，那麼哪怕冒著這是一場鴻門宴的風險，也不會甘心去選擇乖乖去吃那一盤連肚子也填不飽的寡淡青草。
柯達集團如今面臨的情況正是如此。
更何況，既然這名少年已經創造了一次奇蹟，那麼自己為什麼不再賭一把，期待他能再創造一次奇蹟？
林學言只覺得自己現在就像一名賭徒，嘗試到了一次次勝利的碩果後，便已再也收不住手。
哪怕這一次董然所提出的條件，比上一次還要苛刻無數倍，他也願意試試。
“我承認，董總，你再一次說服了我。”林學言忽然嘆了口氣，語氣裡已經有著幾分死馬當活馬醫的意味：“只是......將首發時間提前，還要將首發地區選在中國，這樣的提議別說是我，就是凱威特莫爾先生，也無法一言而決，具體同意與否，我只能向柯達集團董事會提出請示，經過董事會商議後，再給你具體的答覆。”
董然莞爾一笑，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他相信，柯達集團一定會答應的。凱威特莫爾與柯達集團董事會能帶著整個柯達集團走到今天，他們的胃口與膽識，董然都從不懷疑。
只是......
董然想起請帖上高家與尼康集團那字裡行間的囂張氣焰，心中忽然一動，嘴角不自覺掛起一絲不懷好意的壞笑：“林總，如果這次同意了我的提議，我個人希望您能答應我一個額外的要求。”
“什麼要求？”林學言剛要端起茶杯的手頓住，好奇地看向董然，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也不是什麼大事......”
等董然壓著嗓子，將事情細細說完，林學言臉色逐漸變得怪異起來，看向董然的眼神裡都帶著笑意，無奈地搖搖頭：“誰要是得罪你，真算他倒了大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