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麼？”高道謙終於妥協了，縱橫商界多年的他卻要向一個不到十六歲的高中生低頭，這對他來說，簡直是人生最大的恥辱。
但他只有忍，打掉了牙，也得往肚裡吞！
董然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很突兀的反問道：“不知道高叔叔最高打算開出什麼價碼？”
話音未落，董然雙眸已經死死盯住高道謙的眼睛深處，心中默唸道：“讀心術！”
他這樣發問，自然不是希望高道謙真能白痴到將底牌和盤托出。只是往往人都會有一個心理通病，在被突兀地問到心中正在思考的敏感話題時，即使嘴上能忍住，腦海深處也會不自覺閃過對這道問題的回答。
董然就是在賭這一點。
隨著一道無形無聲的精芒自董然眼中爆射而出，高道謙腦海同時閃過的數道念頭盡數響徹在董然腦海，他的嘴角，也不自覺勾勒出一道弧線。
是的，他再一次賭對了。從他讀取到高道謙的底線起，這一次的談判，就已經註定成為一場商業屠殺。
“不知道你最低能接受什麼價碼？”高道謙教訓似得反問一句，言辭間顯然是譏諷董然這話問得太缺乏談判水平。
因為高道謙做夢也不會想到，這世上竟然會有讀心術這樣的存在。
董然摸了摸有些發沉的腦袋，哪怕只讀取了對方一瞬間的念頭，他還是能感到大腦明顯疲憊了許多，但好在比起以前連續使用，這種疲倦感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
心思篤定之下，董然不鹹不淡的開口了：“我的最低價碼說出來也不打緊，只是想要高叔叔一個協議罷了。”
“什麼協議？”高道謙豎起耳朵，準備權衡利弊。
董然淡淡道：“協議內容只有一點，鑫達集團從今晚往後不得與盛世集團產生任何利益衝突，包括不得以任何形式，與盛世集團進行利益競爭！”
“你說什麼！”高道謙差點從板凳上跳起來，手一個不小心將茶杯打翻，撒了滿手燙水卻不自知，眼睛死死盯住董然：“你們盛世不要做得太過分！”
這條協議是什麼概念？盛世和鑫達都以不動產業為主，在業務專案上幾乎是重疊般的雷同，幾乎每有一道重大項目，兩家都會在其中產生大大小小的利益摩擦。不以任何形式參與競爭，那和直接叫他鑫達倒閉有什麼區別？
他早料到盛世會借題發揮獅子大開口，卻沒想到胃口竟然大到了這種地步。這一刻，他更加肯定，眼前董然的行為，全是出自董景軒的授意！
董然卻好似沒看到高道謙的失態一般，淡淡道：“高叔叔覺得過分了，那我們還可以商量嘛！”
換做平時，要是有人跟高道謙提出這樣的要求，他就是天王老子，高道謙只怕也能拂袖就走。但如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心裡暗罵一聲，也只能坐下來繼續道：“至多從今以後，城東區、城西區、城北區三大區的地產業務全交給盛世，我鑫達只做城南區和城關區的專案，兩家井水不犯河水。”
聽到這話，董然心裡立刻嗤之以鼻，心道對方還真把自己當可以隨便哄騙的小孩子了，自己要真答應傻乎乎下來，可就給他坑的夠慘。
老狐狸！董然暗罵一聲，揉了揉倦得發酸的腦袋，不緊不慢道：“高叔叔莫非當我年少可欺，真對這些事情一點也不瞭解？城西區是出了名的平民窟，是民工和各大廢舊工廠的聚集地，開發難度之大，就算再過十年，盛世也伸不進去手。而高叔叔你的提議看似讓步了整整一個地級區，卻咬走了利潤最大的中心地城關區和開發力度最強的城南區，這樣算下來，吃虧的可是我們盛世。”
高道謙有些吃驚於董然的洞悉力，臉上卻沒有被揭穿的尷尬：“那以小然你看來，怎樣分才算公平？”
“老狐狸，你就繼續自以為精明吧。”董然眼看事情全然按照自己計劃在發展，開始丟擲第二個提議：“高叔叔，這個話題我就此打住，你我都清楚，涉及到了利益，無論怎樣分都沒有絕對的公平。我們索性談些實際的。”
“什麼實際的？”高道謙眯起眼睛，有些擔心董然又提出剛才那樣過分的要求。
董然雙手攤在桌上，以顯示自己的坦誠：“據我所知，整個外湖街道連同臨近開發區，一共有三處鑫達集團出資建造的小區吧？這些小區全部的資產，換高少謙一輩子前途，不知道高叔叔覺得值不值？”
高道謙沉默了。比起上一個條件，這次董然開出要求雖然苛刻，但只是勉強超出他可以接受的範圍些許。外湖街道臨近開發的三處小區，都是由他鑫達集團出資主導建造，鑫達在其中佔股總資產額過千萬，一股腦送人，即使他是鑫達話事大股東，也只怕會引起公司其他受益人的反彈。
但眼前兒子的軟肋捏在對方手裡，他能不妥協嗎？當下，高道謙心裡也有些猶豫不決。
董然見到高道謙猶豫不決，神色隱隱猶豫起來，緊接著又道：“除開這裡，我對東方廣場的業務也有些興趣，高叔叔要是能割愛，也是可以的。”
高道謙立刻便捕捉到董然神色間異樣，馬上便意識到，這恐怕就是董景軒交待給董然的最低底線了，心裡就是一喜，暗道：“老董啊老董，你家小子，畢竟還是太嫩了，這麼快就漏了低。”
東方廣場的業務還處在開發階段，他鑫達雖然往其中投資的建設資金不亞於那三處小區之和，但說白了，現在的東方廣場，也不過就是個大一些超市。每年的租金加來還不過百萬，扣去大筆開支，盈利額連一半都有些勉強，這樣的一處產業，對高家來說，只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算是比較失敗的專案典型了。
見到董然關鍵時刻露了怯，高道謙自然沒有不立刻順竿爬下的道理，一副大氣的表情道：“行，就按你說的，東方廣場的資產，全部轉移到盛世名下，這次的事情，咱們一筆揭過！”
董然也跟著露出微微失望的神色，但還是勉強點頭道：“行，就按這麼辦了。”
在高道謙點頭的那一刻，董然便無聲的笑了，這一次談判，是他贏了！而且贏得徹徹底底！高道謙要是也能看穿董然內心，一定會抓狂的發現，董然的目標從一開始就已經死死盯上了東方廣場。
或許在現在，東方購物廣場還只是入不敷出的虧本生意，但董然有著二十年後的先知先覺，自然深知東方廣場那遠超所有人預期的驚豔前途。一旦能將東方廣場的品牌效應經營起火候，隨著社會發展，人們消費水平的持續增漲，在多年之後，東方購物城的將會發展成極少數能和沃爾瑪、家樂福等外企爭奪市場的中國購物專櫃之一。
而且他要想和陸湘琪聯手銷售數碼相機，要問全江北省最好的數碼產品銷售平臺，在沒有各種數碼城群起林立的95年，還有哪個地方比肩東方廣場？
拿下東方廣場的資產，對董然來講幾乎可以用勢在必得形容。再過幾年，等高道謙發現了東方購物廣場的宏遠前途，只怕會當場氣得吐血三升吧？
但董然卻沒有貿然提出自己對東方廣場的覬覦。就像《孫子兵法》中的上中下三策，薛公若是貿然對項羽提出所謂的下策，只怕項羽不但不會接受他的獻策，反而會罵他庸才將他拖出去砍頭。
但薛公卻委婉的提出了聽上去極其可觀，但項羽卻無論如何不會接受的上策；在提出項羽猶豫之下，還是會斷然拒絕的中策，最後才鋪墊出自己真正想要執行的下策。項羽對比之下，心中卻已經潛移默化得可以接受了。
董然面對的情況也是如此，在抓住高道謙死穴的前提下，自己明明可以獅子大開口，卻偏偏要一個入不敷出的東方購物廣場，以高道謙這只老狐狸的敏感，一定會從中嗅出什麼問題。以高道謙生性多疑、寧殺錯不放過的脾氣，只怕董然的計劃剛一提出來就得直接告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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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高道謙叫助理趕去公司拿來合同，高道謙又問：“不用叫你爸爸親自簽字？”
“不用，籤我的名字就行了。”董然面無表情的接過筆，在兩邊請來的律師見證下辦理好手續，正式宣佈這份合同生效。
高道謙見合約完畢，畢竟是將千萬資產平白送人，心裡還是肉疼得厲害，又問道：“那，關於少謙的事情？”
“我會讓我同學主動撤訴的。”董然心裡嘆了口氣，高道謙覺得憋屈，他心裡有哪裡覺得痛快了？要是能一次給高少謙應有的報應，哪怕再給他十家東方廣場，也打動不了他的決心。
不得不說，這是他目前，能對鑫達集團作出的最大衝擊了。
董然目光冰冷，看著高道謙鑽上那輛賓士s系商務車飛馳而去，嘴裡喃喃道：“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既然老天讓我能重生一回，你們欠我的，欠整個文州市的，我會親手，一點一點，從你們手裡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