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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只因無可奈可

董然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薛伯伯,您覺得會是誰?”

他想給薛文智一個緩衝接受的時間。

薛文智沉默了。

他能在官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看人的眼光自然有自己的獨到之處,能讓他放心用在身邊的人,自然都是他最為信任的心腹,如果可以,他實在不願意去懷疑這其中的另一個人。

如果說出這句話的不是董然,他甚至會將對方當初趕出門去。

將薛文智的表情看在眼裡,董然暗自嘆了口氣,薛文智和自己父親,在某些方面實在很相似。

客廳裡安靜了很久,董然才打破寂靜,一字一頓道:“您說,如果您貼身十多年的司機李建李叔叔,被查出貪汙受賄數十萬,甚至數百萬的鉅款,您說,外界會不會下意識覺得,這是您授意而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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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然如此篤定的將目標對準了李建,自然是有原因的。

如果要從薛文智身邊的人下手,任何人第一時間想到的,自然是薛文智的秘書鄭謹。

但也正因為如此,薛文智平時一定會防備這一點,秘書鄭謹的工作又時刻處在薛文智眼皮底下,要從鄭謹這方面上下手,看似容易切入,實則幾乎不可能做到。

薛文智的專屬司機李建卻不一樣。李建的掛職不過是副科級,論地位實則不算起眼,也沒有任何實權。但同樣作為薛文智的最貼身的人員之一,李建身上要是出了什麼問題,薛文智同樣也會被沾上一身腥味。

李建這個人董然也有過幾次接觸,做人很有一套,而且一顆心思八面玲瓏,這樣的人很聰明,很容易上位。

但無疑這樣的人,也最容易出現問題。

如果林楓等人抓到的證據是他,那麼一切便都順理成章了。

薛文智依舊沉默著,良久,他才深深嘆了一口氣:“在我還是市政府秘書長的時候,李建就已經跟著我了,一轉眼,已經十多年了啊......”

這一刻,董然從薛文智臉上看到了和父親在趕走鄭雄義後同樣的表情。

越是身在高處,越是人心叵測,能有一兩個推心置腹的人,恐怕也很難吧?

董然暗自嘆了口氣,說道:“我去和李叔叔談談吧。”

薛伯伯愣了愣,隨即悵然若失道:“謝謝你。”

李建一直在小區樓下候著,見董然推開車門進來,就笑道:“小然啊,正好,我送你回家。”

董然卻沒有回答他,自顧自關上車門,坐在了副駕駛。

“怎麼,跟夢雨吵架了?”李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就又自說自話當成了是年輕情侶之間鬧矛盾,爽朗地道:“女孩子嘛,就是得多哄哄!怎麼,不好意思跟李叔叔說這些?別看叔叔這樣,我也是過來人,你和夢雨的關係,李叔叔會替你向市長保密的。”

“李叔叔......”董然開口了。

“嗯?”李建這才發現董然清秀的面龐上面無表情,眼眸的光芒卻冷得可怕,心裡下意識一顫。

“薛伯伯很信任你,你不該辜負他的。”董然語氣淡然,話裡卻透出一股上位者的威嚴。

這種威嚴,李建以往只在薛文智身上看到過。

一股不好的預感,陡然從李建心裡浮起來,他訕訕一笑,問道:“小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發現自己的心臟不由自主的激烈跳動起來。

抓住時機,董然目光裡陡然激射出一陣無形精芒,默唸道:“讀心術!”

一瞬間,李建腦海裡萬千紛湧的念頭,盡數蜂擁對映進他的腦海:

李建此刻一道道驚疑不定的心理活動,也全然被董然盡收眼中。

這一刻,董然也終於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是什麼意思,李叔叔心裡清楚得很,薛伯伯心裡也清楚的很。”董然閉目收回讀心術,語氣陡然凌冽起來,目光逼視著李建,冷冷道:“做人太過貪心,只會毀了自己。薛伯伯的脾氣,你比我瞭解,對於貪汙受賄這些原則性問題,既然觸碰了,那你就應該想過會有落馬的一天。”

李建的臉色剎那間蒼白如紙,心裡卻還帶著最後一絲僥倖,強笑道:“什麼貪汙受賄,小然,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然而,董然的下一句話,卻瞬間擊垮了李建內心最後一道防線:“不要再抱著僥倖了,方書記手上已經掌握了你所有問題的證據,你現在坦白交待,薛伯伯念在往日舊情,還能替你算作投案自首,從輕處理。”

方書記?

李建心中一凜,目光逐漸化為絕望。他終於明白,這次自己是徹底逃不過這一劫了。

他忽然一頭狠狠撞到方向盤上,抬手就開始瘋誑抽自己的耳光:“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薛市長,是我辜負了他的信任。”

隨即,他又猛地側過頭,死死盯住董然,面上竟是已經淚流滿面:“可是我沒有辦法啊,那是兩百萬啊,整整兩百萬啊!我區區一個司機,不接受他們的賄賂,哪裡來的那麼多錢?

我女兒才十歲啊!她卻只能每天躺在病床,閉上眼睛,就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下來!

沒有那筆錢,她會死的,她真的會死的!”

說到最後,他忽然苦笑兩聲,聲音低了下去:“我知道我一個給人洗車的打工仔,能有今天,全是薛市長給的,但是我不後悔,拿我這條命去換我女兒,我也不後悔。

方書記是要拿我對薛市長下手吧?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辦。”

董然靜靜地盯著他,面無表情。

他知道,李建沒有撒謊,也沒必要撒謊。事情既然已經暴露,一切的原委,自然有辦案人員前去查證。不論出於什麼原因,也不會對案件的定性有任何的改變。

這一刻,董然感覺心裡彷彿被什麼哽住,有很多話想要說,有很多事情想要做,最後卻只能生硬的吐出一句:“你知道怎樣辦,那就好。”

他突然很厭惡政治,很厭惡爭鬥,很厭惡自己。

但他同樣清楚,哪怕有再多的理由,做錯了事情,就必須要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