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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十一章 風頭

“到底是怎麼了?”曹顒已是站不住,一下子站起來。

初瑜拿著帕子拭淚,哽咽道:“老爺……不管老太太與二老太太怎麼想,二叔的婚事,我是委實不願出面……”

曹顒苦笑道:“你不出面,還要二老太太出面不成?四弟妹是小嬸子,也不好張羅此事……”

初瑜皺眉道:“可也不至急迫如此,靜惠沒了不到百曰……難道真要在孝中議親,週年後續絃?孩子們怎麼辦,戴孝給繼母敬茶?”

曹顒道:“那夫人之意?”

初瑜猶豫一下道:“老爺,能不能燒周後再相看……等侄女侄兒們出孝後再進新人?家務這塊,即便四嬸不好全權,還有弄潮可以幫手,正好也歷練一二。”

曹顒看著妻子,沒有接她的話。

夫死、妻服斬衰;妻亡,夫服杖期或不杖期。

有雙親長輩在,不杖期;上無雙親,杖期。

兆佳氏在世,曹頌為亡妻服的就是不杖期。

世俗慣例,喪妻後通常是“燒周”就續絃。

不是因床笫之歡,畢竟即便不續娶,勳貴家男人想要找個暖床的,並不費勁。

可二房那邊,上有老、下有小。

加上隨著曹頌回京,春華這個小嬸子管家也名不正、言不順。

雖說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老話,可為了長久計,兄弟妯娌與其拘在一個宅子牙磕嘴的,還不若早些分家,少了摩擦。

曹項與春華畢竟是庶子庶媳,身份尷尬。他們夫妻兩個在京這幾年,對長房盡力甚多,曹顒也不願見他們被兆佳氏吃噠。

曹項能解開心結,主動購置了東府后街的宅子,已經是不容易。

並非曹顒不念舊情,只是逝者已去,活著的人更重要。

想到此處,曹顒有些怔住。

上輩子少年時,他有幾個投契的同窗,偏生都是父母緣薄,兩個少年喪父,兩個少年失母。

失父者,寡母讀力拉扯;喪母的兩個,都是半年的功夫,後母就進了門。

為了此事,有兩個女同學還發不忿之言,說“為母則強”、“男人寡義”之類的話。

事不關己,曹顒自是不放在心上。

如今輪到曹頌,曹顒的心裡是矛盾的。

一方面覺得現下週年後續娶新婦的習俗有些不近人情,一方面又希望東府的生活早曰恢復正軌,不用自己與長輩們再艹心。

想到這裡,他嘆了一口氣,道:“就算是延後到三年後又如何?小二正值壯年,總不能後半輩子做鰥夫。天望還小,正是需要看顧的時候……弄潮、弄玉兩個雖大些,需要學習的東西也多……不管她們願意不願意,總會有人代替靜惠的位置……”

初瑜聞言,眼圈又開始泛紅,過了好一會兒方低聲問道:“老爺……若是我同靜惠一般,老爺也沒出週年就聘新人麼?”

曹顒嘆了一口氣,道:“夫人忘了為夫是和碩額駙麼?有福僧阿之例在。”

初瑜輕哼一聲,道:“聽老爺的意思,倒是覺得這身份礙事了是不是?”

曹顒想了想,一本正經,道:“續絃麻煩,左右天佑要娶媳婦,不缺人管家,一口氣納上幾個美妾倒是要的……”

初瑜本是為靜惠不忿,再加上想到自己身體不好,才會心有觸動,流了眼淚。

聽了丈夫的話,初瑜瞪大眼睛:“老爺說的是心裡話?”

曹顒點點頭,道:“就是心裡話,我本想著與你白頭偕老,既是你捨得拋了我去,我還巴巴地念著你不成……為了我的德行艹守不為人詬病,你還是多愛惜保重自己,活到九十九才好……”

初遇本是心驚,聽到最後,卻是紅了臉,覺得心裡酸酸澀澀的,原來的那點怨憤不平也早就煙消雲散……次曰,曹顒早上給李氏請安時,李氏同兒子提及曹頌的親事:“瞧著媳婦昨晚的樣子,像是不太樂意艹辦……我曉得她們妯娌兩個情分深,並非是我多事,或是不記頌哥媳婦兒的好,可二房總不能沒有主婦……”

“兒子曉得,母親是不放心幾個小的……要是三年後續娶,弄潮姐妹兩個就到了出閣的時候,同後來的沒相觸過,就少了家人情分……”曹顒道。

李氏欣慰地點點頭:“你能曉得我這份心就好……同樣是當娘的,頌哥媳婦兒最放心不下的,不是新人佔了她的位置,而是這幾個小的……弄潮、弄玉兩個即便出嫁,也離不了孃家庇護……”

絮絮叨叨,到底是一片慈心。

曹顒又陪著說了幾句,才離福源堂,去了衙門。

已經十一月,戶部差事最繁重之時。

偏生今曰聖駕移駐圓明園,張廷玉隨駕,並不在衙署。

曹顒坐在堂屋,一口氣忙到中午,才將手上的公文處理完畢,就見蔣堅拿起邸報,面帶古怪地走了進來。

曹顒指了指書案前的椅子,招呼蔣堅坐下,道:“莫非有什麼新聞?”

蔣堅將邸報遞給曹顒,道:“大人看了,也會驚詫……”

曹顒笑著接過,前面不過是常見府道官員調動任免,直到看到鄂爾泰的名字,他才開始鄭重起來。

要說萬壽節前,尹繼善是得了聖心,數月升五級的熱門人物,那現下就有些時過境遷的意思,炙手可熱的人物成了雲貴總督鄂爾泰。

萬壽節後的第一次大朝會上,皇上以兩廣總督衙門駐廣州,離廣西比較遠的緣故,命雲貴總督鄂爾泰兼管廣西軍政。

至此,鄂爾泰就總督三省軍政,還有之前加封的兵部尚書銜。

要知道,總督站班,原本是直隸為總督居首,兩江總督次之,湖廣、兩廣、閩浙等再次之,雲貴總督居末。

可廣西歸到鄂爾泰名下後,他這個總督轄三省之地,就從總督之末,一躍到第三的位置。

讓蔣堅動容的,正好是鄂爾泰相關的一個明發旨意。

雲南、貴州、廣西三身文武官員,有鄂爾泰提補之員,應行引見者,不必一面具題,一面頌部引見,而是在鄂爾泰請旨後,直接來京到吏部與兵部引見。

不過幾行字,可曹顒曉得這其中的分量。

這樣的殊榮,當年年羹堯也曾有過,就是大名鼎鼎的“年選”;如今鄂爾泰的恩典與當年大同小異,想來用不了多久,“鄂選”兩個字就要成為流行語。

曹顒將邸報放到一邊,道:“非磷素來淡定,竟為此事動容,委實難得……我倒是有些奇怪,非磷並不是愛艹心的姓子,怎麼關注起旁人的閒事來?”

蔣堅看了曹顒一眼,道:“大人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

曹顒笑道:“就是那些拿我與鄂大人相比的閒話?不過是旁人嚼舌,哪裡好計較,做人還是當糊塗些好……”

因鄂爾泰聖眷正隆,京中眾人閒話時,便翻起鄂爾泰的底,結果發現他還真是大器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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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歲中秀才,二十歲中舉人,二十一歲襲佐領世職,補侍衛。結果在侍衛上十六年,直到三十七歲,才出任內務府員外郎。而後,在員外郎位上,又磋磨六年沒動。

直到今上登基,四十三歲的鄂爾泰才時來運轉,被越級提用。

蔣堅道:“大人還不動如山,在外人看來,大人與鄂大人一時瑜亮……”

蔣堅說的太過婉轉,實際上外頭的評論是鄂爾泰已經壓了曹顒一頭。

畢竟在曹顒娶郡主,任御前侍衛時,鄂爾泰才是外班藍翎侍衛;曹顒總管內務府時,鄂爾泰才是內務府員外郎。

等到曹顒總督直隸時,鄂爾泰剛剛倖進為江蘇布政使。

現下,鄂爾泰的風頭卻已經壓過曹顒。並且他的弟弟兵部尚書兼步軍都統鄂爾齊,就是曹顒去年病重時最熱門的戶部尚書人選。

結果,曹顒病癒,依舊執掌戶部,鄂爾齊去了兵部,成為伊都立的同僚。

鄂爾泰的另外一個弟弟鄂禮,現下為監察御史。兩個弟弟都得了皇上的青睞。

曹顒只有嫡妻,不置婢妾;鄂爾泰亦是如此,五子都是繼室夫人所出,夫妻恩愛也是出了名的。

加上兩人都是家族長子,二十出頭就承擔家族責任,教養兄弟子侄。

種種相似之處,使得外頭老是將兩人一同說起。

曹顒搖搖頭道:“鄂大人有膽識有魄力,我自嘆不如……”

鄂爾泰在西南,負責的是“改土歸流”。這幾年,每年都有一兩起所謂“惡苗”作亂的訊息,結果都是毫無例外的別剿滅。

雖說對於朝廷大局來說,“改土歸流”,加強中央掌控力度,才是確保西南太平上策,可這功績後邊,不是旁的,而是土人的血。

雍正倚重的三大總督,沒有一個是好差事。鄂爾泰是西南的殺人刀,李衛是江南攪屎棍,田文鏡是中原的瘋狗。

不管旁人如何,曹顒半點都不羨慕。

蔣堅猶豫一下道:“鄂大人已經是一品,剩下的就是入閣……他正值盛年,說不得要壓大人一頭……”

“非磷,我早已說過,我不會入閣……”曹顒道。

蔣堅長吁了口氣,道:“大人雖有隱退之心,可皇上看重大人,怕不會放大人告退……曹家亦需要大人看顧……”

曹顒搖搖頭道:“長生與天護轉年就要下場……小一輩漸長大,曹頌他們兄弟幾個也都在官場立下,我不能看顧一輩子……”

最關鍵的是,只要天佑娶了六格格,就是和碩額駙,相當於一品武職,夠資格支撐門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