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頭已經死了，郭巖給局裡打了電話，本想就此收隊，可奈何劉出洋非要看看兩名受害人的屍體不可。郭巖知道他的脾氣，他這人很倔，對於案子，有種不查個水落石出便勢不罷休的執著。沒有辦法，他也只好咬著牙同意了。
劉出洋本以為，少了老張頭帶路，在一地的屍體中，他們找到那兩具受害人的屍體會很麻煩。可實際上，這次他的確是猜錯了，就連他這個沒見過受害者屍體的人，都一眼能夠認得出來。這兩具屍體，實在是太有特點了。
“這就是那名男性受害人？”這具屍體，劉出洋在方才逐個檢查屍櫃掉出的屍體時見過，只不過當時它的身體被其它屍體壓著，只露出腦袋，劉出洋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此時將上面的其它屍體清理掉，他便發現它的不同尋常之處了。
這是一個年輕男人的屍體，皮膚慘白，還有些皺巴巴的，彷彿被人抓住全身皮膚狠狠地撐開，又突然撒手一樣。他身上結了一層淡淡的白霜，嘴唇呈青紫色。“窒息死亡，”劉出洋一眼便看了出來，“像是被淹死的！”他皺了皺眉，窒息死亡一般都很痛苦，可詭異的是死者的臉上卻是一副滿足的神情。
“不錯！我們在他的氣管裡發現了水漬，”郭巖將帶來的卷宗交給劉出洋，裡面有不少現場的照片。“不過水漬裡面，卻並沒有發現水藻的痕跡。”
劉出洋點了點頭，淹死一個人，不見得非要到江河湖海裡面。有時候，一個臉盆、一桶水，就能達到這個效果。
當然，如果僅此而已，那這頂多算是一具溺水的屍體罷了。可重點卻是在屍體的軀幹部位，他的胸、腹腔，被人硬生生地挖出了幾個窟窿，裡面的內髒器官，已是消失不見，被人取走。遠遠看去，倒是像一個被小孩子玩壞後，掏出肚子裡面的棉花，然後隨手丟掉的破布娃娃。只不過窟窿周圍，那白森森的斷骨和血肉模糊的傷口，卻是清楚的告訴他：這曾經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死者男性，24歲左右，無業。我們已經聯絡到了他的父母，據說他有個弟弟非常優秀，現博士在讀。他的父母經常拿他和弟弟做比較來教育他，因此他堵氣離家出走，卻沒想到在這送了命！”郭巖粗略介紹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說道，“知道為什麼叫‘惡鬼食人案件’了吧！這受害人就像是被惡鬼咬開了身子，吃掉了內臟一樣。”
劉出洋點點頭，知道這只是警局的同事，根據周邊的鬧鬼傳說，所起的一個比較形象的名字而已。
“從屍體上來看，兇手對於人體器官的認位很準，手法也很利落。”郭巖說道，“所以，我們現在覺得他很可能是一個外科醫生。”
“也只是利落而已……”劉出洋輕輕搖了下頭，“卻並不精準，有可能此人具備一定的醫學知識，卻沒有相應的醫學技能。比如……在醫院工作過的人，或者實習生等等。”
“有可能！”郭巖思索了一下，重重的點了點頭。“那是另一個受害人！”他又指了指旁邊的另一具屍體說道。
另一具應該是一名女性，不過此時卻是乾癟得不成樣子，渾身的皮膚狠狠地包裹在骨頭上，肋骨一根一根猙獰地凸了出來，好似不滿皮膚包的太緊，要掙脫它的束服一般，胸部也縮成兩個小團，勉強還能看出一些女性的特徵。腹部也有被剖開的痕跡，想必也被取了內臟。
她的顴骨高高地突出，眼睛死死地閉著，嘴大大地張開，舌頭都快縮回到了喉嚨裡面。雖然因為屍體脫水的厲害，看不出年紀。不過看她的表情，也彷彿在死前沒有遭受痛苦，也是一副享受的樣子。
與另一具屍體相同，她的胸腹部也被挖出了幾個窟窿，內臟連同子宮都消失了。
“嚴重脫水！像是被烘烤過一樣！”劉出洋說道。
“沒錯！”郭巖點點頭，又簡單地介紹起來，“死者女性，18歲左右，是一名……”
“妓女！”劉出洋接過了話頭。
“你怎麼知道的？”郭巖愣了愣，下意識的問道。
“猜的！”劉出洋翻看著卷宗中的照片說道，“孤男寡女，半夜三更又赤身裸體的死在小樹林裡，怎麼看也不像是在幹好事吧！”
“那也可能兩人是男女朋友，或者……”郭巖想了想說道，“或者，這乾脆就是兇手特意佈置的現場。”
“男性受害者死的時候，小指上戴著戒指吧！”劉出洋晃著一張照片說道。“而且，你再看這兩張，”他又抽出兩張照片，“男性受害者口袋的皮夾裡面，有大約十幾張的嶄新連號鈔票，可不知為什麼，中間卻是斷了幾號。”
郭巖湊過頭來，果然看到照片上有一個皮夾，皮夾四周呈扇形放置著十幾張鈔票。
“不過這幾張，卻是在女性受害者的皮夾中找到了。”劉出洋將另一張照片抽出放在上面，果然，一個女式皮夾的旁邊，呈扇形擺放著鈔票，新舊各有幾張，新鈔票正好是男性受害者鈔票中斷號的那幾張。
“綜合來看，這幾張鈔票，一定是男性受害者與女性受害者在討價還價時，逐張抽出交給對方的。所以我猜想，他們應該是進行錢色交易，那女性受害者的職業是妓女的可能性就比較大了。當然，這也可能是兇手故布疑陣，不過顯然沒有必要，因為女性受害者的職業，我們很容易就能查出來。”
“厲害！女性受害者的確就是一個妓女。”郭巖讚歎了一聲，說道，“你的分析能力還是一如既往的準確啊！知道嗎？這也是當初我主動替你背黑鍋的原因之一，比起我來，你留下顯然更有作用。”
聽到郭巖的讚歎，劉出洋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如果受害者職業是妓女的話，那為什麼還留在山莊，現在這個季節，應該沒什麼遊客了吧！沒有遊客就沒有收入，那她還留下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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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出洋取出香菸嗅了嗅，“郭老大！”他說道，“你說會不會兇手的主要目標是女性受害者，她的這個職業，讓她有可能知道了她顧客的一些秘密，如果她用這個秘密敲詐對方……會不會讓對方產生殺心，然後再騙她留下，利用山莊位置偏僻，這個時節又遊客稀少的特點將她殺死。至於男性受害者，很可能是正好與女性受害者有約，恰逢其會，看到了什麼，所以也被殺人滅口。”
“這點我們也想到了，”郭巖搖了搖頭，“不過今天下午，我們對她手機裡的近期聯系人，和今年暑期住在山莊的遊客都進行了調查，他們在案發時間，都有不在場的證明。另外，我們也調取了最近進入山莊公路的監控錄影，也沒有任何的發現。不僅如此，由於當時我們猜測那裡並不是第一現場，所以我們又組織警力，以案發現場為中心，在山莊內部和山坡上進行了搜尋，結果也是一無所獲，就連一枚外來人的腳印也都沒有發現。”
“這樣的話……就是山莊內部人作案的可能性比較大了。”
“山莊裡面，現在還剩六個人，”郭巖說道，“其中一對夫婦遊客，就是兩名被害人屍體的第一目擊者。據說他們在晨跑的時候，發現了路邊樹林裡的兩具屍體。這兩人由於害怕已經搬出了山莊，我們現在安排他們住進了招待所，並限制他們48小時，你明天可去對他們進行詢問。”
“另外四人都是山莊內部的人，老闆娘和一名負責採買的小夥子，她們兩人在法醫推斷的死亡時間段，正和那一對夫妻打升級，四人可以相互證明。還有兩名保安，案發時都在值班室，有監控錄影證明。”
“六個人？山莊的老闆呢？”劉出洋隨口問道。他繞著屍體轉了一圈，希望發現一些新的線索。
“山莊老闆不可能犯案！”郭巖答道。
“為什麼？”劉出洋愕然地抬起頭來，可看到郭巖苦笑的面龐，立時明白了幾分：“他出事了！”
“不錯！六天前，他駕車從山上掉了下來，當場死亡！”郭巖苦笑一聲說道，“當時只是把他當成普通的交通事故處理了。不過……後來我們從他的手機中找到了這個……”說著，他掏出手機，擺弄了幾下，放到了劉出洋的耳旁。
這是一段錄音，效果很差，多是無意義的雜音，好半晌才傳出一個男人斷續的說話聲，可很快又結束了。“什麼？”劉出洋根本就沒有聽清。郭巖按下了重放，又離劉出洋耳朵近了一些。
“滋滋~鬼……打……牆……滋~”
“鬼打牆！？”劉出洋一愣，他可以肯定，這段錄音裡面，說的的確就是這三個字。“什麼意思？”他問道。
“不知道！”郭巖微微搖了搖頭。
劉出洋皺了下眉頭，線索太少，他只好先將這事放在了心底。“山莊老闆，兩名受害者，再加上老孫頭，這麼說來，近期死亡的就不是兩個人，而是四個人了，可他們之間又有什麼聯絡？”他心中暗自猜測著。
“咦？”可就在此時，突然一陣淡淡的氣味，傳進了劉出洋的鼻翼，他猛地吸了兩下鼻子，這氣味好像是死者的頭部附近傳來的。他扭過頭去，卻是發現一團煙霧飄了過去。抬頭一看，只見郭巖正站在屍體頭顱旁邊，吸著一根香菸。
“呵呵……太臭了，遮遮味。”見劉出洋看來，郭巖趕緊解釋了一句。
劉出洋無奈地翻了翻眼睛，又低下頭去。果然在女性屍體的脖頸上發現了幾個暗色汙點。“這是什麼？”他伸出手去，輕輕一摸。觸到指尖，有一種凹凸感覺，可其中一個又與其它有些不同，以他常年辦案的經驗，倒像是扎破皮膚後產生的結痂。
可就在他手指觸碰到那層乾癟皮膚的瞬間，突然聽到屍體呲著尖牙的口中，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
“親……愛的……”這個聲音甜膩酥軟，可鑽進劉出洋的耳中，卻是讓他後背陣陣發寒，一道涼意從尾椎骨，直鑽入後腦……